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假如说季少爷是不化的冰川,住在云巅的清傲神仙,字里行间满是对凡人的不屑。
那么这位客人便是磨坏了的锅,破洞了的瓦,是凡世间最最下等的那种声儿。嘶哑得有些过分,几乎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偏偏语调轻而柔软,似曾相识。
“抱歉,我无法反抗父亲的命令。”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论姜小姐身在何处,你们之间的矛盾或许已经必不可免……”
“大哥、二哥也虎视眈眈。”
“假如你们注定要成为敌人——”
他顿了顿,音量又轻了些许,好似艰难地下定决心,又或者不愿意惊醒什么人。
“我希望能站在您这一边。”
“这就是我今天来见您的原因,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他状似哀伤地垂下眼眸,花瓣般好看的唇角抿在一起。
甚至用上了‘您’。
姿态放得十分低,奈何季子白不买账。
“你有什么用?”
他问得直白,态度薄凉又讥诮。
这会儿有些人该怒意暗生,该不假思索地信口胡吹了。
偏生这位客人好像听不出轻蔑,如同一个乖顺学生对待学堂作业似的,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话里倏忽添上几分笑意,尾音缱绻:“人人都有自己的用处,有人曾这样对我说过。”
“因为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没有自己的住处,父亲准许我暂时住在家里。”
“我想,应该可以替您留意大哥、二哥他们的动向。”
“还有账本的事,我有听说过一些,也许能找找看。”
他说的不很肯定。
明明身板比一般的成年男人更高,更瘦,也更苍白。
却莫名更像个养在闺阁里的大小姐,说话欠缺力度,做事优柔寡断。
俗话说得好,龙生九子,各有所长。
秦衍之精挑细选地收养了八个儿子,有鲁莽激进的,也有圆滑狡诈的。个个执掌着上海滩一业,可谓人中之龙。提起来谁人不羡煞秦先生这份独到的眼力,以及一手把控人的本事?
只排名最末的那个,早早送往国外,在流言间一度化身为八子之首。都说他必定是所有养子里最有本事,最得秦心的一个,故而一直安置在国外,以免兄弟间勾心斗角受到殃及。
啧。
若是把说那般话的人领过来,亲眼瞧瞧这八子之首是个什么光景,他该羞臊而死吧?
当真除却皮囊一无是处。
倘若女子还能以美色图谋,可生作男人,嗤!
姑且不提季子白如何作想,光说立在他身旁的心腹,对这所谓的八少爷,已然轻视。
但账本确实是个好东西,堪称秦衍之在商政两界的立足之本,藏得严密。
季子白一个眼神,心腹心领神会,立刻代他同这位弱不经风的八少爷讨论起来。
两人的声音不断落下。
心腹的语速有时快,有时慢,往往刻意流露出一点儿压迫感,语气近似质问犯人。
对面那人恰恰相反,总是迟钝,好脾气得让人腻味,似乎问什么都得停下来想一想。
后者的声音越听越熟悉。
意眠几乎可以断定,来人就是【事件管理者】里的戚余臣。
那个看似阴沉腐烂、患有心疾、永远与周边世界格格不入的戚余臣;被世人嫌恶,却温柔地抱起一只淋雨小猫咪的戚余臣。他竟成了这个副本的秦家八少爷,她的目标人物之一。
况且听他们的谈话……戚余臣打算背叛秦衍之,投靠季子白?
好怪,这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姜意眠记忆里的戚小朋友非常乖,除了一点点天生的不善变通,分不清玩笑与真话之外,与其他同龄人没有太大差异;进入高中时代后,外人眼里颓废孤僻的戚大朋友,被称为怪物怪胎,本质近似一只流浪狗。看起可能脏兮兮、臭烘烘的,其实依旧友善诚然。
即使真的是怪物,也该是世界上最最温柔无害的怪物。
她记得他喜欢独处;
记着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体育不行,个子很高,长头发……
从某个角度来说,戚余臣恍若永远长不大的孩童,难以承受成人世界的虚伪往来。凡烟酒生意、皮肉买卖、名利富贵,这些世人所迷醉的物质,恰恰是他避之不及、难以适应的噩梦。
只眼下……难道她记错了?
还是说,在她离开之后,戚余臣有了新的转变?
姜意眠皱起眉,食指抵着太阳穴。
许是残留的药物所致,她的脑子转得温吞,思路都比不得往常的清晰。
这时,楼下的交谈已将将告一段落,机会稍纵即逝。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以最快速度把缠在脚上,身上的枕套被子剥下来,恢复原状。
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一口气推开门,跑出去。
——门外没有保镖。
门板砰一声轻撞在墙上,动静不大,却足以令所有人回过头,望见二楼走廊边的她。
那个侧对她的人自然也是。
一件白色衬衣,长发用红色丝绒绸带松松地绑住。仅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贴着脖颈垂下,微卷的发梢落进衣领,像黑色枝蔓一般称着形状漂亮的锁骨;
整个人如琉璃纸般薄又苍白,脆弱剔透,眉眼偏生得旖丽。
他身上仿佛同时生着两种特质:秦衍之的病,姜小姐的美。
又比秦衍之多了几分柔,比姜小姐多出几分艳。
二者共同缠绕交织出一份糜烂堕落的美,便宛如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涂上微微紫调的唇釉,一片被掐出花液的破碎花瓣,一个因肿胀而开裂、缝隙间溢出汁水的畸果。
就将他推至阳光下吧,任他皮骨精致饱满处处充盈着水光,美艳不可方物。
却已是彻底崩坏前的哀曲。
……
时隔许久再见到戚余臣,纵是姜意眠,也会被那种向死而生的诡谲美感所震慑。
他一点儿都没变。
唯一古怪的是望向她的目光过分生疏。
“请问……”
他好似下意识看向季子白。
“这位是北平隆昌珠宝的大小姐,随着老板过来的。”
心腹睁着眼睛说瞎话。
季子白眼皮一抬,说得更瞎:“两个月前订了婚,我们打算要一个孩子。”
他的眼神晦暗锐利,说罢,掉头去问姜意眠:“有人送了蛋糕,你是为这个下来的?”
语调倒是平平的,听不出喜怒,似乎对她的突然露面毫不惊奇。
姜意眠不敢掉以轻心,以一双小鹿形的眼睛对着戚余臣,余光快速扫过前方开着的厅门。有心编造出一种‘一觉醒来,脑袋昏沉,看着房里没人,就以为有机会逃跑’的假象。
在那之后,再将注意力转回到戚余臣身上,假意不动声色地打量。
可季子白不好糊弄,终是起了疑心,视线犹如一只险恶秃鹰,张开爪牙,不紧不慢地在他们的面上来回游移。
一时间,厅堂里静得落针可闻,隐隐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纵然心腹不明所以,也暗暗将手指搭上腰间的枪。
在数道用心不一的注视下,戚余臣侧过头来。
氤着雾气似的眉眼轻轻一弯,对姜意眠说了声:“你好。”
接着又对季子白说:“恭喜。”
礼数周到至极,全然一派对陌生人的客套
——他居然不记得她?
姜意眠不禁心下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臣是美弱惨啊!!美貌即是他最大但无用(?)的特色!
这次他走暗线,藏得比较深,是越来越刺激的那种,信我。
第132章 笼中的鹦鹉(6)
大事不妙了。
姜意眠原本想着,戚余臣之所以找上季子白,很可能因为当初姜小姐被收养的时候,他已离开上海多时。这些年间从未回过秦家,连婚礼都没赶上,至今不清楚姜小姐的样貌。
倘若见她一面,意识到她就是那位被季少爷囚困的姜小姐,他应该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应该?
推门而出之时,她抱着约莫八成的把握。
不防被这句‘不好’生生降为零。
唔。
危险如季子白这样的人物,有枪有权,心腹下属排起来可绕小洋楼n圈;有望提供援助的戚余臣,偏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甚至连她们之间的过往都不记得……
双方待遇差别未免太大,深深体现出副本恶意。
“林小姐,你喜欢蛋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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