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不言
她洗漱好下楼,见他坐在沙发上迈步过去,还未站定,沈风临呼啦起身,一杯温热的茶水落在了她刚刚洗漱好的面庞上,顺着精致的面庞低落在地上,沁园一众佣人见此,一声惊呼。
沈清则面色平静,清明的眸子甚至未有半分情绪波动,静如死水,心灰意冷。
陆景行提议要去西北时,她早就料想到沈风临会来找自己算账,无非就是去西北躲过了一劫,不料才回来,沈风临便迫不及待寻上门来,找她不痛快。
清晨温度稍低,一杯温热茶水泼下来,片刻冷却。
沈风临素来克制有加,鲜少有在佣人面前同自己动手发生冲突的时候,今日大清早寻到沁园来,可见他到底是有多恼火。
她抬手,抹了把面庞,而后抬眸,清冷的眸光落在沈风临身上,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我身在沈家,你容不得我,我身在沁园,你也容不得我?”
她沈清这辈子最悔最恨的便是生在了沈家,成了他沈风临的女儿,他但凡是有一丁点儿父爱,都不会再这沁园百十号人的佣人面前拿茶水泼自己,他可曾想过,今日这一杯茶水下去,她日后再沁园怎么做人?
这沁园上上下下百来十号人会如何说她?
外人传言她在沈家素来不受宠爱便罢了,可今日他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将这传言给坐实了。
沈清心里恨不得能伸手撕了他,将他千刀万剐,可是、不行。
她尚且有良知,不想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
她终究还是比不上沈风临的狼子野心,终究还是比不上。
“你倒是做点让我容得了你的事情,”沈风临面色怒号,怒目圆睁瞪着她,大有一副不讲她戳出个洞来绝不罢手的架势。
“你沈风临的脸面值得了几个钱?”她怒问,面目可憎瞪着她。
“我从不亏欠你什么,沈清,你不要秉着一副全世界的人都欠你几条人命的模样,来甩脸子给所有人看。”
在沈家,无论是唐晚、沈唅,还是自己,哪个不是主动讨好她?可每一次,沈清除了给众人一张冷脸之外还有什么?
平日里,他能忍,但她若是做了什么败坏他沈家颜面的事情,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从知晓她抵押清水湾房产开始,他这骨子郁结之火便在心中肆意燃烧,烧的越来越旺,
听闻她从西北回来,便在也忍不住。
怒气冲冲寻上来,上来就是温水洗面。
“沈风临,你是不欠我,但你别忘了,我是谁生的,严歌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死了,你以为你在东方山供盏长明灯,让她如沈家园林就够了?你这辈子,无论是对老婆还是子女,永远都摆在利益后面,在你眼里,只有沈家,只有沈氏集团,如果我是上帝,如果我是司命君,我定然会让你这辈子孤苦无依,孤独终老,一辈子感受不到爱的滋味。”
她恶狠狠地眸子瞪着沈风临,激动的情绪让她一再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撕了他,若是眼眸如刀,她现在必然已将沈风临千刀万剐。
“很可惜,你的愿望实现不了,你终其一生身上都流淌着我的血液,”沈风临纵使混迹商场多年,外人眼里如何沉稳,可是在自家女儿面前,他所有热沉稳都消失殆尽,剩下的,是满满的狠厉,以及不近人情。
他并非没想过去靠近沈清,可如此父女二人定然是生来相克,坐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日子屈指可数,靠近她?只怕他一靠近,沈清就会怀疑他是否有利可图。
今晨,沁园气氛僵硬,沈先生的到来就好似带来了一股子火山岩浆,恨不得将整个沁园的屋顶都焚烧殆尽。
一众佣人被南茜遣散,她远远的候在客厅到餐室之间的入口处,虽低垂头颅,可最终还是讲妇女二人恶狠狠的对话装进耳里,心中自然是狠颤,她似是恍惚之间,知晓了沈清为何如此清冷。
一个从小没有感受到爱意的女子,怎能对这个世界生出好感?
一个从未被世界温柔以待的女子,怎敢去轻易松开自己的心门?
“是呢!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能将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放干还给你,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事情便是成了你沈风临的女儿,”她毫不示弱,绝不低头的模样更是让沈风临气的火冒三丈。
她何其悲哀,在沈家,与沈风临发生冲突,如今她嫁人,还是免不了这个惨况。
“沈清、你别逼我,”沈风临话语狠厉。
沈清的每一个举动都关乎沈家,她此番拿清水湾房子抵押的事情可谓是让他丢尽了颜面,他堂堂一个江城首富,他的女儿资金不够,竟拿房子抵押,外人眼里的沈风临到底是如何苛待沈清?
可他苛待了吗?没有,沈氏集团、属于严歌瑶的股份在她手里,她自己的股份也在,该给她的,只多不少。
他是对不起严歌谣,没有子啊她离世前看她一眼,可、很多事情天不遂人愿,哪怕当时他放弃在国外一个价值几个亿的案子打飞的回来,沈清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严歌谣离世后,他想过带着一起生活,可沈清不愿,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不愿意的时候便只会扯着嗓子哭喊,哭到高烧不断,他无可奈何才将人送给自家父亲。
他也有苦衷,也想将她护在掌心、可沈清呢?
她从来不肯给他半分机会,从来不肯。
无论他做到如何,她依旧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这辈子在沈清面前永远翻不了身。
“是你别逼我,”她将原话还给他。
若从一开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话,她们父女二人的感情也不会如此支离破碎,可偏生,沈风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将她拉回沈家那个圈子。
怎行?
在过往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一切都是那么薄弱。
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窗户纸一般,一吹就破。
曾经无数个夜晚,沈风临下班回来,几岁小的沈唅被他抱在怀里时,她就在猜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沈风临的亲生女儿,随后十三岁那年,她回沈家,沈唅彼时六岁,乖巧懂事,见着她一口一个姐姐,见着沈南风一口一个哥哥,沈家全家上下都喜欢她喜欢的紧,可她年仅十三岁,又失了生母,怎会忍得了沈唅与沈风临的那些细微举动。
在沈家住的那半年,她躲在被窝里流干了这辈子的眼泪。
后来,她每次与沈风临发生冲突时,总会回想起年少时,他给沈唅的宠爱。
给自己的冷冽。
起先,在他逼迫自己嫁给陆景行时,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她的举动是恨不得一刀子割了腕、将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悉数还给他。
现在,他说这话,她依旧有如此冲动,可是不行,这里是沁园,不是沈家,死在沁园?不不不、她不敢,若真是死在了沁园,只怕陆景行就算是对着她的尸体也会将她千刀万剐下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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