作者:十七年柊
此时看虞大姑娘——
实在看不出什么……
这姑娘太能装了,不过看着仿佛是挺开心的,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池棠定了定心,回头向被少年郎包围的池长庭挥了挥手,便同陆子衫、虞菁手挽手往山上去。
虎丘山不高,台阶砌得既宽且缓,一路行来,月色铺染,桂香飘弥,或闻女子笑语琳琅,或见少年身姿俊朗,看得人目不暇接。
“可惜陆大姐姐没来……”池棠叹道。
她也极力邀请过陆大姑娘同行,但还是被拒绝了。
往常池棠提陆大姑娘,陆子衫总要吃醋两句,今天竟然也跟着惆怅地附和了一声“是啊”。
池棠惊讶看过来,她才解释道:“我大姐姐善笙,听说她在闺中时,每年中秋的虎丘斗乐都是拿的魁首。”
虎丘踏月,不只是赏月而已。
诸如歌伎乐伶、百戏摊贩各色人等都会赶来凑热闹,除此之外,少年少女们或吟诗作对,或摆棋斗器,花样繁多。
其中一项便是斗乐,顾名思义,就是比一比弹奏乐器的技艺。
“对对!我也听说过!”虞菁附和道,“陆大姐姐出嫁了才轮到顾五娘子,顾五娘子出嫁了才轮到顾三郎!”
“我刚才看到顾五娘子了,她的婢女带了琴!”陆子衫挤眉弄眼。
“带了也没用——”池棠脱口而出,“今年的魁首是秦归!”
她重活一回,当然知道今年谁得了第一。
对她这么斩钉截铁地一说,除了池长庭在同陆二郎说话时抬头看了一眼过来,其他人都只是点头。
有秦归在,确实没什么好争的。
“秦归会来吧?”陆子衫满眼期待。
“嗯……应该会吧!”池棠装模作样道。
说话时,前面几位夫人停下了脚步,在同谁打招呼。
“是萧五郎!”陆子衫探头看了一眼,兴奋地回头说。
这时,萧琢已经同夫人们见过礼,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目光对上,萧琢笑容加深,原本就漂亮的眸子晕入月光,显得异常温柔。
池棠却不自在地低下头,让开一步。
好在萧琢走到她们跟前,只是寻常地互相见礼,接着便往后面拜见池长庭去了。
池长庭见了他却神色语气淡淡:“中秋团圆之日,五郎怎么逗留不归?”
众少年顿时哑然。
说得再委婉,也是赶人的话。
萧琢却好风度,含笑作揖,道:“学生久闻虎丘踏月盛景,心向往之,便同家中告了罪,想留下一睹。”
池长庭“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陆三郎指着萧琢身边的琴童笑道:“五郎带着琴,莫不是也要凑个热闹?”
萧琢谦逊笑道:“却不知是否有幸得府君指点一二?”
池长庭眉梢轻扬,“呵呵”一笑。
……
山路尽头,是开阔平坦的千人石。
从前有高僧在此讲经,坐听者千人,故名之。
又有当世的一名高僧曾在讲经台边上栽下七株珍稀的朱砂丹桂,每年中秋,姑娘们来到这里,都会用香囊装上一些橙红的花瓣回去。
此时,这一处游人如织,堪比闹市,然而第一声琴音响起时,喧闹声乍然停歇。
池棠便是踩着这第一个音符走完了最后一个台阶。
是《江月》!
池棠循声望去,和前世一样,被重重人影阻隔,看不到秦归,只知琴音是从剑池那边传来。
一曲《江月》,沉醉众生。
池棠正听得出神,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随后,悄悄塞给她一个小小的凉凉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新鲜的菱角,触手犹带着水润感觉。
池棠怔了怔,抬头追望而去,只看到少年抱琴穿行于人群的背影。
没等她回味过来,手里的菱角就被人抢走了。
池太守冷冷地看了一眼菱角,扬手就要往树丛里丢,突然一滞,瞥了一眼池棠。
女孩儿眼里尽是刺眼的着急不舍,但见他看来,神色又变作讪讪,默默垂下了头。
池长庭有点心塞,又看了菱角一眼,冷哼一声,手指用力一捏,直接剥出菱肉塞进池棠嘴里。
剩下的壳总能丢了吧?
池长庭憋了一口气,将菱角壳丢得无影无踪,转头再看女儿,小姑娘腮帮鼓鼓地冲他一笑。
池长庭也忍不住笑了,抬起手,揉了揉女孩儿细软的发丝。
这时,一曲将终,最后一个音松开,余韵绵绵,如江面涟漪,经久不散。
“铮——”
一声乍起,石破天惊。
池棠倏地转头望去。
曾经的高僧讲经台上,青衣少年郎席地而坐,垂首抚琴,弦上指动铿然,声声都带着少年意气。
方才秦归弹奏《江月》的时候,诸人沉醉静默,现在轮到萧琢演奏《广陵止息》,气氛就有些热烈。
这样明显的对峙感很容易引起兴奋。
论琴艺技法,萧琢是比不上秦归的。
也许是因为菱角的关系,池棠今天更喜欢萧琢这一曲,曲如其人,爽朗清举,如旭日东升。
待一曲终了,人群中纷纷叫好时,池棠不自觉抿唇一笑。
突然,身边人影一动,便见她家父亲大人越众而出,施施然走到讲经台前,笑容温雅倜傥:“五郎的琴可否借我一用?”
池棠震惊得忘了嚼咽。
不是吧……爹爹也争强好胜?
萧琢明显惊愣了一瞬,随后忙不迭起身,甚至忘了扶好琴,差点从膝上摔下。
池长庭随手将琴捞在手里,朝萧琢颔首示意后,便在他身旁坐下,指尖轻拂——
霎时间,风携朱砂落,乐似流水来。
一曲将起未起,正是静默相待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格格不入的疾走声。
池长庭起音之后的手悬起未落,抬头望向山路上的人影,眸色陡然沉下——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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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不劳殿下费心
夜近子时,笙歌散尽,惟余一轮皓月当空而挂,依稀比不久前热闹时更圆了一些。
池长庭到的时候,芳尘院的书房还亮着灯,太子殿下披衣散发坐在书案前,执笔写着什么。
听到身后池长庭见礼的动静,也不曾乱了笔迹,只淡淡问了一声:“人证可有失?”
池长庭答道:“不曾有失;”微微一顿,又道,“上回白露宴刺客事件,臣觉得有些蹊跷,事后便将人证暗中转移,今晚青蕊园遇袭,反教我们抓到一个活口!”
当初盂兰盆会后,两名人证被带回城,池长庭暂时将人安置在了沈家的青蕊园,因此青蕊园的防卫一直不低。
白露宴那天的歹人连劫持对象都认不清,却能在大白天混入防卫不低的青蕊园,池长庭便怀疑他不是独自行动,至少有人暗中相助。
但就着这个去查,却没能查到什么,仿佛歹人就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混进来的。
尽管如此,谨慎起见,池长庭在白露宴之后还是将人证转移到别处保护起来,又在青蕊园留下人手守株待兔。
果然守到了!
“池卿从未令孤失望!”李俨嘉勉了一句,放下笔,“审出来了?”
“审出来了。”池长庭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实在是也没审出什么特别有用的。
“今晚这一批是吴兴郡王姚无忌的十七公子派来的;姚无忌一共给了姚十七五十人,今晚这一批二十人在七月初就进了城,还有三十人的下落他们并不知道,普明寺和白露宴的事也一概不知!”
李俨沉吟片刻,道:“普明寺禅房偷袭者二十。”
而后山埋伏者五十。
假设后山埋伏者是吴兴王世子姚伯章的人,而禅房偷袭者是姚十七的人——
姚十七手里还有十人!
“剩下十人应该还在城里!”池长庭沉眸道,“吴兴王府为了这名人证出了不少人手,不会轻易放弃,为保证人证安全,臣请东宫仪仗提前入吴!”
李俨看到他眼里的紧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普明寺、青蕊园,对方已经两次将手伸向池小姑娘,接下来,为了消灭人证,对方只会越来越不择手段。
如果按照原计划,继续掩护他的行踪,他们会陷入被动。
李俨低下头,将差不多干了墨迹的纸笺两下折好,取了空白信封装入,招来暗卫吩咐道:“东宫仪仗尚停留在隋县,着人快马送到闻礼手中。”
池长庭微微一怔,对着李俨深深一拜:“多谢殿下成全!”
李俨“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无奈。
他要是不成全,只怕池太守要牺牲人证来保证自己女儿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