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捡垃圾的猫
皇帝在的时候,整个畅春园都是禁地,三五步就有一名侍卫值守。此时的后湖附近更是,早就有侍卫们在外面围起来了。
看到是皇后娘娘朝这边来,二话没说,就让开了通路。
佟宝珠赶到平日里钓鱼的老柳树下,康熙已经脱的只剩下白色里衣。
“皇上,您这是要干什么?”
康熙转身看来,笑得一脸得意:“给皇后抓鱼呀!朕正要着人去叫你。”扭脸瞪向梁九功,“是不是你这个死奴才让人去请的皇后?谁让你擅自作主呢?”
“奴才知错了!请主子爷责罚。”梁九功跪在地上求饶,“湖水凉,主子爷万不可跳啊!这个时候普通人下水还会受寒呢,何况是主子爷的千金贵体。”
“梁总管劝阻的对!为主子着想,这是一个奴才应尽的本份。”佟宝珠跑过来,拿起放在石板上的衣服,递了过去,“皇上的心意,臣妾领了。赶快把衣服穿上,这要是让皇额娘知道,该责怪臣妾了。”
接着又语速急快地说,“臣妾就是随口一说的话。您当时不也说了嘛,我们不是普通人,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您这一跳,可会把臣妾置于恃宠轻狂的境地。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臣妾着想。”
康熙挡开她的手,继续解身上的衣服,笑哈哈道:“朕要让皇后看看,没有什么事,是朕做不到的。今儿不抓一条鱼来上,朕就不上岸了。”
相处了这么些年,佟宝珠知道康熙决定要做的事,谁都拦不着。就像当年撤藩一样,太皇太后极力劝阻,说撤藩吴三桂必反,还是再熬几年,熬到吴三桂年龄再大些,失了雄心壮志或是去世,就好办了。
康熙不听,坚持要撤藩,一年都不愿再等。
结果,三藩当真反了,兵荒马乱了七八年。焦虑得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宫都很少去。但提起此事,康熙仍是说,假如重来,他还是选择当即撤藩。
这就是个一头撞到南墙上,不是想着折回来疗伤,而是想着怎么把墙扒开继续往前走的人。跳进湖里洗澡这种小事,她能拦得住?
“这湖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呢,皇上稍等,先让侍卫们下湖里探探。”佟宝珠说着话,就向旁边立着的六名侍卫招手,“你们赶快下去。”
“不用,去年老九还在这里......”康熙的话还没落,“扑腾、扑腾......”六名侍卫带着衣服全都跳了进去。方才,他们就说先下去了,皇上硬是不让。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可别想活了。
随着侍卫们入水,原来清澈的湖水,瞬间搅浑了。
“皇上......”佟宝珠想说,水脏了,别下去了。又一声“扑腾”,仅穿了一件里裤的康熙已经站在湖里。
冰冷的湖水直击肌肤,康熙忍不着倒抽了一口凉气。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撩着齐胸的湖水,洗了把脸,哈哈笑道:“真爽啊!热天洗澡,还是要在湖里才爽。皇后,你等着,朕马上给你摸一条鱼出来,晚上就喝鱼汤。”
“湖里的水脏,臣妾回去给您准备干净的水清洗。皇上上岸之后,赶快去集凤轩啊!”佟宝珠说完,转身就走,没理会康熙的喊声。
他这种爱显摆的性子,她不在这里了,兴许能早些出来。
佟宝珠猜想的没错,她一走,康熙就没了在水里呆着的兴致。他原想的是,等他下到水里,再让人把皇后叫来。这样她就不知道他究竟在湖里了多久,也不知道鱼是他提前让人准备的。让皇后看到的是,他游了很长时间,还为她抓了两条鱼。
现在皇后走了,死奴才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猫着腰在岸上催促。康熙在湖里随便扑腾了几下,便出来了。带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花鲢来到集凤轩,热烘烘的洗澡水已经备好。
“朕就说没事吧?看把皇后紧张的。”喝过姜汤,泡过澡,太医诊了脉说无碍之后,康熙笑呵呵道,“朕自三岁起,就是每日练骑射,身体壮实的很。这次出征,若是朕领兵,朕将亲自挽弓上阵杀敌。”
“要防患于未然。”佟宝珠给他擦着头发说,“皇上是大清国的天子,身体不是自个儿的,属于整个大清国臣民,所以要万分爱惜。”
康熙摸着她的腰,低笑道:“也属于皇后。”转话,明知故问道:“今儿是初几?”
“二十六,他们出征已经一个月了。这时候,是在乌兰布通吧?”
“早在十日之前,就已经到达了乌兰布通。下午收到三天之前的战报,说是准备开战,估计现在已经分出了胜负。”
佟宝珠停着了手,沉声问:“已经打起来了?那边打着仗,皇上还有心思做这危害身体之事。”接着又道,“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下湖,让一众人为您担心,臣妾都快紧张死了。”
康熙笑呵呵道:“我们以多对少,又有红衣大炮和火器营,这是必赢之仗,没什么可担心的。当年三藩造反,战火漫延了大半壁江山,朕也是照样吃饭睡觉,照样生孩子。老三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佟宝珠:“……”
眼前这个人的自信任性,让佟宝珠想起历史上的康熙。历史上的康熙,早年辉煌,晚年却是却糟糕至极。心思多疑,又怠政,导致内里贪污腐败成风;边疆危机。
纵观历史,一个帝王勤政了大半辈子,开创出了一代盛势。到了晚年,躺在先前的功劳之上,对政务懈怠,也是常有之事。
朝臣们能干就行。
可康熙晚年,因为立储的事,党派林立,互相倾轧。哪还有几个人的心思用在正事上面。
既然是无心理政,不如早些把权利放给太子,让年轻一代处理政务。同时,也避免了储君之位不稳。
佟宝珠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们会什么时候回来?”
“行军速度比朕预计的要快。朕估计最多再有两个月就能班师回朝。”康熙笑得意味深长:“孩子们是正月十五出生,到今天已经三个多月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等他们回来之后,皇上回宫?”佟宝珠问。
“这里多好,也不用早起上朝,朕打算等秋天冷了再回。”康熙站起身,搂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都三个多月了,皇后的身体还没恢复吗?朕一直等着皇后主动向朕说,想要朕了。朕一直巴巴地等,总也等不到,只好主动问。”
“臣妾觉得吧。上朝不仅仅只是处理政务,还象征着一个朝堂的精气神儿。朝臣们看着皇上起早贪黑的忙碌,他们就不敢懒……”余下的话,被堵回了嘴里。
煞风景的小娘子!
今日做了一件英勇的事,康熙特别想在某个方面也表现英勇,搂着亲了一会儿,连拉连扯,把人摁倒在了床上。见对方没反抗,一鼓作气奋战到底。将近一年素着,一见腥浑,有些把持不住。刚上场,便偃旗息鼓了。顿觉失了龙颜,非要再战。这一战,就战了三四个回合。在小娘子的求饶之下,才万般不情愿收兵。
“朕的身体好吧?等到下雪天,湖里结冰,朕再去游一圈。”康熙得意地笑道。
在床上的时候,不但没了身份高低的差距,关系还显得十分亲密。
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
佟宝珠抬起有些酸软的胳膊,捶打他了两下:“你问臣妾在想什么,臣妾说想让你跳湖里捞鱼。臣妾表达的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生活,并不是真想让你往里跳。”
康熙掐着她的腰,笑:“撒谎精。你明明就是想让朕跳下去,朕满足了你的心愿,你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用民间的话说,皇后现在是得便宜卖乖。”
“就算皇上说的对。”佟宝珠闭着眼睛,悠悠地说:“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那么说,更不该那么想。臣妾是皇后,享受了皇后无上的荣耀和泼天的富贵,就不该再去想普通的人自在。”
叹了口气,又道:“这世间值得追求的东西数不胜数,无边无际,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在其职尽其责,才是自己的福气,也是别人的福气。”
佟宝珠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以后再不去想什么时候可以恣意妄为的事。
她不再是父母呵护的孩子,也不是可以随时丢掉工作的富家女。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一众阿哥公主的额娘,是大清国的皇后。
就像是她的老爸老娘一样,身为D市首富,什么时候恣意妄为过?还不是整日忙碌。面对她这个任性的女儿,都是束手无策。
恣意妄为是小孩子特有的权利。
身负重任之人恣意妄为,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让别人跟着提心吊胆,甚至带来灾祸。就如白天康熙的行为一样。
“皇上,”佟宝珠见康熙一直不应她的话,推了他一把:“您睡着了?”
“嗯。”康熙把人搂怀里,迷迷糊糊地说:“快把朕累死了,让朕歇会儿。”
昏昏沉沉中,康熙梦到了乌兰布通之战,大战当日,大炮火/枪互轰,硝烟弥漫。激战了数日,也未见胜负,最后发展到了,双方兵将肉搏。最终,这场战役,以佟国纲战死,葛尔丹逃跑结束。
“为什么不去追?”
“当时只剩下了两天的军粮,臣听说南边大雨,运粮车受阻。后面粮草运不过来,臣不敢追。”
康熙气得七窍生烟,正在怒骂他们时,突然发现自己置身在飘浮着冰块的湖水里。湖水冰冷刺骨,冻得他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正在说战事,他为什么会在水里?而且四周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脑袋昏昏沉沉,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湖里。想喊人,又发不出声音,急得他要原地爆炸。
“……皇上,皇上,您在发热,您醒醒……臣妾给您叫太医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0章 后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 康熙站在混着冰块积雪的湖水里,四处看。目之所及,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冰冷的雪粒, 莫要说是人, 连只鸟雀都没有。
“表妹......”他提足了力气, 大喊。
“皇上, 皇上......您醒醒......”
随着熟悉的呼喊声, 白色的天空裂开了一道长长的黑缝, 紧接着地动山摇,身体急剧坠落。惊恐中, 康熙睁开了眼。他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意识到, 乌兰布通之战,布满冰雪的后湖,都是梦境。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惊喜地问。
“天还未亮。”佟宝珠把他额头上的凉毛巾拿下来,递给身后的宫人,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胸口,“皇上, 您发热了,臣妾叫了太医,来给您诊诊脉。”
“朕没事......”还真是着凉了!浑身沉重。康熙艰难地翻了个身,拉着她的手说,“先让他们回去, 天亮以后再过来。你上来吧, 再睡会儿。”
听到外面低低的说话声, 佟宝珠抽出手, 转身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又对康熙说,“皇上听话。有病要早些医治,半刻都不能耽搁。”
康熙摸摸自己热烘烘的脸,然后冲着她笑:“皇后怎么知道,朕发热了?昨晚睡的不好吗?”
太医进来了。为了节省时间,佟宝珠没再应他的话,移步到床尾,朗声道:“都不用多礼,给皇上看病当紧。”
康熙除了偶尔火气旺之外,几乎没生过病。乍一听说,皇上病了,还是天未亮就叫人,太医们都惊得不行。尤其是昨日来过集凤阁的两名太医,他们都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先是治风寒最好的柳太医上前切脉,佟宝珠看他的指尖不住的颤抖,安慰道:“皇上又没说什么治罪的话,柳大人紧张什么?有些病症,有潜伏期,昨日诊不出来也正常。”
“谢皇后娘娘。”柳太医哑着嗓子说。抬起手指,又重新诊。接着看了康熙的舌胎,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的热。
“具体什么时候,本宫也不清楚。”佟宝珠道:“本宫发觉皇上身体热,就去叫你们了。”
“治病如救火,半点都耽搁不得。娘娘十分英明......”
深更半夜的,在这里闲磨蹭什么。康熙打断了他的话:“朕是怎么回事?是着凉了吗?赶快去熬药,别说那些没用的。”
“皇上莫急,让另外几位大人诊过之后,共同商议方子。”柳太医躬着身子,退到了一边。
余下的太医们,和柳太医的诊病流程差不多,也是先切脉,再看舌胎,然后问康熙哪里不适,昨日都做了什么,用了什么膳食。前两位问的时候,康熙还回答,后面再问,就不耐烦了。
“你们是太医,还是朕是太医?朕什么都知道,还用让你们诊断吗?”一声喝斥,便再无人敢出声。
七名太医一一诊过之后,去外间会诊。
“皇上起来喝点水,发热要补充水分,否则容易脱水。”佟宝珠挽着康熙的脖子,把他扶起来,“尽量别动肝火,免得病情加重。他们也是小心嘛,担心用错了药。”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昨日在湖里洗澡凉着了。”康熙撇了一眼立在旁边的梁九功,气愤地说,“都怪这些死奴才们。平日里,这不准,那不行的。把朕的身子养得太娇气。”接着又道,“别在这里碍眼了,去问问昨日下水那几个侍卫可有人发热。”
“嗻。”
梁九功跑着去跑着回,回来的时候,太医们已经在外面的廊檐下煎药了。
“万岁爷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风寒侵体。”柳太医苦着脸道,“皇上要下水,梁公公怎么不阻拦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寻常人遇风寒也要十天八天才能好呢。何况是皇上的龙体。”
他拦了,拦不住啊!梁九功也没心思争辩,低声问:“万岁爷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了?”是天子没错,但也是肉/体凡胎呀。
“老夫跟梁公公说了,梁公公趁着机会跟皇上透露一声,好让皇上有个心理准备。”柳太医先说了铺垫的话,这才接着说,“皇上的龙体一直温补着,有些小毛病,没爆发之前,就用药物压制了。这就像是《魏文王问扁鹊》里所说,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吊书袋子。”梁九功急躁地说,“您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柳太医怔了怔神道:“平日里用药物压制着,一旦发病就可能来势汹汹。这就是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极其严重的原因......”
梁九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您就说,什么时候能好吧。风寒症放在民间也就是普通的小病,您这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担心万岁爷责怪您医术不精吗?提前推脱责任。您这话,是说给奴才听了,奴才也就是个不高兴。这要是说给万岁爷听,您已经被骂了。”
“......老夫,老夫说不准。”
看着老太医一脸的苦瓜相,此时正用着人家呢,梁九功心里不满,也没再多说什么。
“万岁爷若是再问起那几名下水的侍卫,您就说,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风寒。其中一位,都病得起不了床了,上吐下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