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姜意眠这样回。
安静之中,仍旧没有任何声音。
脚步声,塑料衣角摩擦声,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沉默犹如一株庞大的藤蔓,在楼道里肆无忌惮地生长、攀爬,迅速填满整个空间。
它仿佛长了眼,自门缝底下蔓延,沿着衣物往上,透过皮肤往里。
像一条条没有头、没有尾的蛇,嗖嗖缠绕上千万根细小血管,裹住脆弱的心脏,再慢慢收紧。
诡谲的氛围。
窒息感逐渐加重。
固定电话摆在桌边,姜意眠后退两步,拿起话筒,刚摁下一个数字——
“请问你找谁?”
傅斯行回来了。
门外的人果然没有离开,低声报出深夜饭庄的名头,说:“老板让我送饭。”
“老板……?”
姜意眠回到门边,听到傅斯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移话题:“你是新来的外送员?以前好像没有见过,看着年纪不大,已经不读书了?”
对方不语。
傅医生心情很好似的,完全不介意这点,自顾自道:“外面天都黑了,就算是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外送员:“……”
“不过,还好。”
“听说半个月前隔壁小区出事,监控凑巧坏了,才没能抓到凶手。好在现在大家都意识到监控器的作用性,我们这个小区一共装了六个摄像头,安全问题还是有保障的。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太紧张,小心点回去,下次不要那么晚出来就好。”
怎么听都是来自老好人的念叨,这回对方低低地嗯了一声。
转身就走。
傅斯行开门进来,只见姜意眠坐在饭桌边,左手筷子右手汤匙,一副准备好开饭的模样。
他笑:“怎么知道我带饭回来,听到声音了?”
“不知道,没听到。”
演戏就该演到底。
作出百无聊赖且不太高兴的姿态,姜意眠摆弄筷子,小声嘟囔:“饿了,就坐在这,看傅医生什么时候才舍得回来。”
傅斯行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么饿,怎么不把饭菜拿进来吃?”
“什么饭菜?”
茫然的语气。
傅斯行手指稍顿,一双眼灰暗如雾,“深夜饭庄送饭到门口,没有喊你吗?”
“没有。”
姜意眠晃悠着小腿,动了动鼻尖,“我闻到烧烤的味道。你已经买了烧烤,怎么又买饭?”
——真的是你订的饭吗,傅斯行?
“柳女士是我的病人,为她疏导情绪通常要三个小时以上,怕时间来不及,只能打电话先给你订饭。”
“烧烤是回来路上看到的,想起你上周三说过还想吃,就买回来了。要是现在不想吃,就不吃了,反正还有饭菜。”
一边用大小碗盘装饭菜,一边好脾气地解释。
余光瞥见姜意眠光裸的脚,傅斯行又走到沙发边,拎了粉粉嫩嫩毛绒绒的兔子拖鞋过来。
“怎么又不穿拖鞋?”
单膝触地,他双手捧着拖鞋,如卑下奴仆,好声好气:“来,伸脚穿上,不然会感冒。”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像一个无理取闹难伺候的女孩,与一个无限包容无可挑剔的好男人。
姜意眠从善如流穿上拖鞋。
傅斯行起身,洗手,再回来照顾她进食。
时间缓慢走着。
琐碎的话题有一个没一个。
等到姜意眠咽下最后一口饭时,他收拾碗筷去洗。
凉水哗啦啦淌过指骨,手背泛起一片红色,像血。
傅斯行看着,微微抬了眉,倏忽开口:“这几天要小心点。”
姜意眠:“为什么?”
傅斯行弯起眉眼,“就当是一个建议吧。”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脚下扭曲的一团影子,竟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柔软得有些不可思议、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总是舍不得伤害你呢。”
“眠眠。”
*
傅斯行怪怪的。
不止对外送员的关怀、昨晚突然的建议。
一早起来,饭桌上,他心血来潮似的提议向学校请假,诊所关门,陪姜意眠一起去周边城市玩。
姜意眠拒绝。
被拒绝了,他一如既往送她去学校。
别说抱怨、质疑,傅斯行连一丁点的不满都没有过,仍然细致又体贴,临下车前为她再三确认课本、文具、手机、定位器以及水壶的保温性。
但在那之后,似乎在姜意眠进入学校之后,他立刻打电话到公安局,声称送她上学途中注意到可疑人物,要求相关人员提高警惕,务必以安全为主。
因而,原本姜意眠的午饭在校内食堂解决,在同桌的热情关照下解决。
今天的午饭地点变成校外饭店,陪同人员,则变成两位负责值守校门的警员。
一个水灵灵的,瞎子。
两个没老婆没弟妹不会照顾人的,糙老爷们。
这一坐下来,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呃,红烧肉你吃不,要不给你来块肉?”
“你那肉太肥了,人学生肯定不喜欢这种。”
“这块?”
“别别别,你得换双筷子吧!自个儿嘴巴里叼过还给小姑娘夹菜,瞧把你给能的。”
“……”
大写的脸红耳赤,大写的手足无措。
幸好半道来了专案组的小六,喊着有情况,有情况,一溜烟把小姑娘给拉走。
解放了。
俩人一个对视,齐齐长吐一口气。
车上,针对虎鲸系列案设立的专案小组基本到齐,只差老三与蒋深。
“老三在医院陪他爸,走走走,去咚山路接深哥。”
“用不着你催。”
老五开车那叫一个猛,横冲直撞,神龙摆尾,差点把一辆越野当做飞机开上天。
十分钟的路都给他缩成五分,还笑嘻嘻拍着方向盘感叹,有钱真好,老大这车真好,改天他老五梦里攒钱也买一辆玩玩。
“老大,上车!”
车准准地停在蒋深面前。
车门一开,左脚踩上去,他一眼看到多日不见的姜意眠,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快点,哥,重大案情!”
小六满脸雀跃,直声催。
蒋深用力一蹬,大高个弯着身子钻进来,开口一盆冷水:“什么案情能让你们把车飙成这样?省厅专案组办案心切撞车后全军覆没?这笑话够大,够虎鲸笑十年。”
冬天里的水透心凉,小六被这么一泼,活像被训的狗子,萎了。
“行了,什么情况,说清楚点。”
想到自己刚抽过烟,蒋深不自觉坐得离姜意眠远点儿,免得一身烟臭。
“副局来的电话,临近福家山的一个小村子出命案,特征吻合虎鲸系列案,而且——”
“他们当场抓到一个持刀的男人。”
一句话振奋全车氛围。
就连蒋深,确定消息可靠,小六亲耳所闻之后,也不由得稍稍提起嘴角,一身凶煞锐意有所缓解。
小村子离浪漫港挺远,四个小时,从白天开到傍晚。
一路上,蒋深有意无意忽视姜意眠的存在。
没有找她说过半句话,却控制不住眼神,有自发意识般,一次次往那边挪,一次次扫过去。
近来他没再去傅斯行家。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为了跳脱出傅斯行画的圈,蒋深想要剥离感情,回到纯粹的警方视角,重新看待这件案子,评估这两位嫌疑人。
不能再随意接触嫌疑人,他偶尔开车经过学校,只有很少几次,远远瞧见一件臃肿难看的校服,一团柔软乌黑的头发。
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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