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什么叫也?这人怎么说话的,掐着喉咙故意招惹小女孩呢?什么玩意儿,他到底是谁?告诉我,我非扒他的皮了他的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正义的制裁!”
老父亲小六张牙舞爪发着火。老四:“……正常点。说不定是表哥。”
有理有据,有可能!
抱住这根救命稻草,小六拽着姜意眠追问:“是表哥么?堂哥?还是别的什么亲戚?他多大了,有没有对你做过奇奇怪怪的事情?”
姜意眠:“……”
完全答不上。
她装作惊慌的样子,迷迷糊糊,但认定对方是她认识很久的人,是个好人,她很信赖。
“那——”小六犹犹豫豫:“你真要去他那?”
姜意眠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六沮丧了。
蒋深沉默着。
老四认为对方在这时候联系姜意眠,嫌疑很重。
唯独老五脑袋瓜子歪着长,瞧瞧这个,望望那个,自觉已经料想到接下来的发展。那必定是:
小六忍痛割爱,送女上门。
老四老谋深算,暗中盯梢。
你问蒋老大?
哦,他惨遭拒绝,悲痛欲绝,需要花点时间治疗心伤。
男人也会受伤,老四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结果万万想不到,姜同学,一个不同凡响的女高中生,忽然伸手拉了拉蒋深的衣角,声音轻细地问:“你……能不能送我去?”
绝!
一个更比一个绝!
老五张口欲言,比不上蒋深一个垂眸,语气听不出喜怒地说了一个字——
“行。”
*
九点半,楼道里亮起暗淡的光。
姜意眠双手扶着楼梯把手,慢慢、慢慢地挪下楼梯。
四楼。
往下走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开门。打缝隙里探出一眼半脸,瞧着她这幅样儿,啧啧感叹:“老姜家里除了房,不晓得有没有别的东西留下来。以后的日子可——”
“小丫头真是命不好,本来就——”
“这孩子——”
句句感叹戛然而止,然后就是慌里慌张关上门。
姜意眠猜,这位蒋队长肯定比她想象中的长相更凶狠、更狰狞,才能不发一言,就轻轻松松吓退小老百姓们对评论时事,堪称经久不衰的热爱。
说到蒋深,他一直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说话,不催促,不掉队。
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过她,上下左右,详尽又沉默的打量着、停留着,无形散发出一股压迫力。
脚步声倒是很大。
大得有些刻意,仿佛是想让她记住,他就在身后,触手可及。
数十分钟后,姜意眠走出老旧楼房。
这之后就没有扶手了,她停下脚步,站在宽阔的一片地上,影子拖在地上,长长的,孤零零的。
蒋深看了两秒,搭上她的肩,“往前走。”
左拐,右拐,脚下有东西。
除去这类言简意赅、近乎命令的内容之外,两人一路无话。
挺好。
不必想着怎么回答问题、怎么撒谎蒙混过关,姜意眠专心致志在走路这件事情上,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谨慎。
简直像个孩子,将将领会新技能,幼嫩的脸上净是认真。
走到小区门口附近,蒋深一眼瞧见灯下的那个男人。
黑皮鞋,呢大衣,里头还有件白衬衫。
整一人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讲究得就差脸上写社会精英四个字。
再走近些看。
偏白的皮肤,文化人的长相。
双眼皮,淡薄唇。几个月不见,这人秀挺的鼻梁上还架起了一副看上去就很贵的细边眼镜……
——眼镜。
他骤然眯起眼,如同发现猎物的动物,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四肢绷实,尖爪探出,已成蓄势待发的战斗姿态。
“怎么是你?”
蒋深上前一步,横在男人与姜意眠之间。
是他先开的口。可那人一个歪头,双手撑着膝盖,拐卖犯似的朝他身后的小孩喊:“眠眠。”
然后才装作发现他的存在,笑着打招呼:“蒋队长,您怎么在这儿?”
装,接着装。
“这话该我问。”蒋深压低眉锋,“你不是在A市做医生,什么时候来了浪漫港这个小地方?”
对方答得天衣无缝:“都是体制内的工作,当然是哪里缺人,我就被调到哪里了。”
蒋深:“你认识这小孩?”
“当然。”
男人眉目含笑:“我是眠眠的医生,从半年前刘老医生退休后,都是我在负责她的心理疏导。关于这点,如果蒋队长不相信,大可以去县公安局查。”
“好了,我们该走了。”
他牵起姜意眠的一只手:“眠眠,和蒋队长说再见。”
姜意眠被拉得往前走了一步。
“回家,谁的家?你一个成年男人,医生,就算要心理疏导,有什么必要去那种私密的地方?”
猝不及防地,蒋深隔着衣物,扣住她另一只手腕。
姜意眠的重心又往后退了点儿。
右边男人微微皱眉,“蒋队长,就算是刑侦大队的队长,办案之外,应该没资格管我们的私事吧?”
“行,那就办案。”
左边,蒋深拿出审问犯人的气势,危险而冷峻:“昨晚九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干什么,有什么人证?”
“果然又出命案了……”
男人话里透出几分恍然。
蒋深嘴角一拉,似笑非笑:“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么?不管你在哪里,身边总是有命案发生。”
“可能,我就是这种体质吧。”
对方苦笑着,表明立场:“还以为蒋队长故意针对我,抱歉。不过您不用担心,眠眠经常住在我家,就在隔壁小区,您可以找人盯着我,我并不介意。”
蒋深又回了句什么。
两人拍皮球似的快速问答,姜意眠听了个完全。
要问这两人以前有什么纠葛、蒋队长为什么针对医生,或这位医生长什么样。
一切无从得知。
对她而言,只有一件事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太像了。
无论声音,或者医生说话的力道、语气,甚至部分用词习惯,根本就和傅斯行一模一样。
和命案现场的那声‘走吧’一模一样。
他会是凶手吗?
假如他是凶手,这么急着支开蒋深,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大脑滴溜溜转动起来,姜意眠低头、闭眼,酝酿数秒,而后啪嗒一声,眼泪落地。
一个同时失去双亲、从此无依无靠的女生抬起脸,露出一双绵羊一样的眼睛,无助地喊:“医生……”
“怎么了,眠眠?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的注意力被拉回,声音轻柔得,如雪化在舌尖。
“我、我的爸爸妈妈……”
她哽咽着,好像说不下去了,可怜兮兮地啜泣老半天,才再次出声:“他们已经、不在了,昨天晚上、有人、杀了他们。”
“您就住在这附近,有没有……”
这样问,应该不会出错。
姜意眠装作满怀希望的样子,问:“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对方长长的嗯了一声,尾音稍稍上提。
“不要哭了,听话。”
他口吻心疼、又无奈地说:“对不起,我应该没办法提供有用的信息。因为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里看电视剧。”
一个人?
蒋深刚想到:那就相当于没有人证,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男人又接了一句:“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眠眠。”
“昨晚我们是一起看的电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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