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虞锦继续哭诉道:“逃跑路上砸伤了脑袋,你都不知道,流了好多好多好多血,若非南祁王救我,你和父亲就得去承安伯府抬我的灵牌了!”
虞时也微顿,“伤哪了?”
虞锦凑过去,指了指自己光滑的额头,泪眼湾湾道:“这儿,险些就要破相了呢。我好可怜,你还想打我。”
“虞阿锦,有点良心,我什么时候真打过你?”
虞锦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扑到他怀里,泪迹肆意流淌,小兽一样可怜。
虞时也轻揽住她,缓缓抿唇。
实则他从前并不大喜欢这个娇滴滴的妹妹,或者说他自幼便厌烦这种嘤嘤啼哭、不能自理的活物,因此虞锦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绕着她走,生怕惹着她。
可她会说话了,就成日黏糊糊地喊他阿兄,他不理她,她就多喊两声,完全没点眼力劲。
到能走路了,便迈着小短腿追着虞时也满院子跑,撒娇耍赖要他抱,跟屁虫一样烦人。如若是一个没如她的意,她就蹲在角落里无声落泪,怎么可怜怎么装,愣是把他的铁石心肠给磨软了。
虞时也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
而她自小也真没受过委屈,要星星不给月亮,连多走几步路脚疼了,虞广江都心疼不已,恨不得走哪都用轿子抬着,虞时也稍微对她说几句重话,都得被虞广江劈头盖脸一顿骂,更遑论能让她落入此番境地里受罪。
虞时也确确实实没料到,蒋淑月竟会有如此手段,是以父子二人才不顾一切地深入大漠。否则,他再是脱不开身,至少也能遣个人回灵州护住她,不至让她一个人提心吊胆在南祁王府生存。
虞时也眉间隐隐藏着一丝懊恼,但又忽然消失。
他拍着虞锦肩背的动作停下,道:“你真的以为,沈却没瞧出你在骗他么。”
话音落地,虞锦的呜咽声也跟着一顿。
她松开自家兄长的脖颈,红着眼,愣愣道:“什么?”
虞时也面无神情地看着她,口吻平静地陈述道:“我和父亲懒得戳穿你,也没忍心告诉你,你平素那些表演实在浮夸了些。”
说及此,他轻讽道:“尤其是方才前厅那一晕,三岁稚童都哄骗不了。”
……?
虞锦深感侮辱。
他一脸正色道:“你以为南祁王是什么智力低下的小儿,容得你玩弄于鼓掌间?”
“叩、叩”两声,虞锦反驳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两道叩门声打断。
“公子,属下有公务要报。”
虞时也当即起身,警告似的道:“在屋里呆着等我回来,哪都不许去。”
说罢,他阔步离开。
小室顿时安静下来,虞锦细眉深蹙。
沈却兴许是怀疑过,但最后也定是打消了疑虑,否则他怎么可能容她一而再再而三欺瞒他?早就该戳破她的谎言,将她——
两次亲吻的画面忽而映入脑海。
虞锦神色呆滞,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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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方才虞锦晕厥之后,场面一度十分慌乱。白管家与楚澜着实吓了一跳,围着虞锦团团转了几圈,倒是座上三人显得稍许从容。
虞时也将虞锦抱走后,前厅忽然一静,虞广江沉默片刻后,捧起茶盏抿了几口。
活了大半辈子,倒是头回觉得无颜见人。
也不知这南祁王有没有察觉出异样……
虞广江笑得勉强,道:“阿锦这丫头自幼体弱,这一路也遭了不少罪,身子恐怕……”
沈却深以为然地颔首说:“也兴许是瞧见了虞大人与虞公子,病情有好转,醒后想起来了也未可知,算是好事。”
“对、对。”
虞广江兀自尴尬了片刻,不由多看了沈却两眼。
沈虞两家各守一方,皆非京官,平日里能碰着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上一回见着这个年轻后辈,还是两年前。
虞广江一直对南祁王的名号有所耳闻,对此人是颇为欣赏,因而两年前垚南有难,他才毅然决然出手相助。只是那时沈却虽也态度有礼,但待人却很是疏离,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事后还命人运了几箱金锭到虞家,几乎是把虞广江给垚南拨的物资尽数抵上。
是分毫也不肯欠人的性子。
如今再见,这人虽还是寡言少语,但那态度间显然有些微妙的变化,让人一时说不上哪里奇怪,就例如深更半夜候在城门这件事,细思之下实在匪夷所思,身份上他与南祁王旗鼓相当,而分明是王府有恩于虞家,哪里有让恩人亲自迎接的道理?
虞广江正冥思苦想时,虞时也来了。
他先是看了沈却一眼,才朝虞广江道:“阿锦无碍,正睡着,父亲可以去看看她。”
虞广江连连点头,实在不愿扯着老脸在沈却跟前陪着虞锦撒谎,毫不犹豫地就阔步离开了。
气氛静了下来。
虞时也立在前厅正中,将光线遮掩了大半,沈却半边身子落进阴影里,他就那么泰然自若地坐着,四目相对,沈却脑海里涌现出那段属于沈离征的记忆——
“算算日子,前两日阿锦的信该到了,我没收到,你呢?”
“你疯了?你想作甚?那是我妹妹,那是大雍的公主!谁给你的胆子!”
“你他妈拿箭对自己的妻子,沈离征,谁都没你能耐!”
“她已经死了,难道连入土为安你都要阻挠吗?”
“公主已入馆,下葬。”
虞时也道:“舍妹顽劣,多谢王爷照拂。”
思绪被强行拉扯回来,沈却颔首,缓声道:“算不得顽劣,倒是很招人喜欢,虞公子有这么个妹妹,本王煞是羡慕。”
“不如这样,王爷若是羡慕,认阿锦作义妹如何?多一个兄长疼爱,想来她也很是欢喜,此事要办就得尽早办,否则今日我等启程回灵州,怕就要耽搁下来了。”
沈却鼻息间溢出一声情绪不明的轻笑,转了转指间的扳指,说:“多谢虞公子美意,但本王,没有胡乱认妹妹的习惯。”
不待虞时也说话,他忽然道:“久闻虞公子剑法了得,今日难得一见,可否领教一二?”
他嘴上说着剑法了得,可那询问虞时也的眼神里,却带着两分胜券在握的漫不经心。
是虞时也这样傲慢之人,最容不得的挑衅。
第49章 夜探 被褥不给我盖好,我着凉了怎么办……
凉亭旁, 庭院空旷寂静。
相对而立,沈却也能从虞时也纹丝不动的眉眼间嗅到点锐利的戾气,他看沈却就像在看一头意图不轨的狼。
沈却嘴角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虞时也持剑, 疾速上前。
虞时也自幼习武, 随父征战, 十三岁时便能只身一人潜入敌营率军作战, 哪怕是在虞广江这样的大将手下, 风头也未能被压下, 反而被打磨得愈发锋利。
正如他手中这柄伏坨大师亲赠,名为惊蛰的长剑一般, 削铁如泥。
饶是沈却内力深厚,两柄长剑撞在一块时, 他手腕也被重重一震。剑刃相擦而过这短短一瞬,四目相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被点燃。
那一下撞得虞时也手指发麻,他面上岿然不动,心下低低骂了句脏话,才攥紧长剑主动攻击。
但不得不说, 南祁王这战神.的名号当真不是白叫的,虞时也太久没有棋逢对手,一时间斗志昂扬。
他两手握剑重重劈下,手背上青筋暴起, 嗤声说:“王爷肯对舍妹伸以援手,也是一场暗赌,有所图谋吧?兵,马, 粮?还是整个虞家?”
沈却抬手以剑鞘抵挡,小臂绷紧说:“粮马,灵州粮食充沛,马种强壮,比之垚南好上一倍不止,本王想与虞大人做一笔常年供给粮马的交易。”
没料到他如此诚实,虞时也稍有走神,肩颈遭沈却一击,不由后退了好几步。
停顿一时,两人很快又纠缠在一起,剑影重叠,快得让人捕捉不清,剑刃挥出的疾风竟是生生劈断了周围几棵榕树,“轰”地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灰。
沈却平静地看着虞时也,说:“不过若是赌输了也无妨,我养她一辈子。”
两两相望,虞时也亦平静道:“嗬,你做梦。”
随后刀光剑影中,又倒下了两棵榕树,绿意盎然的庭院顿时萧条难明。
这阵仗着实太大,引来不少丫鬟小厮远远围观,众人捂着胸口目瞪口呆,这、这是在切磋?
另一边,白管家将止疼药送去厢房,听小丫鬟匆匆禀报一句,吓得胡子都险些瞪起来。
他赶到庭院时,正欲扯着嗓子开口劝阻,便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两眼一番,险些就地晕过去。
“快、快请郎中来,请元先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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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正埋头在虞广江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时,虞广江便被侍卫匆匆叫了去。
侍卫口吻急切,虞锦只当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并未深想,兀自斟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晌午至今,父亲和阿兄忽至实在出乎她的意料,眼下楹窗半开,清风徐徐,虞锦静坐下来,方才有一种真切感,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不过虞时也那番话委实在虞锦心上投下一颗巨石,她思来想去,照着镜子收拾一番,将泛红的眼尾遮掩一二后,随即推门出去。
谁料两把剑鞘交叉横在她面前,虞锦吓得小脚往后一缩,“你们这是作甚?”
侍卫拱手道:“回二姑娘的话,属下奉公子之命看好姑娘,公子说了,没他准许,姑娘不得擅离此地。”
虞锦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虞时也!他竟将她关起来?!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禁她足!
见侍卫满脸冷酷无情的模样,虞锦不欲纠缠,“嗙”地一声重重将门阖上,气得提壶对着壶口就饮了几口茶。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虞锦在屋子里来回转悠几圈,随后泄气地仰倒在床榻上,以软枕掩面,一动不动。
父亲亲赴垚南就是为将她接走,如今见她安然无恙,自不会在此久留,兴许这一两日便要启程。
太快了……
虞锦抿了抿唇,心想那把精致小巧的短弩还搁在校场的营帐里,她都用顺手了,也好容易有些长进,没能一并带走实在有些可惜……还有白叔给的账簿,好似还有一处没仔细核对……新得的糕点方子也尚需改进……
虞锦正幽幽叹气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她迟疑一顿,随即起身走至窗边。
推窗而望,厢房与正房间有假山阻隔,但虞锦瞧见丫鬟端着盥盆进进出出,脚步匆匆,一片慌乱。不多久,白管家便领着元钰清出现了。
虞锦心下一咯噔,当即打开门,道:“发生何事了?”
侍卫一头雾水,“姑娘,属下不知,属下奉公子之命看——”
“闭嘴!”虞锦急道:“给我叫个丫鬟来,我饿了我要用膳总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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