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你自己为什么不喝可乐?”阎卫见小旺手里没可乐,又问。
小旺紧紧注视着陈美兰的身影,大人似的:“我怕自己要长不高。”
小狼怀里抱着可乐,一脸满足的笑:“哥哥要长高,我就不被周二哥打。”
“周二哥是谁?”阎卫问。
圆圆解释说:“哥哥外婆家的坏哥哥,我第一次见哥哥,他们就在挨打。”
阎卫问小旺:“二伯和伯母一来家里就在吵架,你不生二伯的气吧?”
小旺犹豫了会儿,吞吞吐吐的,阎卫以为孩子是看他们吵了那么久,看够了米兰和他的丑态,在生他的气。结果他却问阎卫:“二伯,你喜欢看电影吗?”
阎卫愣了一下,就见圆圆搓着两只手,笑的两只眼睛都挤到了一起,头都羞钻到了小狼的怀里,也用乞求的语气问:“二伯,喜不喜欢呀。”
望着圆圆笑的灿烂的脸,阎卫突然发现,如果有这样一个小女孩曾经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又曾和她朝夕相处。
要是她死了,他可能也会像阎肇一样,多少年都走不出来的。
他和阎肇无法共情,就在于,他只认为,死了的妹妹是个早夭的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阎肇心里,那是他此生抹不去的亲人。
“昨天圆圆的电影就上映了,大人们太忙,我们也没好意思说,今天晚上咱们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吧。”小旺说。
怕二伯不答应,一脸殷切。
“去,必须去。”阎卫搓着脸说。
几个孩子一下就高兴了,小狼还要补充一句:“本来票票可以卖,二伯看,我们就不卖喽。”
小旺个财迷,多余的电影票,哪怕一张他都应该要卖掉,但他要送阎卫一张。
阎卫伸手把小旺抱了起来,又问:“真不生二伯的气?”
“咱是一家人呀。”小旺扭过头,努力不跟阎卫太亲近。
不是不生气,他只是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吵架。
阎卫把头抵在小旺脑门上。
想他当初眼睁睁看着小旺兄弟受苦三四年,却拿小旺的钱在首都养着阎哈。
他确实不是人,也就怪不得阎肇从来不理他了。
十家银行,即使有农民工提前排队,一家家的兑,也要累死人的。中午银行休息的时候就在路边一人吃了一碗凉面,下午再去排队,十家银行通共兑完,已经到下午五点了,最后一家银行也该关门了。
情况比陈美兰预估的要好得多,总共居然兑出来了十九万八。
还有那幢楼,虽说只是签了名,并没有过户,但签的是米兰的名字,陈美兰挺担心,怕阎卫这种肤白貌净的软耳朵做不了主,怕米兰还要闹。
但事实上,婚姻当中,一方强硬起来,另一方自然会软下去。
据说米兰并不想整体过户,而是想拆卖一部分给小旺,只还够三十万。
但阎卫只用一句话,就把米兰的嘴巴给堵了:“你要真敢这么干,离婚,你带着阎哈一起走。”
……
这天晚上,总共有12张电影票,陈美兰请了陈德功夫妻,阎勇和阎斌夫妻,再加阎卫,大家一起去看《黄河谣》。
进了影院圆圆才发现,她亲爸阎西山没有来。
“别管了,你爸肯定出去玩了,咱们一起看就行了。”陈美兰说。
圆圆不肯,缠着阎斌说要去接阎西山,而且说自己知道,爸爸一节课都没拉过,一直在上夜大。
大家都觉得圆圆闹腾,阎西山怎么可能在夜大,他肯定在夜总会,而且,他哪会喜欢看什么电影?
没人相信,觉得这小丫头傻,阎斌才不信阎西山会在学校里读书。
他要会读书,桌子板凳都能考大学。
但这回圆圆赌准了。
阎西山在夜大的教室里,正在听老师讲课。
而且他还真的一堂课都没落过。
听说闺女上了电影大荧幕,阎西山都没来得及炫耀,慌不择路,开着他的骚红夏利一路飞奔,但到的时候还是晚了,圆圆演的那段只有三分钟,早就播完了。
直到片尾,也再没见圆圆的踪影。
这事儿叫阎西山大为火光,陈美兰连阎勇夫妻都请了,就没请他。
要不是已经离婚了,阎肇家人多势重护着陈美兰,阎西山能跟她动手打架。
散了场,陈美兰劝说:“我跟你说对不起总行了吧,明天看不也一样?这电影要放半个月呢。”
“你懂个屁。”
“就今晚都还有下一场的,你再等会儿,马上开演。”陈美兰于是又说。
她做的确实不对,不应该忘了阎西山,她也能理解,阎西山就想听这些认识的人夸夸圆圆,风光一番,可她确实忙,她给忘了。
“陈美兰,以后有事齐松露传话,咱们这辈子别见面了。”阎西山眼睛是红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阎卫带着米兰找阎东平更改合同,再问阎肇,要过户在谁的名下。
孩子名下无法过户房产。
“我的。”阎肇颇为闷气,继而说:“明天就挂出去吧,有人要就把它卖掉。”
“好。”阎卫说。
毕竟公安局有人,三天后这幢楼就过户到阎肇名下了。
阎肇准备转手卖掉,于是在大门口贴了售卖通知,但现在这年月,阎东平卖楼都要从首都找人,可见西平市没人能掏得起二十万。
就不知道这幢楼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又能收回成本了。
米兰和阎卫把楼过户好之后就要回首都了。
来的时候坐的是飞机,回去的时候身上没了钱,还真是应了他们的话,得坐最便宜的绿皮火车了。
米兰依然在关注债券,早晨看到跌,心如灰死,但因为曾经暴富过,美梦难醒,到晚上内心就又会重新燃起希望,希望明天能涨。
债券市场风起云涌,这不,他们走的这天,首都建设短暂上扬,居然回涨了一点。
米兰把杵在阎卫鼻子下面:“看吧,涨了。下周肯定能涨回28万,你们全家后悔去吧。”
“对了,你给你姐送过几个包,她装修房子你是不是添了2800,一起还吧,拿我的工资凑,你别有意见了,再叨叨,我真该跟你离婚了。”阎卫声音虽沉,却毫不犹豫的说。
米兰这才发现阎卫不是随便说说。
他不止要把她所有的东西卖掉,还要把她资助给她姐的,她妈的,所有的资产全部清回来,还给小旺。
米兰拿着报纸颤抖了很久,但她依然没发心脏病,她还能挺得住,等着债券涨了打阎卫的脸。
她坚信债券会涨。
直到回了首都,直到某一天,看到报纸上首都建设破产的消息。
米兰当时就晕倒在报摊前了。
……
钱拿回来了,还钱自然就提上日程了。
阎佩衡打过几次电话,想劝阎肇把钱留给小旺,毕竟那是苏文的遗愿。
但阎肇怎么可能听。
“这是我的事情,不要您来操心。”他说。
阎佩衡又说:“对了,你二哥和米兰……”
“我不关心他们。”阎肇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阎卫给了顾霄的联络方式,有一个越洋电话。这个得家里开通国际长途才行,现在的电话费高的咂舌头,本身坐机费一个月就28,再开国际长途,一月光养那台电话就要58。
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电话打过去是空号,一直嘟嘟响,却无法接通。
因为还有个地址,阎肇于是专门去邮局买了航空信封,写好信,里面留了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以及阎肇单位的地址号码,又专门去了趟西平市邮政总局,把它投进了国际信箱。
然后他们夫妻就得正式考虑,怎么搞出三十万的现金,固定放在一个账户上。
等联络到顾霄那边,就直接把钱汇过去。
阎肇于顾霄是憋着一口气的。
他当然恨那个男人,他母亲的一切苦难就是从认识他开始的。
但那幢楼陈美兰不会卖,一间铺面她都不想卖,这年头谁卖房谁傻。
手头有19万8,她自己能抽出4万流动资金,阎卫过阵子又寄回来了五千块,再有6万块这笔账就能还上了。
但是陈美兰能从哪儿一下筹到6万块。
“咱们西山公司的公账上正好有6万,问问阎西山,把钱挪过来先用着,等东方集团的下笔款来了咱们补回公账?”齐松露玩着圆珠笔说。
陈美兰也想,但要这样做,她等于是在用圆圆的钱填阎肇的窟窿。
阎西山最近有点自暴自弃,夜大也不好好上了,前几天在外面喝烂酒被阎肇当街碰到,本来想扶他回家的,还给他吼了一顿。
圆圆打电话去,他也是只听不说话,嗯几声就挂了。
更何况她?
现在打电话是故意找骂。
要叫他知道她缺钱,估计得笑破肚皮。
转眼挂号信寄出去已经一个多月了,按理对方也该要回信了,陈美兰正着急,阎肇下班回家了。
他手里拿了五六把大芭蕉扇。
小旺也刚从外面回来,手里也提着几把芭蕉扇,递给了阎肇,皱起眉头,好奇的问:“爸爸,最近咱们家好费扇子啊,你每天晚上到底在用扇子干嘛?”
小狼说:“爸爸肯定在吃扇子,夜里悄悄吃。”不然能一天一把?
阎肇看几个孩子满头汗,头发上都油起了腻,小狼满嘴的五颜六色,于是问:“是不是又去卖冰棍了?”
小旺当然是带着圆圆和小狼去卖冰棍啦,但他怎么可能承认:“没有啊爸爸,我们只是出去随便玩了玩。”
他在这个暑假,把小金库给增加到550块了,嘿嘿嘿!
把扇子递给阎肇,跟小狼假装开着小火车,抢先爸爸一步,跑到水龙头下面去冲凉了。
在外跑一天,回家就冲个凉,真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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