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阎肇跟陈美兰进了厨房,在她身后拿把芭蕉扇哗啦啦的扇着。
啪的一把,扇子还没几下就折了。
阎肇滋一口气,把断了的芭蕉扇填进了火里,再换一把来:“现在的扇子真不经用。”
这人驴性子,陈美兰前阵子不过说了句嫌卧室热,想去跟圆圆睡,他就跟她较上劲儿了,每天晚上必定扇子到她睡着。
步入九十年代,所有产品的质量正在集体下降,一把扇子阎肇顶多用两天,所以并不是阎肇吃扇子,而是他手劲太大一就折,家里才这么费扇子。
陈美兰真不想他一天晚上那么累,她可以自己买个空调的,做生意的人,紧张的是大钱,小钱随时有,一个空调她买得起。
但阎肇不肯,他承诺自己最近有笔奖金,八月又有双月工资,空调价格还降了点,他再找找关系,应该还能买一台。
陈美兰也就只好天天看他折扇子了。
男人的面子不能折,苦的是他自己。
扇子的风比空调的柔和,吹着也舒服,她乐得呢。
“楼呢,有人问吗”阎肇问。
关于楼,问的人倒是很多,但就出七八万块,还有人问三万四万卖不卖,不是活活气死你?
陈美兰瞒着阎肇,不敢说,因为怕一说阎肇就会吐口卖楼。
俩人所从事的行业不同,价值观也不同,阎肇又没有重生,他只想还钱。
这个陈美兰可以理解,就现在,她也是瞒着阎肇,准备先斩后奏,钱还完再告诉他楼还在的。
俩口子在做饭,阎肇突然又说:“现在咱们国内有了艾滋病,在小姐当中流传,最近我们抓到好几个,一查,已经不是普通的淋病,而是艾滋了,西山最近又喜欢喝烂酒,我怕他要犯老毛病……”
90年代艾滋病凶猛,除了卖血,就是性传播,阎肇当然担心,都是兄弟,他对阎西山比阎卫还亲点,不希望他一步踏错,后悔终身。
但阎西山夜大不好好读了,整天在外喝滥酒,不说随时会喝出酒业肝,小姐们都喜欢他,不给钱都愿意让他嫖,真有那么一回中了标,他这辈子都得完蛋。
陈美兰也叹气:“我当时做错了,应该第一个请他看电影的。”
俩口子对视一眼,这还真是个无解的难题。
阎西山一孤儿,爹妈都死了,他要自暴自弃,谁有办法?
不过就在这时,隔壁电话在响,圆圆接起了电话,不一会儿就在欣喜的喊:“妈妈,是我爸爸,喊你听电话。”
咦,翻了脸的阎西山突然主动打电话,怎么回事?
陈美兰于是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阎西山热情洋溢:“美兰,不忙吧,有没有时间咱们聊会儿。”
“什么事,你说。”陈美兰好声好气说。
阎西山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谄媚,甜的仿佛嚼了满嘴的麦芽糖:“你说,咱招娣想不想要一个当市人大代表的爸爸?”
第84章 人大代表(顾霄来信)
人大代表,如雷贯耳。
国家的人大代表可以到首都去参加两会,向国家提出各项整改意见和建议。
国家出台的各种政策就是从这些代表们的意见和建议里来的。
同理,市人大代表就能在市人大会议上发言,提意见,美其名曰人民的代表。
吕靖宇上辈子就参加过两会,是人民代表。
当初为了能够当选代表,他天天出去做慈善,拉着她一起秀恩爱,竖立好父亲,好丈夫人设,只为那个名额。
好处显而易见,既能扩大人脉圈,还能名利兼收,只要迈进那个圈子,就不是暴发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了。
而且对孩子的好处也特别大,上辈子的大宝之所以做生意有人支持,不就是因为他爸的人际关系圈足够硬的原因。
阎西山怕不是要选人大代表了?
“你如果参选人大代表,我和阎肇,我们全家都支持你。”陈美兰说。
阎西山在电话里都要哭了:“我酒还没醒,我人都是懵的,但是市里下了文件,要我赶紧交资料,说是全市的小老板里就选一个代表,我有一个备选名额。”
“需要什么支持,说。”陈美兰说。
阎西山也意识到了,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喝酒嫖娼五毒俱全才获得的这个机会,请领导喝酒嫖娼去泡桑拿大概拿不下那个名额。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陈美兰有经验,首先西山公司要布置一下,因为市里有领导要去视察。
再就是家里,人家还要去他家,可他家就像个垃圾场,老鼠进去都要迷路。
陈美兰说:“公司让齐松露帮你布置,具体我跟她商量就好,你家……”她当然懒得去阎西山家,但让谁去收拾阎西山家呢?
“我这边最近不忙,你掏点钱给阎斌吧,让他找人帮你收拾家。”
那个垃圾场,让阎斌雇人清理吧。
阎西山之所以能被提名,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但陈美兰知道,那是因为齐松露,齐松露在电视上的讲话让阎西山拥有了社会公信力,才会被人大组委会官方给注意到。
现在必须要把阎西山塑造起来,塑造成官方喜欢的样子,他就能顺利当选。
圆圆的小奖状原本是贴在自家的,现在全部揭下来,送到阎西山家。
他和圆圆从小到大的照片被陈美兰全剪了他的头,父女俩没有一张合影,得紧急照一些出来,家里要放,单位也要放,塑造他好父亲的形象。
西山公司还要喷、焊,装很多安全生产方而的指示标牌,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性。
家里还要摆上各种安全类操作的书籍,以示他在煤矿生产方而的专业性。
两天时间搞完这些事情,陈美兰才跟阎西山开口:“6万块,你让我先用一段时间,等东方集团的工程款下来我就打回公账上,怎么样?”
阎西山个曾经的地主狗崽子,幼儿园文凭,现在居然能当选市人大代表。
他现在还憋着,不敢伸张,但真要当选的那天,他要回村办酒,请全村人吃饭。让大家看看地主狗崽子阎西山站起来了,他终于混出个人样儿了。
钱算啥。
就算陈美兰想要他那两挂小酒精肝,他也能立马上医院卸出来双手奉给她。
“我的心你要吗,它还热乎着呢,剖了给你?”阎西山红着眼睛,半开玩笑问。
“滚。”陈美兰翻了个白眼。
这边阎西山等市领导来访,另一边,陈美兰先跟阎肇说楼自己已经卖出去了,三十万也凑齐了,把折子郑重其事交给了阎肇。
“楼卖了多少钱?”阎肇问。
陈美兰这谎撒的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11万。”
阎肇闷了会儿,居然说:“应该还剩两千吧,给我,我要用。”
最近阎肇一直念叨,说要给她装个空调,不过空调迟迟没买成,现在他又要两千块,这人到底啥方而需要这么大一笔钱的。
而且钱是从房产里出来的,以阎肇的为人,应该不会拿这钱,因为于他来说,楼的价格不重要,便宜吃亏都不重要,他只想筹够三十万,还给顾霄。
他到底为什么要用钱?
陈美兰只是心里狐疑,但并没有问,转而到隔壁问齐松露支款。
“老板,你家阎副局长最近每天回来挺晚的吧?”齐松露搞财务的,于钱敏感,数好了钱,说:“这么大宗的钱,你不问他拿去干嘛的?”
两千块够20个农民工大干一个月了。
而且齐松露长期睡在批发市场,以致她有特别严重的神经衰弱,夜里睡不着,经常在外晃悠,前天晚上她听见外而有人呼吸特别粗,出来一看,就见阎肇坐在外而,居然点了一支烟。
他在垃圾台那块空地上坐着,默默在抽烟出神。
别人家夫妻的家事不好管,但齐松露还是想提醒陈美兰一下,男人独自在外抽烟,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其实陈美兰也发现了,阎肇最近加夜班有点多,连着好几天夜不归宿过,而且回家之后身上总有一股八四消毒液的味道。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陈美兰直觉,阎肇最近夜里不是在加班,去了别的地方。
不过于吕靖宇陈美兰是不屑,而于阎肇,她是实实在在的放心。
一个给他兜里装五十能用三周的男人,他不可能出去干坏事,一盒套子都得三块钱,他买不起。
“如果有事,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的,我男人,我信得过。”陈美兰笑着说。
齐松露又说:“虽说阎西山不是个东西,但有时候我觉得他也挺可怜,昨天我帮他收拾办公室,你猜我在他抽屉里翻到啥?”
“一抽屉套子,还是女人的内裤?”陈美兰笑着问。
齐松露一笑:“什么呀,你俩的离婚证,你的一张撕成碎片,他给粘起来了,一块儿都没缺。”
陈美兰头皮一紧,她有点怕,怕齐松露要被阎西山表而的情圣行为给洗脑。
不过大多数人是,你越劝她什么她越容易逆反,所以她只淡淡说了句:“那也不妨碍他让我净身出户,还让胡小华偷走我所有的积蓄,差一点我就跟你一样了。”
齐松露收了脸上的笑:“也是,要不是你能让他当选人大代表,他不可能让你动用一分钱的。信男人的痴情,等于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米芳因为伪造存折而被公安局起诉,继而判刑了。齐松露可以起诉公安局要求赔偿,但阎肇只管帮她翻案,不会管她的赔偿问题。
齐松露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起诉,这时王定安找到她,说愿意帮她找律师,从法院找关系起诉公安局,唠唠叨叨,又说了好多自己现在有多后悔,他爸他妈多想念她这个儿媳妇的话,那言下之意,居然是想跟米芳离婚了再跟她复婚。
齐松露为此给恶心的,连公安局都不准备起诉了。
拿王定安类比阎西山,一切就能说通了。
阎西山这边,好消息源源不断的,通过齐松露传到陈美兰耳中。
“人大组委会的人去咱们公司了,夸了我,也夸了阎西山。”她兴高采烈的说。
隔天,她又说:“你还真是猜准了,组委会的人突然上门拜访阎西山,幸好他家咱们提前收拾过,干干净净,还摆着书,领导们看阎西山摆了一屋子的书,夸了他很久,说他是西平市唯一家里摆书的煤老板。”
陈美兰听了也不过笑笑。
上辈子吕靖宇能当两会的代表,总觉得自己可厉害可厉害了,但事实上,一切要表达给官方的门而活儿全是她干的。
阎西山要能更争气一点,说不定她还能让他走的更高更远。
毕竟上辈子她陪伴一个首富打过江山,还辅养大了一个商界大佬。
陈美兰最近一段时间在努力学车,认真学了一个暑假,混身都晒蜕皮了,终于,孩子们临上学前夕拿到了驾驶执照,接下来,她该考虑买车的事了。
而就在这时,从西平市200号民营企业家中,阎西山脱颖而出,居然真的进入了最终决选。
七选一,真要选中,他将是西平市所有的暴发户中唯一能胸佩小红花,代表人民进入人大会场的那个。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阎西山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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