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565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虽然眼瞧着新帝不像是如此糊涂之人,可皇子身份事关重大,且又是储君人选,绝不能大意马虎了去!

  解首辅略定心神,开口旁敲侧击地询问道:“敢问陛下,这位……殿下的生母是何人?”

  此等情形下,生母的来历与身份,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而甘愿为人外室,无媒产子者……想来出身不会高到哪里去。

  再结合那个孩子的年纪……

  十九岁……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在先皇崩猝之年出生的,而那时的燕王殿下征战在外,不在京中……想来只能是在那时结下了牵扯!

  边境之地,多是穷苦人家。

  而最坏的可能……

  可千万别是什么异族女子才好。

  子多肖母,异族女子之子,等同是大半个异族,首先正统便乱了!

  短短瞬间,解首辅一众人想了许多。

  解首辅言毕,暗暗看了江太傅一眼——如此大事,怎也不站出来说两句?

  然而对方回以他的,仍是那幅熟悉的老僧敲木鱼之态,从容平静之下,似还隐隐蕴藏着什么禅意玄机。

  解首辅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对方似掌握了什么他所不知的内情。

  而此时,新帝已然亲口给出了答案——

  “阿渊是朕和元献皇后之子。”

  四下再生惊诧。

  元献皇后之子?!

  ——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先燕王妃吴氏为元献皇后。

  可……当年燕王府中,元献皇后不是一尸两命吗?!

  “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在。”新帝缓声说道:“一尸两命之说是为避彼时之险,于不得已之下做出的决定。若非如此,这孩子怕是未必能保住性命。”

  殿内有着短暂的静默与思索。

  已知当年燕王妃难产是遭人暗害,既是有心为之,事后必然不会留那孩子性命。

  如此说来,这便是元献皇后拼死生下后又使人藏了起来……

  若果真如此,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皇子,血脉正统的不能再正统。

  可是许多大臣心中却免不了仍有疑虑在。

  “陛下尚有子嗣在,实乃大喜之事,可见上天眷顾垂怜——”这次开口的是明御史,他少见地先说了些顺耳的话作为铺垫,以至于让不少同僚纷纷侧目——这位什么时候也会说人话了?

  “而当年元献皇后产子之时,陛下并不在京中,彼时正值帝位交接之初,燕王府内必然也安插有眼线在,混乱之下想来不乏异心者……”明御史较为委婉地道:“不知当年是否有可信之人在场,可证此事经过?当下又是否有人可证这位殿下的身份真伪?”

  自古以来,但凡是皇室认祖归宗的子孙,都少不得要仔细甄别真假。

  元献皇后留有一子在,产子时是否有人亲眼得见?

  纵然果真有这样一个孩子在,可这么多年过去,是否又有人能够证明当下被陛下认定的这位殿下,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这其中一条条,一处处,皆需要拿出足以说服世人的证据。

  紧随明御史之后,又有几名官员也提出了类似的疑问与提醒。

  面对这些质疑,新帝并无丝毫不悦:“诸卿所言不无道理,当年燕王府中之事,母后便是见证者之一,产子之际,母后寸步未离。”

  阿渊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

  但面对众臣,面对世人,少不得还要将其中所谓证据一一摆出。

  而他之所以等到今日适才宣布此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语毕,便有内监奉命去了寿康宫,请太后前来。

  在这一片诸声鼎沸的等待中,一声声内监的高唱依次传入殿内——

  “太后娘娘驾到!”

  嘈杂的殿内几乎于一瞬之间安静下来,众臣施礼相迎,皇帝亦起了身。

  宫娥内监相搀,太后缓步踏上御阶。

  大太监早命人于龙案旁备下了铺着柔软锦垫的太师椅。

  太后落座,看向众臣:“诸位大人请起——”

  她面上挂着端庄慈和的笑意,石青色绣八宝平水纹朝褂上一丝褶皱也无,三挂朝珠东珠珊瑚盘于身前,朝冠之上缀朱纬、金翟,珠结流苏,无一处不透着郑重。

  今天是个大喜之日。

  ——是于世人之前,接她的孙儿回家的日子。

  殿内静可闻针,百官都在恭等静听。

  于这寂静庄严的大殿之中,老人格外清晰的讲述声里,似有着穿破岁月的无形之力,将一切都带回到了十九年前,燕王府中那个喧嚣的雨夜。

  从元献皇后难产命悬一线,到决心要孤注一掷剖腹取子……

  从吴家人态度强势之下,未曾叫人察觉到元献皇后的尸身异样,再到那个孩子被暗中带离京师。

  以及那个孩子后背处独有的胎记——

  诸如种种细节,以及如今尚在的昔日燕王府的知情旧仆,皆在太后口中一一被言明。

  她所言无一处遗漏,也无一处是说不通的。

  或者说,她的身份,便已是最好的证词。

  她是大庆的太后。

  是新帝的生母。

  也是那个孩子的皇祖母。

  此中的说服力,是毋庸置疑的。

  纵然再如何多疑者,只一点便可证其话中真伪,元献皇后当年究竟是否有剖腹取子之举,待不久之后依祖制移灵柩入皇陵时,顺道一辩便知。

  至此,众臣已然得以打消此事真假之疑虑。

  而紧接着,一些大臣们却又有了新的担忧……

  突然多了个嫡长皇子,的确是个意外之喜。

  而听陛下之意,显然是要直接立其为储君,嫡长子,背后有宁阳吴氏一族支撑……莫说没有选择了,纵然是有,无疑也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断无人有相争之力。

  当下这般时局,有一个出身尊贵的储君来安定人心,乃至借吴家来震慑各处,自然是极大的好事——

  诸事皆有两面,有好处,便多半也有弊端。

  譬如这位殿下,而今已近要年满双十,大些固然有大些的好处,长得稳了,不必担心轻易再出什么差池。

  可这般年纪的少年,必然已经定了性——

  纵然吴家定也会用心教养,读书认字不在话下,可一个从出生起,便被藏起来躲避各方视线的孩子,突然被推上这个位置,他当真能担得起大任吗?

  成长的环境总是至关重要的。

  做寻常人自然不必挑剔太多,可对方要坐的是这世间最不寻常的位置,多得是苛刻的规则与要求。

  “不知当年定南王将这位殿下带离京师之后,安置在了何处?此番定南王入京,殿下是否已同行前来?”解首辅询问道。

  今日此事既已过了明面,认祖归宗之事便该今早提上日程了。

  而当解首辅问出这句话时,那些所谓的担忧固然存在,却已无多言的必要。

  此事已定,多说无益,是好是坏,且走且看且尽力而为便是。

  而到此时众官员们方才终于明白,甚少踏足京师的定南王,此番究竟为何会亲自入京了——

  原是为了此事而来。

  有定南王和太后这两位人证在,此事断不会再有半声质疑。

  昭真帝含笑道:“阿渊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吴家。”

  阿渊……

  再度听到这个亲近的称呼,解首辅忽而皱了下眉。

  他似乎在何处听到过这个称呼……

  不及他继续思索,皇帝带笑的声音已紧接着道:“且诸位多数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

  百官听得好奇又着急。

  而那位皇帝陛下显然十分享受他们抓耳挠腮的模样,由此可见是刻意在卖关子拿他们逗趣。

  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不严肃!

  众大臣对此表示谴责。

  “陛下不说,那老臣可就替陛下说了!”江太傅笑着道:“不说早前了,不久之前在翎山皇陵之中便才见过一面的……”

  替陛下说?

  到底替人说什么了!

  众百官听得愈发心痒——怎一个比一个会吊人胃口!

  这到底是在议国之大事呢,还是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呢!

  一时间,殿内对于江太傅的讨伐声无数。

  太后不禁弯腰笑了起来。

  而有些或敏锐或大胆些的官员已然接近了真相。

  那日新帝身边,的确是跟着一位年纪对得上的少年郎来着……

  且还同新帝一同上了香祭祀!

  解首辅也已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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