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刷的回头,他一口咬上了阎西山的手。
“这孩子怎么像小时候的阎肇一样?”小时候的阎肇就喜欢咬人,打死不松嘴。
阎西山疼的一声惊呼,下意识扬起了手,正好这时陈美兰出来喊几个孩子回家吃饭,乍一看阎西山扬着手,下意识就是一声:“滚。”
她把那俩男孩拉回家了,这证明这俩男孩子就是那个男人带来的吧。
自己没儿子,本身就觉得抬不起头,半年未见的陈美兰又那么凶,阎西山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指上陈美兰的鼻子说:“美兰,那个男人是谁,让他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还有这俩小杂种是哪来的,一并让他们滚。”
再一个眼色,一帮卸煤的工人立刻再往前逼一步,直接把陈美兰一家子围成个铁桶了。
这下可好,正在兴致勃勃讨论电视剧的村民们也不讨论了,一下全围过来了。
“西山,你这是干嘛呀,怎么还带一帮人上门堵,你跟美兰不是已经离婚了,你就甭闹了。”有人劝说。
还有人说:“你不也跟胡小眉谈上了,我们怎么听人说,你们俩很久以前就好着呢,你这态度不对啊,有话好好说嘛。”
还有人高声的喊:“你和胡小眉是在梦巴黎好上的吗,她一晚上多少钱?”
要大家不这么说,阎西山还没那么生气,他可是暴发户,手底下二三百号人,在这西平市哪个领导见了他不是称兄道弟的。
偏偏盐关村的人瞧不起他。
陈美兰也瞧不起他。
“都别卸煤了,给我过来。”回头,他一声喊。
胡小华不怕事情闹大,最怕的是事情闹不起来,看阎西山是真生气了,直接喊了一句:“兄弟们,扛着铁锨过来,今天咱们要闹个事儿。”
呼啦啦的,一群卸煤工人扛着铁锨过来,整个儿就把陈美兰家给围住了。
“美兰,赶紧报警吧。”有人喊说。
还有在叫:“打人啦,杀人啦,大家快跑啊。”
胡小华趁乱也在高喊:“谁他妈敢在我姐夫的地盘上撒野,院子里的狗杂种,你给我出来。”
眼看一场乱子就要闹起来了。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开了,从中走出一个只穿着白色的背心,肌肉古铜,胸膛宽阔的男人来。
“这是西山?”他倒一脸风轻去淡,轻飘飘问了一句。
阎西山也一愣:“阎…阎肇?”
“我跟美兰要结婚了,你有问题?”阎肇居然来了句反问。
阎西山就那么愣在原地了,谁能告诉他,怎么就这么巧,阎肇也刚离婚不久,大家还在嚼着舌根笑话他。
陈美兰找的男人居然就是阎肇?
她一农村女人,没学历,没文化,也没谈吐,性格还那么凶。
阎肇眼睛没瞎吧,居然要跟她结婚?
阎西山一时之间有点闹不明白了。
就好像他一直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喝醉了酒,心里烦躁踹了招娣两脚,陈美兰就要跟他离婚一样,屁大一点事情,至于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他和陈美兰离了婚,他家的老宅要归阎肇啦?
可去他妈的吧,他曾经是地主狗崽子,阎肇家三代赤贫根红苗正,从小阎西山就被阎肇几兄弟压着打。
现在他想住他的房子,睡他的老婆打他的孩子,他想都别想。
但即使心里在腾腾冒火,阎肇可是上过老山前线的团级干部,不是个普通的臭农民工。
胡小华扛着铁锨还想上,阎西山回头瞪了一眼:“还不赶紧滚去卸煤?”
“姐夫,那男人……”
“你他妈给我滚,那是我兄弟。”阎西山高声说。
回头就是一张笑脸,而且还伸手让了一支烟,阎西山指着那帮正在零零散散往煤厂走的工人说:“我也不过顺路,来卸煤的时候走一走,阎肇,好久不见!”
“家里坐?”阎肇并不接烟,打开了家门。
这成他的家了。
阎西山记得恍惚听说过,阎肇转业后应该要进公安局,掏了支烟出来,笑着问:“听说你转业了,在哪个单位?”
小穷公安一个,阎西山在公安局有的是关系,倒也不怕他。
“津东分局,主管缉察。”阎肇并不接烟。
阎西山膝盖立刻软了一软,缉察大队,管公路厂矿,所有的分辖派出所,正是他的紧箍咒。
虽说哪怕市公安局,阎西山也有的是人罩着,但阎肇这家伙跟别的公安不一样,从小到大就是个刺儿头。
“你们先忙,改天咱们兄弟再一起坐。”他说着,一挥手,示意自己的人赶紧撤。
胡小华还没明白过来,喊说:“姐夫,事儿还没商量完呢。”
“喊谁姐夫呢,谁是你姐夫,滚!”阎西山把所有的气,全撒在胡小华身上了。
房子当然得要,但刚才只是小打小闹,直到这会儿,阎西山才把要房子真正当件大事儿了。
深吸一口,把烟蒂扔在地上再踩一脚,这房子,他非要回来不可。
目送一帮人出了村子,阎肇仍回去干活儿了,几个孩子也回了家,噘着小嘴巴,这顿饭,几个孩子一下都吃不开心了。
村里一帮妇女,以毛嫂子为首,倒不担心阎肇跟阎西山会不会半起来,但担心黑脸的阎肇见了那么猖狂的阎西山,会不会心里有想法,跟陈美兰吵架斗气,不要她了。
所以借着买把小青菜的由头,要来问问她。
由毛嫂子领头,几个妇女就进院子来了。
一进院子,呵,虽然她们不懂得什么叫个蓬蔽生辉,但是美兰家干净的一尘不染,所有的窗子都闪着亮光,一院子水泥,平的像镜子一样,而且院子里没有一根杂草。
这跟前几天那灰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个院子干净漂亮的,让所有女人都自惭形秽。
毛嫂子率先掏了一毛钱,拿了把小青菜,悄声问美兰:“美兰,阎肇有啥想法不?”
陈美兰笑了笑:“嫂子你放心吧,我看他好着呢。”
虽然陈美兰不知道阎肇的真实想法,但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
阎肇的父亲在首都,可是个大军官,按理来说他应该转业到首都的。
但上辈子她听别人提过,说津东路这个地儿邪门,谁当领导都或者落马,或者栽跟斗。
阎肇是唯一在这儿,干的最久的领导。
津东路分局离盐关村只有两站路,而她在盐关村有一个院子,他之所以跟她结婚,也不过是瞌睡遇着了枕头而已。
既然他想在这儿安家,他就肯定会自己想办法对付阎西山的。
所以她并不操心这个。
门口簇拥了一帮妇女,一个个都是笑嘻嘻的,大多是头一回见阎肇,因为他在厕所嘛,就全往厕所张望着。
正好阎肇拿着扫把从厕所出来,扫把上还挂着一只塑料袋,塑料袋里隐隐绰绰,是条红色的内裤。
那内裤,看样子他是想丢掉?
“哎哎,那东西不能动,快放回去。”陈美兰赶忙追了过去,抢过了内裤。
那是胡小眉的内裤。
陈美兰留着它,还有别的用呢,可不能让阎肇给丢了。
“哟,那是美兰的内裤吧,阎肇这人可以啊,美兰的内裤他都愿意收拾。”妇女群中,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可不,一帮子女同志直接看呆了。
愿意给女人收拾内裤的男人,阎肇虽说比不上阎西山有钱,但胜在体贴啊,这下大家可以放心的走了,他对美兰,真心实意!
……
要说叫妈吧,不合适,叫后妈更不合适,小旺今天最开心了,因为他所有的小青菜,一销而空,整整卖了一块五。
“陈阿姨,我的菜卖完啦。”挥舞着手里的毛票,孩子说。
陈美兰接过钱,看小家伙咬着唇望着自己,从15元里数了5毛钱出来递给他:“谢谢你帮我卖菜,这些算你的了,好不好?”
小旺犹豫了会儿,确定陈美兰不是在开玩笑,一把抓过五毛钱,拉着俩小的转身跑了。
不一会儿,三个孩子又回来了,并肩坐在自家墙跟底下,小狼和招娣一人拿着一块泡泡糖,但阎小旺手里没有泡泡糖,他小心翼翼,把剩下的四毛钱放到了自己崭的钱里头,一毛一毛,正在满意的数着自己的家底儿。
三十多块,这是个小富翁。
而且不止爱财,他还是个小葛朗台。
看小狼的嘴角溢了些白色的糖沫子,居然伸出手指轻轻抿到了嘴里,然后满足的叹了一声,弟弟吃糖,他吃弟弟点口水就过瘾了。
上辈子的招娣也爱攒钱,只为能够早早脱离家庭,当然,也很小就离开了家,所以陈美兰虽说不想,但越看小旺,就越觉得他挺可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离家出走的钱。
她正想着呢,突然耳边响起阎肇的声音:“西山明天肯定还要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来跟他谈。”
陈美兰心说,我可不就是看准了你愿意对付阎西山,才愿意跟你结的婚。
上辈子的陈美兰,真心实意对两个男人好过,那两个男人也都很有钱,可惜于她来说,钱重要,男人愿意在家里干点活儿,更重要。
该说的感谢还是要说出来。
所以她由衷的说:“阎肇,谢谢你。”
这个男人很奇怪的,脸是古铜色的,但是耳朵后面,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却特别白皙,白的粉嫩。
就在陈美兰脱口而出谢谢的那一刻,她亲眼看到阎肇的耳根红了。
那抹红迅速的蔓延到了身上,背心儿没罩住的,白皙的肌肤也泛上了粉色。
陈美兰脑海中闪过一念:刚出生的兔子可不就是这个颜色?
那他身上,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粉色。
所以这是一只庞大的粉色兔子?
虽然忍着不敢笑,但是陈美兰真的特别想笑。
“放心吧,一句话的事情。”依旧面无表情的阎肇说完,转身进厕所了。
陈美兰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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