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我的药都是你在管?”
姜意眠接过酒杯,方出声,第三次感受到那股视线。
这回她反应迅速,陡然抬头望向楼梯角。
总算,那道诡异的视线被她抓住,与她正面交锋。
——死水。
对着那双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废弃的、肮脏的一沟死水。
颜色浓得发黑,水面漂浮着垃圾、死鱼、残羹剩菜,或许还有浮肿的肢体部件。
都腐败了,烂掉了,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恶臭。漫长的时间里,丑陋的蝇虫生于此,死于此,以尸体为食,又变作尸体。
这滩死水的主人,是纪渊。
他不知去哪里沾了水,整个人湿淋淋站在阴郁的角落里,头发缠绕打结,露出完全的两只眼睛。
“杀了你。”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嘴里喃喃:“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语速愈来愈快,状若痴狂。
浓重杀意铺天盖而来,纪渊似是盯着她的杯,嘴角划出一个怪异又惨淡的笑容。
姜意眠收回视线,问:“这药酒是纪渊给的吗?”
傅管家敛起眉目,温和地答了个:“是。”
她没再犹豫,将药酒一饮而尽。
*
【副本死宴,第二次死亡,死亡方式为毒死。请问凶手是谁?】
“纪渊。”
【回答错误,载入第二次循环。】
果然如此。
姜意眠闭上眼睛,开启第三轮循环。
*
不止一个杀人凶手,不止一种杀人手法。
必须把两者对应上才行。
房门第三次被推开,姜意眠的大脑极速转动。
姜太太受到霍不应胁迫,要将姜小姐安全无损地送到他手上。
嫌疑排除。
霍不应对姜小姐势在必得,不惜蛰伏半年以降低其戒备心,暗中策划今晚的宴会。
除非计划失败,否则没有杀人必要。
嫌疑暂时排除。
这样说来,第一轮死亡,已排除嫌疑人继母纪小叒、继姐纪小婷。
剩余嫌疑人:管家傅斯行、继兄纪渊。
第二轮死亡,仅排除纪渊。
余下傅斯行、纪小婷、路菲菲皆有嫌疑。
范围缩小了。
虽然无法明确确定谁是凶手,但,有一个人物渐渐浮上水面。
管家。
他是全场唯一一个有机会、有理由接触所有嫌疑人的角色,并且身处姜家,理所当然地拥有姜家所有公私情报。
比如姜小姐的行程、姜先生的生意,以及那些事件中起关键作用的小角色安排。
那么,他会是凶手吗?
眼神逐渐聚焦,姜意眠坐在床沿,细细打量起这位深藏不露的管家,傅斯行。
他在为她穿戴鞋袜。
单膝跪下,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为之打皱,因而露出一小截冷白色,洁净、劲瘦的手腕。
明明做着伺候人的活,他却是神色淡然,薄薄的眼皮垂下,雅黑长睫根根分明。这样静。
多像假装臣服的野兽。
温顺在皮,险恶骨。
“生日快乐,小姐。”
第三次送上巴掌大的精美礼盒,对方分文不差地念台词:“这是答应您的礼物,我没忘。希望您也不要忘记,今晚要开开心心地度过。”
姜意眠应声,作势要将礼物随手丢弃。
他没反应。
半路转变主意,有意当面拆开礼盒。
他低着头,不紧不慢放下一只足,又抬起另一只。
仍旧不给半点反应。
直到姜意眠指着那条细细的翡翠项链道:“我喜欢这个礼物,麻烦你帮我戴上吧。”
青年这才抬起头,轻声道:“小姐,我是下人。”
姜意眠也轻轻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吧。”
傅斯行松了口,反复洗过三次手,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抹去水渍。说声‘冒犯’,他绕到她背后,伸手撩起长长乌发,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十分地光洁、脆弱。
有那么一会儿,他不动,她也不动。
空气里暗暗弥漫开火药气息,只消给点儿明火,便能将这座小洋楼,这个人,连同奢靡的音乐、惺惺作态的少爷小姐,今晚这场物欲横流的宴会尽数炸毁。
然而时间滴答、滴答走了两下,火药没炸。
冰凉的项链贴上肌肤,姜意眠问:“傅斯行,你明不明白办这场宴会意味着什么?”
身后答:“小姐会得偿所愿的。”
他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姜意眠自嘲:“得偿所愿……我的愿望到底是什么?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给爸爸凑齐医药费,期盼他醒来,好看见我这幅自甘堕落的模样?还是期望着今晚搭上有钱少爷,尽快离了这摇摇欲坠的姜家,去做无忧无虑的阔太太?”
“小姐。”傅斯行叹息:“别这样说自己。”
居然还不露馅?
姜意眠想了想,冒出一句:“我想走。”
身后动静骤然停住。
装作没有察觉异样,她扮演起绝望又美丽的大小姐,被困笼中,举步维艰,一不小心说出真实想法:“我不愿意嫁给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更不愿意留在这里任纪小叒拿捏。我要离开这儿,只是这两条腿让我离不开。斯行,你能不能帮我?”
“小姐……”
“你能帮我的对不对?”
“您……”
“带我走吧,斯行。”
“小姐。”傅斯行稍稍加重咬字,强硬打断对话。旋即又露出无奈的笑容:“项链戴好了,很好看。现在我该抱您上轮椅了,可以吗?”
“不可以。”
他想避开话题,姜意眠偏不。
“我喜欢你。”
轻易丢出一个重核炸弹,大小姐苍白着脸,一字一字说道:“傅斯行,我心里有你,就不会嫁给除了你以外的人。倘若今晚真走不出姜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话我只说一遍,你爱怎样听就怎样听,爱怎样想就怎样想,明白了吗?”
傅斯行沉默了。
一段冷冷的沉默。
半个世纪过去,对方总算开口:“您想去哪?”
“哪里都行。我还有些私房家当,付爸爸的医药费绰绰有余。只要你愿意带我走,从今往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小姐,请您记住,我只是个下人。”
再次强调身份,傅斯行笑道:“家当再多,总有用完的那日。您有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奴仆,即便埋头苦干数十年,赚得的月钱加起来,或许还不及您房里这盏灯、这本明代孤本画册。”
“您跟我走,早晚会见识到漏雨的屋顶、粗糙的衣物。您会不知不觉被腐烂的食物、肮脏的虫蚁所包围,睁眼只见丑恶,闭眼逃不开恶臭。周边尽是庸俗邻里,破败家具,届时又当如何呢?”
“数年后回想起今时今日——”
“当真值得吗?”
青年将道理娓娓道来,模样虔诚到了极点。
可窗外阴雨漂浮遮了月,屋里悄然暗下来。
黑色漫了他一身,这时候再去推敲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明是凉薄的,游刃有余的,肆意操弄着人心。
“您想好了吗?”
姜意眠颔首:“我想好了,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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