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 第41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天作之和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守军忙跪下,拱手道:“属下知错。”

  流莺壮着胆子护在锦上跟前,“公主……”

  锦上拂开她的手,上前两步,守兵立即拔刀拦住她。

  她瞥了眼锃亮的刀刃,丝毫不惧,反问道:“此处乃是将军府,江大人这是何意?”

  江晏之拱手道:“臣无意冒犯公主,皇上有旨,还请公主随臣进宫一趟。”

  话音落地,便有守兵一前一后上前,这显然是个看押的架势。

第35章 朔北 箭头直指城门之下,他的公主。……

  (上章结尾最后几句有改动, 为了好衔接。)

  此时,白公公匆匆而至,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何处寻来的生锈的斧头,对着拔刀的守兵怒道:“公主乃皇后嫡出, 身份尊贵, 敢问江大人, 她所犯何事?”

  江晏之抿唇, 冷声道:“公主无辜, 有罪之人乃是沈离征, 沈离征奉命退敌,却意图谋反, 挟持太子,我等领皇上旨意请公主进宫, 白公公要拦?”

  话音落地,满院哗然。

  锦上眼底闪过片刻惊慌,攥住手心。

  沈离征不可能谋反,更不可能挟持皇兄。再退一万步,即便此事为真,父皇与母后也绝不会迁怒于她, 江晏之敢带兵硬闯将军府,就连守兵都敢对她如此无理,只有一种可能——

  皇宫。

  皇宫出事了。

  她静默半响,敛容抬眸, 道:“若是如此,我理应同大人走一趟。”

  白公公欲再劝说,锦上抢了话:“不过我头发乱了,父皇旨意既说是请, 想必没不让本公主梳发吧?”

  她仰着脸,满眼睥睨。

  江晏之与她自幼相识,最知她的性子,眼下也毫不惊讶,只当她在闹脾气,左右事已至此,她也翻不出天来,于是江晏之点头道:“臣给公主一炷香。”

  “流莺,梳发。”

  那些守兵见江晏之颔首,才放流莺走动,但他们并未离去,依旧看守在屋内,只见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公主说梳发,当真就是在梳发。

  守兵们暗笑地互觑一眼,不愧是骄纵了十数年的小公主,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美。

  流莺正将一支银簪插.入她的发髻间,锦上忽然从妆奁中挑了支海棠步摇,道:“这支吧,与衣裳相衬。”

  “是。”

  流莺欲言又止,心不在焉地梳完发。

  锦上抬手碰了碰精巧的发髻,傲然抬首道:“江大人,走吧。”

  =====

  安华街重兵列阵,比之往日森严得异常,与其说是被重兵保护,不如说是被围困起来,直至踏进安华门,四处静谧无声,平日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都没了踪影,偶有几个走动的,在瞧见锦上时竟是连头都不敢抬。

  锦上步履缓慢,走得端庄又贤淑。

  宫道两旁的草木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她下意识蹙了下眉头,直至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道惹眼的褐红。

  她蓦地一顿,隐忍地红了眼。

  一步一步,迈向御书房的方向。

  镇国公江显久等于此,他生得人高马大,横眉冷眼时尤为吓人。江显冷斥道:“让你押个人费这么多功夫,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江晏之垂头,并不回话。

  江显看了眼小公主,敷衍一笑,道:“公主随臣来。”

  说罢他推开房门,径直入内,连声通报都没有。

  锦上欲要向前,便被江晏之拉住了衣袖。

  他的手攥得很紧,半响才道:“无论如何,请公主保重,我……我会护住你。”

  四目相对之间,江晏之缓缓松开手。

  他看着小公主强装镇定地踏进御书房,却还是在片刻死寂之后,听到她崩溃的、声嘶力竭的惊吓声,哭喊声。

  一室狼藉,腐烂的血腥味四处蔓延。

  一具、两具、三具……数不清的尸体横在她眼前,那都是她最眼熟之人,有在御书房伺候笔墨的小太监,有伺候廊下花草的小宫女,还有——

  还有她的母后,大雍最尊贵的女人。

  她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没有一点声息,死状凄惨,甚至、甚至衣裳不整,身上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死前受尽屈辱和苦痛。

  延诚帝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瘫在座上,一夜之间白发苍苍,双目无神,但握着座椅扶手的双手却格外有劲,青筋暴起,似是在无声坚守他身为帝王最后的底线。

  江显拔刀直指锦上,望向延诚帝道:“皇上,恕臣再问一回,召沈离征回宫的旨意,您是下,还是不下?玉玺和兵符到底在哪?”

  北齐攻城,沈离征乃朔北主将,此时召他回京,无异于大开城门迎敌入内,四万将士、六城百姓,又如何幸免?何况眼下华都受困,敌军一路长驱直下,便可直攻皇城。

  小公主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后,忽然茅塞顿开。

  江家何止是谋反,这是通敌,是叛国!

  延诚帝依旧沉默不语,他看向锦上,满目沧桑,老泪众横,最后却是狠心地闭上了眼,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啊。

  江显见状,刀刃离锦上又近了一寸,阴侧侧道:“皇上不是最疼小公主吗,难道忍心让公主年纪轻轻,便随皇后而去?何况沈离征起了谋逆之心,臣这是为大雍铲除奸佞!”

  “逆贼!你才是逆贼!”延诚帝暴怒呵斥。

  锦上面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她垂目看着颈下的银亮,泪珠子堪堪凝在了眼睫下。

  镇国公手里能有多少兵,单是华都的守兵,人数定不过两万,倘若兵力充足,他大可直接攻打朔北,而非要挟父皇下旨。

  华都三城皆有储备兵力,可这些储备兵轻易不损耗,先祖时便定下规矩,守将调兵只认皇帝与兵符。眼下江家定是严封消息,皇宫受困之事无法传到三城守将耳里,即便是传到,也是轻易不信,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一概不动。

  也就是说——

  镇国公兵力不足,至多围困皇城,但若无人能持符调兵,也就无法解困皇宫。

  可皇兄与沈离征远在朔北,消息不通,要如何……

  半响后,锦上哑声道:“我有办法劝降沈离征,国公可否放我父皇、也放我一条生路?”

  话落,御书房霎时静了下来。

  延诚帝怔然看过去,却陡然发觉,锦上今日发髻上簪的那支海棠步摇,正是她出嫁当日,他亲手所赠。

  繁华炫目,流光溢彩,却与她很是相衬。

  四目相望,延诚帝瞧见他的小公主眼眶泛红,眼底是孤注一掷的惊慌和惶恐。

  门扉被推开,锦上迈步而出,在逐渐阖起的门缝中,回头看了皇帝一眼。

  只听“晃噹”一声,延诚帝着急起身,连带着桌椅倒地。

  他粗着嗓子喊:“阿锦!”

  他掩面而泣。

  =====

  朔北,暮春三月,柳絮飘扬,尘土漫天。

  朔北营地里。

  将领挤坐一堂,桌上搁置着一张硕大的军事布防图,有条不紊地商议。

  虞成朗卸下头盔,浑身是汗,那副太子尊容早已在泥沙里滚打得不复矜贵。

  他低骂了句脏话,道:“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方才一瞧,又死了好几匹。”

  有少将道:“早就呈报给华都了,一月报了三回,连个回音也没有。将军,倘若没有华都补给,这战可打不久啊!”

  沈离征抿唇沉思,道:“继续呈报。”

  虞成朗阴沉沉道:“不过我瞧这回北齐损耗也不小,修养月余应是要得,若是两个月内华都兵粮能补上,后头那狗东西也讨不到甜头。”

  太子这么一说,将领们面色确实有所缓解。

  虞成朗在安定人心上极有一手,想来这也是当初延诚帝命他前来的重要原因。

  毕竟单是太子这个身份,便足以令人心安。

  待到了用膳的时辰,众人歇息了片刻。

  虞成朗没回自己营帐,捧着托盘在沈离征桌前落座,他埋头将那些豆子挑出来丢进沈离征盘里,道:“说起来,算算日子,前两日阿锦的信该到了,我没收到,你呢?”

  沈离征握筷的手微顿,道:“没有。”

  虞成朗又说:“也是稀奇,难得这丫头的信也会有迟到的时候。”

  沈离征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头。

  正此时,一道慌张凌乱的脚步声自帐外传来——

  “将军、殿下!”

  “不好了!不好了!”

  士兵撩帘进账,因跑得太过匆忙,到跟前平地摔了一跤。

  虞成朗皱眉:“有事说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殿、殿下!外头,外头北齐又打来了!”

  闻言,虞成朗与沈离征的面色皆是一变。

  士兵接着道:“兵马已至城下,还有、还有属下瞧见,那领头的手上扣押着人质,好像是,是公主。”

  “轰隆”一声,似有巨石陨落,在沈离征那张波澜无痕的面上生生砸出一道缝隙来。

  他搁筷抬眼,声色寒峭道:“什么叫扣押着人质?公主好好的在华都,哪来公主!”

  说罢,他起身阔步往城墙上去。

  虞成朗静了一瞬,紧随其上。

  城墙上,朔北的弓箭手已摆好姿势,拉开弓,俨然是一副防御的状态。

  向下俯瞰,敌军临城,阵列齐整,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