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池棠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问道:“陆大姐姐什么喜事?”也许不是那种喜事?
“就昨天的事——”画屏笑道,“有人推着十几车的礼,上陆家向陆大姑娘求亲!”
还真是这种喜事……
池棠呆了。
这种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前世她和陆子衿不熟,就没人跟她提起?
从画屏的述说中,这还真是一份难得的好姻缘。
这个大张旗鼓登门求亲的人叫许航,是吴郡望亭人。
许家只是望亭一户普通人家,但是许航这个人特别能读书,十三年前,许航自负才华,想要科举入仕,却苦于无人作保,不能参加府试。
他求遍了望亭有身份的人,也没人理会,眼看考期临近,咬咬牙,来了郡治吴县碰运气。
世人崇尚名门子弟,谁肯理他一个无名小卒?
许航终于绝望,于考前三天,收拾好行李黯然离开,却在堪堪踏出客栈门的时候,一名举止不俗的家仆送来了吴郡第一姓名门陆氏的荐信,终于让许航赶上了当年的府试。
他也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那年府试名列前茅,得到了府学的入学资格。
正当他喜滋滋准备去府学读书时,却又收到了一封雎阳书院的荐信,信上字如银钩,瘦削健美,署名却是一个女子的名字——陆子衿。
许航拿着荐信进了雎阳书院,潜心读书四年,终于在兴和五年的会试上榜眼及第,一举成名。。
此后入朝堂,拜金殿,步步高升,到如今不过短短八年,已经做到了大理少卿的位置。
如果不是有个池长庭在上头压着,像许航这样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年轻有为了。
“……许少卿当年中了榜眼回乡祭祖的时候,也是想来向陆大姑娘求亲的,可惜那时候陆大姑娘已经出嫁了,许少卿只能黯然作罢;”
“虽然作罢,可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有娶妻,此番听说陆大姑娘大归,立即请了长假,回乡向陆大姑娘求亲——”
画屏停了手上的动作,幽幽一叹,道:“许少卿真是个痴情人,也得是陆大姑娘这般神仙一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痴情守候。”
这故事真是感人极了,尤其对未婚的姑娘们简直一箭戳心,甚至顾不上诸如“求遍望亭所有人“、”堪堪踏出客栈门“这些诡异的细节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仅画屏说得感动不已,边上其他侍女也听得心驰神往。
唯有池小姑娘绷着一张小脸,将首饰盒拉过来,拨拉了一会儿,翻出一支红珊瑚的簪子,用力往桌上一拍——
“给我戴上!”
画屏猛地回神,忙给她戴上发簪。
池小姑娘今天本来穿了一件嫩绿色的小袄,一戴上红珊瑚发簪,衣衫就不合适了,只好又换了件大红色的。
最后穿好了,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好似要去什么隆重场合。
池棠仍旧绷着小脸,站起身,拍了拍前襟,冷冷道:“备车!去陆家!”
画屏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去陆家干什么?”平常她也是不问的,但今天池小姑娘的气势活像去寻仇的。
“去找陆大姐姐!”池棠沉着脸道。
今天爹爹不在家,找他来不及了!她先去陆家看看陆大姐姐是什么态度。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竟敢跟爹爹抢夫人!
池棠憋足了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踩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刚跨过门槛,身后有人迟疑地说一句:“还是不要去了……”
要换了别人说,池棠肯定不听。
但这话是青衣说的。
池棠回过头,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说着,心里一慌。
难道画屏说的都是真的?难道青衣认得许航?难道大姐姐有可能答应许航的求亲?
“我家主子……是不可能答应的——”青衣艰难地开口。
池棠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道:“大姑娘,已经离开陆家了……”
……
昨日进城时天色已晚,太子殿下体恤众人舟车劳顿,特意将接风宴延后一天。
池棠到陆家的时候,陆家上上下下都在准备今晚的接风宴。
她原是陆家的熟人,仆人也没通报,领着她往后院走,打算直接送进陆七姑娘的闺房就行了。
不料,刚带进后院门,池小姑娘就提起裙角,自顾自往东北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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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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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原来不在乎
竹林萧瑟,庭院清寒。
池棠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
雪白的墙面,碧萝已枯,院中的石桌上干干净净,没有黑子白子的交映。
池棠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觉空洞洞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大姐姐?”她轻唤了一声。
“池姑娘,我家主子真的已经走了。”青衣在身后说着。
池棠抿着唇往里走。
堂屋内,桌椅壶盏各在其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池棠突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处处冷清,没有家的感觉。
或许她从来没打算在这里常住,所以才走得这么干脆?
那她又为什么回来呢?
是为了爹爹吗?
可是她又为什么走了呢?
池棠摇了摇头,想不通。
她转身走进书房,架子上的丹青颜料没了,书案上也是干干净净。
以前她每次来这里,书案上或多或少都会放着几封信,她不是爱窥人隐私的人,从来不会去看信封上的字,直到那一次看到了爹爹的笔迹。
后来大姐姐再也不会将书信放在案头,好像怕被她看见什么似的。
其实那封信就是爹爹写给大姐姐的吧?
没有署名,用了不常用的草书,传递的会是什么内容?
池棠怔怔地走出书房,脚步微顿,又慢慢走进了卧房。
那张她经常午睡的床上整整齐齐铺着被褥,床头架子上挂着巾帕,搁着洗脸的铜盆。
就这些了,也没了她最后看见的那件火狐裘。
池棠突然心里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不是说那件火狐裘是送她的吗?怎么也没留下?
“她去哪儿了?”池棠闷闷地问道。
身后青衣沉默片刻,答道:“属下不知……”
“她什么时候走的?”池棠又问。
青衣仍旧沉默片刻,答道:“池姑娘失踪后的第三天,主子令属下跟随池太守去吴兴,他自己也……离开了……”
离开了……
她为什么离开了?她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留就离开了?
池棠走出卧房,走出堂屋,透过院门望着门外的荒芜,突然觉得很累,索性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抱住膝盖。
突然,眼眶一热,泪掉了下来。
就这么走了,原来大姐姐一点都不在乎她……
青衣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理侍女劝解、顾自哭成一团的池小姑娘,正琢磨着这事该怎么告诉太子殿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她直起身,刚拿出防备姿态,就听见脆生生的一声:“阿棠!”
跑进来的是陆子衫。
她看到池棠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先是一愣,随后大怒:“不许哭!这种没良心的人,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哭的!白瞎了你喊她那么久大姐姐,她管你了吗?”
陆子衫气呼呼地来回走了两圈,道:“回来的时候不打招呼,走的也不说一声!你才刚被人绑走,生死未卜,我们大家都急得要死,就她一点都不在乎,一声不吭就走了,走得潇洒!走得漂亮!有种她这辈子都别回来!”
池棠仰着脸看她,眼里水光莹润,抿着唇儿不发一语。
陆子衫走到她身边,重重地坐了,嘴里还在念叨:“气死我!气死我了!”
青衣犹豫着要不要稍微替太子殿下辩解一下,却见陆七姑娘突然扁了扁嘴,眼眶一红,凄凄凉凉地说:“阿棠,她又走了,我又没有姐姐了……”
池棠抹了抹泪,抽抽噎噎道:“你不是、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
陆子衫怒怨道:“我当然不喜欢她!她哪里讨人喜欢了?我们全家都不喜欢她,也就你这个傻丫头觉得她好!”突然,语气又一软,“可我再不喜欢她,她也是我亲姐姐啊……就算她不喜欢我,不理我,不亲近我,可是她只要在,别人就都羡慕我有个这么厉害的姐姐……”
她泪汪汪地拉着池棠的手,哭着问道:“阿棠,你说为什么啊?她出嫁了就一次也不回来,回来了也不见我,她是不是嫌我给她这个大才女丢人了……”
池棠也哭道:“她是不是嫌我乱发脾气不理我了……”
“才没有,你脾气那么好……”
“那她是不是嫌我画不好画不想教我了……
“我也画不好……呜呜呜……”
“我还总吃她东西……”
“她给你吃都不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