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六月
一颗心突突地跳着,确认自己安全之后,盛子越这才扭头望向战场。
大汉吴熊被三名军人压制在地板之上, 半边脸被压得变了形, 眼睛里满是凶煞, 嘴里狂叫:“臭娘们,老子杀了你!”
顾鞍双手交错, 在空中划过两道残影, 只听得“咔!咔!咔!”骨节断裂的清脆之音,像炒黄豆一样, 在吴熊的惨呼之声中, 他的双手自肩到腕,全部被顾鞍毫不留情地折断。
吴熊依然在地上挣扎, 从后面袭击他的两名健壮军人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双腿,厉声喝斥:“老实点!”
吴熊左边大腿上插了把匕首,被迫侧弯,这让他的双腿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鲜血染红了他那条脏兮兮的灰布裤子, 剧烈的疼痛让他哀号起来:“啊——”
这一声哀号之中, 还夹杂着车厢里十几道尖叫:“啊——”所有的目光都惊恐地看着地面……
距离吴熊反剪的左手一米距离,赫然躺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木仓!吴能刚刚将左手伸向腰间,竟然是想拔木仓!
“木仓, 木仓,木仓!”这个时代寻常人对于木仓的概念仅限于电视、画报,哪在生活中见过实物?老百姓都吓得结巴起来。这个男人竟然有木仓!太可怕了!
盛子越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后背有冷汗流下。
刚才自己拿刀刺入这男人大腿,算好了他定然会低头察看,只需要三秒,自己就能摆脱他的钳制。可是,她没有料到他会有木仓!
如果不是前面的军人动作快似闪电,迅捷异常,恐怕这男人已经从腰间拔出木仓,自己小命休矣。如果……如果刚刚没有三名军人前后夹击,根本没有给吴熊拔木仓的时间,自己贸然下手,恐怕已经被一木仓毙命!
确认吴熊已经没有反抗之力,顾鞍捡起木仓,实施搜身之后方才站起身,对两名手下做了个手势:绑起来。
“哦!哦!哦!”车厢里响起一阵兴奋的欢呼。
“啪!啪!啪!”所有人都鼓起热烈的掌声。
亲眼目睹一场军人勇斗歹徒的画面,卧铺车厢的人都为他们利落的身手、勇敢无畏的精神所感动,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小伙子真厉害!”
“不愧是华国军人!”
“保家卫国,真伟大!”
也有人好奇地询问:“你们是侦察兵吧?抓的这个人干了什么坏事?他怎么会有木仓?”
盛子越在一片掌声之中被人扶了起来,好心人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女列车员走过来察看她身上的伤情,看着她颈脖上的淤青心疼地责怪着。
“你这个小姑娘胆子真大!吴熊可是华国通缉的最危险逃犯之一。他力气大、练过武,抢劫时打死两个公安,夺了一把手木仓逃走。你才这么点大,怎么就敢拿刀反抗呢?幸好他还来得及拔木仓,不然你就危险了。”
听到列车员的话,乘客们都反应过来:“啊,这就是这个报纸上报道的持木仓逃犯吴熊?我的天呐,听说他抢了银行,杀死、重伤十几个人,罪大恶极!”
吴熊是全国有名的逃犯,听说逃了几个月都没有把他抓住,没想到竟然让他上了火车?这一下,旅客们都有些后怕,开始议论纷纷。
“小姑娘你运气好啊,这人可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名慈眉善目的长者安慰着看上去惊魂未定的盛子越。
“小姑娘很利害,还敢拿刀捅人?噫!你怎么能随身带刀上火车?这个很危险的呀。”一个中年女人反应过来,像母亲一样唠叨起来。
“小姑娘是这个!”一位年青男人显然喜欢看功夫片,兴奋地竖起大拇指,“你是不是练过武术?如果你不早点出手,等他掏出木仓那就糟糕了。”
吴熊被两名军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反剪双手绑得结结实实。他双臂骨头的关节都被顾鞍捏碎,这一折腾两条胳膊根本被废,痛得冷汗直流。
他倒是硬气,大腿上鲜血淋漓、双臂骨头尽断,依然站得笔直,彪悍之气令人胆寒,乘客们吓得都往车厢一堆挤,根本不敢靠近。
大腿上插着一柄匕首,刀口全部插入皮肉之中,只露出那犀牛角的刀柄。吴熊一瘸一拐经过盛子越身边时,眼中凶光乍露,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从齿缝里发出一声:“死娘们!老子操……”
顾鞍眸色一沉,凛冽寒意如钢刀出鞘。他右手握拳,看似不经意挥出,却正中吴熊面颊,发出“扑!”地一声闷响,两颗带血的门牙从吴熊嘴里飞了出去。
吴熊咧开嘴,满嘴都是血,看着如地狱恶鬼一般。他睁着那双渗着血丝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顾鞍,喋喋怪笑:“打得好!”
顾鞍冷着脸,单手扯脱吴熊的下巴。剧烈的疼痛袭来,吴熊张大了嘴,发出“唔唔”之音。
众人想鼓掌欢呼,只是吴熊的目光太过凶煞,大家都不敢说话。
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鞍捡起掉落在地的白色搪瓷水杯,缓步走到盛子越跟前。
盛子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发现吴熊这货力大无穷,他的胳膊牢牢钳制住自己,像巨石一样压在她右肩。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没觉得,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右胳膊都麻了。
“嘶——”她抬肩甩了甩胳膊,伸手接过水杯,“谢谢!”
顾鞍没有动,似乎想说什么。
盛子越看了他一眼,再一次真诚地说了声:“谢谢你!”刚才一致对敌,两人之间隐隐流动的默契让她对眼前这位军人很有好感。
顾鞍的声音清冷,宛如高山上秋天飘散的薄雾,带着股寒意:“以后,不要这么鲁莽。”
鲁莽?盛子越重生到这个世界,听到的多半都是赞美。她沉静大方、行事稳重,还真没人说过她鲁莽。
明明是他们在追缉逃犯时行事不密,害得她这个路人受了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她英明神武,抓紧时间刺了他一刀,让这个吴熊没有时间拔木仓,恐怕他们还抓不住这个狡猾而凶残的逃犯呢。
不感谢自己就算了,还敢教训人?
盛子越气呼呼地挺直了腰,想要辩解几句,但转念一想人家是在执行任务,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一口闷气便消散了。
顾鞍深深地看了盛子越一眼,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根根竖起的短发染了一层雾气。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带着战友向车厢后段走去。
光线从右边车窗斜斜地投射进来,狭窄而悠深的通道,修长矫健的身形如剪影一般刻画进盛子越的心里。
被吴熊撞倒的黄姓胖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唉哟唉哟地揉着腰,挤到盛子越身边,舔着脸套近乎:“小姑娘好厉害哟,阿姨差点被这个坏人撞死了,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了难事,是不是?”
盛子越看到她,霍地站起,脆声道:“等一下!”
听到少女这一声喊,顾鞍默默地停住脚步。
盛子越一脚踹了过去,将黄姓胖女人掀翻在地。纤长雪白的手指指向车厢里另外两个神情惊慌的男人:“他们是人贩子!抓住他们!”
黄姓胖女子先前被那逃犯吴熊撞倒,这一次又被盛子越一脚踹倒,感觉腰要断掉,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倒在地上嗷嗷痛呼:“打人了!小姑娘打人了!”
盛子越现在有倚仗,根本就不怕,大声道:“这个女的带了假介绍信,骗我说什么招女工,这男的身上有迷药,刚刚丢进我水杯里。你们顺便把他们也带走吧!”
顾鞍给了两名战友一个眼色,战友点点头,一左一右牢牢摁住吴熊。顾鞍回过身,于车厢这方寸之地腾挪如意,瞬间将两个男人放倒在地。
女列车员反应迅速,小跑而去,带回来三个乘警。被盛子越指控的人贩子团伙一看这架势,吓得如筛糠一般:“我们,我们没有骗她,我们只是和这小姑娘说话,我们不是人贩子,冤枉呐~”
盛子越对乘警说:“你们好好审审,这女的公文包里的介绍信是假的,那个男的身上绝对还有迷药。”
“呜——咣咣——起——”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顾鞍押着吴熊下车,盛子越看那逃犯腿上还插着自己的匕首,有点着急。
“喂——”
顾鞍这一次没有停步,沉声道:“走!”顺着出站人流,三人押着反剪双手铐得严严实实的凶悍逃犯缓步向前。
盛子越跟着跑上来,扯住顾鞍衣角:“匕首还我。”
顾鞍被她绊住,无奈转头,挥手让战友先下车,眼睛微眯,盯着吴熊一瘸一拐的背影,分出一部分心神回答盛子越的话:“刀利,伤口深,不能拔。”
盛子越大声说:“那是我的!”
顾鞍没有再说话,加快步伐,只不过一晃眼,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盛子越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气得一跺脚:“什么人哪!”
外公送的匕首就这样落在别人手里,盛子越心情十分低落。即使那温柔的女列车员努力开解:“火车上不让带刀,被发现也得没收。”即使乘务长爽朗笑着感谢她帮忙抓了三名人贩子,她依然感觉不开心。
京都车站终于到达,从火车上跳下来,站在坚实的土地之上时,盛子越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好险!”
可不是好险?如果那逃犯早一分钟掏出木仓,恐怕她已经是一具死尸。若不是那军人出手相救……想到这里,盛子越拍了拍身上的灰,深呼吸两次,对着空气说了句:“谢谢你。”
此刻盛子越方才意识到,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县城就像一个桃花源,有悲有喜有烟火气,却没有危险。走出那个小世界,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这真实的世界才展现出它的多样性。
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温暖,也有冰冷。有荣耀,也有罪恶。
第111章 逃犯3
旧王府胡同, 四合院。
院子很大,两棵枣树、一棵石榴树枝叶繁茂。大大的紫藤花架,一串串花朵层层叠叠而下, 似紫色的瀑布。
盛子越和罗莱、乔湛、文云舟坐在紫藤花架之下,摆开一张红木茶桌,墙角夜来香时不时飘来些许微香。她喝下一口茶, 叹了一口气:啊, 这才叫生活。
罗莱听她讲完故事, 对火车惊魂的一幕心有余悸:“越越,以后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出远门, 太危险了!”
盛子越想到那把插在逃犯腿上的匕首, 暗自咬牙。这可是托外公从海外寻来的一把利器,准备做防身用的, 竟然就这样丢失了, 太可惜!如果再遇到那人,一定得要回来。
“喂喂喂——”一只手在盛子越眼前挥舞, 她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咳嗽一声:“怎么了?”
乔湛道:“吓掉了魂吗?跟你说半天话也不理睬人。”
罗莱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拍在乔湛后脑:“子不语怪力乱神!”
文云舟也拉长了脸:“小师妹在火车上遇到坏人,虽然什么事都没有, 但肯定是吓到了。我们应该好好安抚她的情绪, 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乔湛高举双手,神态略有些夸张:“好好好,我错了。”
盛子越笑了笑, 道:“大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乔湛道:“你看这新屋子装修还满意不?”
夜风微凉,四合院的院子铺了彩色地砖, 假山通透,小池碧水荡漾鱼儿悠游,花坛里各色月季绽放得宛如锦绣,光这个院子就足以让人心情愉悦。
盛子越点了点头:“很满意,我喜欢。”
乔湛意犹未尽,指着背后的建筑道:“这屋子我找来京都古建修复厉害的建筑公司,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尽量还原老宅子的风格。你看这檐廊、门柱、漏窗、木门、家具……”
夜色里这老宅子像一个历经风雨的老者,静默而温柔。
盛子越微笑道:“师兄辛苦了,这屋子我很喜欢。”
古色古香中透着现代气息,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应俱全;卫生间卫浴设施齐全、整洁明亮;厨房灶台、墙面都铺上洁白的瓷砖,看着干净舒服。
最漂亮的,是卧室里那张明代雕花大木床,床帷低垂,浅灰色四件套床上用品、米色墙纸,再加上黄花梨的床头柜、大衣柜、花架、书桌,简直就是盛子越的梦中小屋。
这屋子,乔湛师兄的确花了大心思。
听到盛子越的肯定,看到她笑靥如花,乔湛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师妹满意就好,师父说如果你不点头,这屋子就拆了重装。”
盛子越心头的阴影完全被驱散,心里暖洋洋的。
文云舟补了一句:“主屋你住,东厢房当卧室、西厢房当工作室。东边客房也装修好了,以后若有家人朋友过来可以住。这个四合院屋子不多,但院子大,你一个人住自由自在。巷子对面那一套四合院屋子多,我们改装成了画室与茶室,师父和我们会经常过来,你不用害怕。”
罗莱道:“就在斜对面,你没事就过来画画、喝茶、聊天,都是我们几个的多年好友,没有闲杂人。”
盛子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此刻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师父把政府补给他的两套四合院都送给自己,提前将自己在京都的住处都安排妥帖,再不好好画画,真是对不起他们这一番心意。
乔湛想起一件事,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对了,还得找个人来看屋子。你上学的时候恐怕不能天天过来住,屋里值钱的物件不少,可不能让人偷了。”
文云舟与乔湛同时望向默默站在转角的男人。这个人身穿一身黑,隐在暗处,半点声息都没有。
“霍泽,你来出个主意吧?”乔湛对黑衣人说。
霍泽从黑暗中走出来,半边脸映着月光,成熟而刚毅。他沉声道:“我安排两个人,住在靠近大门的耳房,负责保安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