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六月
她穿着那条星星点点的果绿色连衣裙在屋里转了一个圈,对盛子楚一挑眉:“漂亮吗?”
盛子楚扑上去就要摸:“星星……好看!”偏偏陆蕊故意逗她,不让她摸。盛子楚捞了半天没有捞着裙角,急得要命。她从小就是个急脾气,开始尖叫:“要!要!”
陆蕊嘻嘻笑着向后躲,一不留神被板凳绊倒,“扑通”一声摔了一跤。小屋里一阵喧闹,惊动了屋里的大人,盛同裕和陆良华忙走了进来。盛同裕抱住盛子楚,低声喝斥:“不许闹!”
陆蕊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说:“大姑父,我没事,就是逗楚楚妹妹玩呢。”
盛同裕很喜欢陆蕊的大度与稳重,微笑着表扬了一句:“蕊蕊很不错,比楚楚乖多了。”盛子楚听懂了,立马变了脸。
“啵——”一股口水从她两颗大门牙齿的缝缝里弹射而出,径直飞向陆蕊。陆蕊哪料到盛子楚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武器?一个不留神中了招,口水正落在她的裙角之上,留下一块黏糊糊的水印。
小女儿在亲戚家里如此调皮捣蛋,盛同裕顿时大怒,抬手就是一下,“啪!”地一声打在盛子楚的屁股之上。
“哇——哇——”疼痛袭来,盛子楚张嘴开始号啕。陆桂枝慌忙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陆蕊眼中含泪,却一直微笑:“我没事,姑父不要打妹妹。”
盛子越白了陆蕊一眼:“是陆蕊妹妹炫耀她的新裙子,楚楚想摸她不让,不小心摔跤,本来就不怪楚楚。”她往盛子楚嘴里塞进一根桔子棒棒糖,悄悄在她耳边说,“别哭了,不然变成小花猫。”
盛子楚一听,立马收了声,抓着棒棒糖开舔,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抽抽的呜咽之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桂枝接手抱过盛子楚,在她后背轻轻抚摸,柔声安慰:“莫哭莫哭,楚楚乖啊~天气热,哭多了长痱子……”
杨桃庄将饭菜端上桌,喊了一声:“大妹帮忙摆碗筷,大姐、姐夫来吃饭吧。”
陆良华将衣柜狠命一关,发出“嘭!”地一声响,低声喝斥陆蕊:“显摆什么?几件衣服而已,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一段小插曲之后,两家人围坐在客厅的四方饭桌旁准备吃饭。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喊:“大姐——大姐——”
陆桂枝一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地站起:“是成华!”
她慌忙走出屋,看到院子里站着气喘吁吁的陆成华,满头满身都是汗水,一件背心打得透湿。他看到陆桂枝,忙走过来:“姐,妈来了,让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渐渐严重,大家都要做好防护措施啊。明天依然三更,爱你们~
第37章 进县城4
妈来了?陆桂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热的天, 快七点天都快黑了,妈怎么带着成华走过来了?
“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陆桂枝急切地问。
成华憨憨一笑:“妈没事,就是有件事正在气头上, 让你回家呢。她还专门交代,不让大哥一起去。”
陆桂枝松了一口气,她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转头见陆良华也跟了出来。陆良华招呼四弟:“成华来了?吃饭没?到屋里歇歇吧。”
成华摇摇头, 抿着嘴没有吭声。
良华觉得莫名其妙, 嘟囔着:“谁得罪你了?木头木脑的。”
陆桂枝进屋,对盛同裕使了个眼色:“家里有事, 我们得先回去了。”
杨桃庄笑容勉强:“饭菜都做好了, 天气热也存不住啊,先吃了再走吧。”
盛同裕了解陆桂枝, 不是真有事绝不会这个时候说回家, 他抱着盛子楚起了身,满怀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 改天再约。”
一家四口一起走出这逼仄的小屋,同时舒了一口气。正听见陆良华在训成华:“有什么事就说,你这把大姐叫走是什么意思?”
成华平时话就少,此刻得了嘱咐更是一言不发, 只板着脸低着头。不管良华说什么, 他是既不回应也不解释,一副死不配合的模样。
六月正值夏天,天黑得晚, 快七点路上还有亮。陆桂枝心里急,带着盛子越骑车先走。盛同裕抱着盛子楚陪成华一道走回家。
盛同裕问成华:“什么事?”
成华说:“妈来了,在水利局门卫室那里等着呢。”
盛同裕很奇怪:“怎么不让良华一起来?”
成华表情有些挣扎, 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妈生气,不见大哥。”
盛同裕再问,陆成华不肯再说:“妈不让说。”盛同裕见老六嘴紧,便没有再问,只一边走一边嘀咕,到底是什么事,让岳母如此生气,非要赶在这个时候来县城。
陆桂枝飞快地骑车来到水利局,看到坐在门卫室门口的母亲,急忙唤道:“妈,你吃饭了没?”
徐云英阴沉着脸:“吃个屁,气都气饱了。”
盛子越上前抱住外婆,仰着小脸安慰她:“外婆不生气,为别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划不来。”
徐云英看到盛子越的脸蛋、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像喝了蜜水一样甜丝丝的,刚才还一肚子的火,瞬间就被扑灭了。她弯腰抱起盛子越,掂量了一下份量,笑眯眯地说:“唉哟,越越长高了、长重了。”
盛子越抱着外婆的脖子,在她脸上贴了贴:“外婆,我已经七岁,不能再让人抱了。”
陆桂枝也担心累到母亲,忙上前把盛子越抱下来:“妈,走,先回家吃饭,今晚就歇在这里。”
盛子越脖子上挂着家里的钥匙,她先跑回家,往厨房水池里丢了条大草鱼,从空间里拿出鸡蛋、西红柿、空心菜、小葱、辣椒、茄子,看着家里丰盛的食物,她咧嘴一笑,很有成就感。
等徐云英进屋,盛子越从大陶壶里倒出一杯凉茶交到她手里,又拿了把蒲扇站在身后给外婆打扇子。阵阵凉意袭来,徐云英笑着叹了一口气:“还是我家越越最乖。”
陆桂枝看到盛子越这狗腿模样,也笑了:“到底是您带大的,越越对您可真好啊。”
徐云英有点小得意,喝光杯中茶,回味了一下:“桂枝,你家这凉茶味道好,香。”
陆桂枝瞅了盛子越一眼,盛子越点了点头,陆桂枝这才笑着说:“单位发的,我给你包一大罐带回家去喝。”
说完,陆桂枝起身往厨房,看到盛子越准备的鱼、蛋、蔬菜,心里美美哒。有了这个神通,不用为买菜发愁,真是好哇。
徐云英想帮忙,陆桂枝不让,一边淘米煮饭一边说:“妈,厨房太小,您转不开身,就在门边坐着和我说话吧,我一会就做好了。”
于是,徐云英把靠背椅拖到厨房门口,母女俩开始说话。盛子越依然站在外婆身后打扇子,竖着耳朵堂而皇之地听她俩八卦。
“妈,是不是良华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
“桂枝,丢人呐……”
“怎么了?”
“陆昌寿让良华顶了他儿子的职,你以为只是为了养老?”
“啊?还有什么条件。”
一提起这事,徐云英就怒气冲冲,一拍大腿,声量也提高了不少:“那个陆昌寿当年只不过才十八岁,就能为了一己之利,逼着养了自己十六年的堂哥分家,带走所有财产,让我们一家七口重新借钱盖屋,他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不和他们来往,就是看透了这个人。小人!白眼儿狼,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东西!这样的人和他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良华不听我的话,非要和他家来往,以为能够捞到什么好处咧。我教育他,他不听。我当着村里人的面骂他,他还是不听!我只恨我当时心肠软,没有下死手……我悔呀!”
陆桂枝手上动作没有停,麻利地宰鱼剁鱼块,抹了盐腌上沥水,再洗菜摘菜打鸡蛋。她一边忙一边安慰母亲:“良华那么大的人,又分了家,您哪里还能管得住他?再说,他现在已经得了好处,进县城有了编制,也算混好了。您还生什么气呢?不值当啊。”
一听到这个,徐云英的火气瞬间就冒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门锁有了动静,是盛同裕回来了。
两居室的小屋满满当当的,显得很热闹。盛子楚回到自己家之后,悠哉了许多,指着柜子上的麦乳精喊:“喝!喝!”
盛同裕给徐云英、陆成华各泡了一杯麦乳精,又单给盛子楚泡了一小杯,看到小女儿终于安静下来,他才想起盛子越:“越越要不要?”
盛子越就着外婆手喝了两口麦乳精,冲父亲摆了摆手。
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话都可以说。被盛同裕打断的对话继续进行,盛同裕也端了条椅子坐在客厅,接过盛子越手中蒲扇给大家扇风。
盛子越坐在小板凳上,感觉着阵阵凉风,倚在外婆腿边,认真地倾听着陆昌寿一家与陆良华的故事。
杨桃庄生下老三是在四月初,随后在娘家夭折,待坐完月子回到陆家坪,一切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陆昌寿家的悲剧时间线是这样的:二月初儿子陆春举车祸身亡,三月底孙子陆敏华意外而亡,四月初向物资局领导提出顶职要求,直到五月初才定下人选:陆良华。
巧的是,陆良华一走,陆昌寿就从外面抱回来一个满月没多久的男婴,到处讨百家奶,说是领养的孙子续香火,取名陆久华。
两下一结合,就有村民好奇,莫非这个男婴是陆良华家的老三?为了进城他不惜舍出一个儿子?这可真是……农村人看重血脉传承,多个儿子多个助力,哪舍得把儿子送人?再说了,儿子眨眼变成兄弟,乱了辈分,丢人!
好事者到处打听,有人说在杨桃庄的娘家听到有婴儿啼哭,不像是夭折;有人说见过陆昌寿的老婆顾氏晚上偷偷摸摸到过杨家坪;有人说这婴儿长得和陆良华很像……
越传越邪忽,就有人跑到徐云英这里叨叨。
徐云英根本不信,当时就骂了回去:“鸡婆带崽一只都不丢,未必还有人肯把儿子白送给人家?又不是养不活!如果是真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我啐她杨桃庄、陆良华一脸唾沫子!”
听到这里,盛同裕觉得不可思议,手上的蒲扇都忘记扇了,镜片后的眼神一片呆滞。陆桂枝也停下了手中活计,专注地看着母亲。
徐云英恨恨地说:“我徐云英这一辈子做人都堂堂正正,这一次偏偏丢了大脸!”
陆昌寿给孙子陆久华上了谱,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和顾氏二人精心照料着孙子。一日与人喝酒,喝到兴头上说秃噜了嘴,冒出一句话——
“我陆昌寿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挑几担水、打几次谷就想换来进城的好工作?嘿嘿……老子要他养老,还白得一个大胖孙子,多美!”
话传到徐云英耳朵里,她当时就炸了,拿着蔑刀就冲到陆昌寿家里,砸了他家的锅,指着他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烂到根上的陆昌寿,你不得好死!算计天算计地,最终能算计到什么?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到你头上来!”
陆昌寿向来怕这个侄媳妇,这次看她动了真怒不敢对抗,只回了一句嘴:“老子算计,也得你养的好儿子肯做送上门的狗!”
就这一句话,瞬间戳中徐云英正直傲气的心。
她回到家,放下蔑刀,带着成华匆匆赶来县城,就为了告诉陆桂枝,不要再和陆良华来往,这个儿子她也不要了。打一顿、骂一顿、吐他一脸唾沫?徐云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现在失望至极,不想再见到这个大儿子。
室内一片寂静。
“笃笃笃——”有人敲门。
盛同裕起身开门,定睛一看:“黄老师,你怎么来了?”
黄老师匆匆递过来一个布包:“我就不进来了。这是罗老让我交给盛子越的,说越早越好,我怕耽误事儿,就晚上过来了。”
盛同裕接过布包,盛子越跳起来喊:“黄老师,进来喝茶呀。”
黄老师笑着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您家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利落离开。
徐云英有些好奇地问:“这就是越越的班主任?”
盛子越甜甜一笑,拿过布包说:“是的,黄老师对我可好了。外婆,我还在学画画呢,这是教我画画的老师送给我的,可能是作……业……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从布包里拿出东西,看到眼前的物品,她瞪大了眼睛,老师这是闹哪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送上。
第38章 进县城5
大布包里装着三个精致的纸盒, 打开来看,竟然是三条折叠整齐的连衣裙,每条裙子旁边还有个金色的小福袋。
布包里有一张小纸条:“子越吾徒, 见字如晤。老师来京都了,这是你三个师兄送的礼物,怕你没裙子让小人得瑟, 所以托人带回, 我过两天再回。”
字体俊秀, 力透纸背。国家级书法大师这么漂亮的字,写的竟然是为了助小徒嚣张气焰, 让师兄们送裙子?
想到自己在六一儿童节的吐槽, 盛子越忽然间有些感动。自己很幸运,遇到这么好的老师, 当然……还有师兄。
陆桂枝和徐云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包装盒, 听盛子越一说,都忘记了刚才不愉快, 连声说:“来来来,让我们看看京都国营商店里卖的裙子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