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淮晓色
柔贵妃在殿上落座,淡淡道:“都起来吧。”
各位妃嫔又依次落座,只听柔贵妃道:“林昭仪,你开的什么玩笑,说出来让本宫也听听?”
林昭仪就是再肆无忌惮,也不能当真当着柔贵妃的面把她方才的话说出来,讪讪一笑:“没什么,妾不过随口一说,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说出来污了娘娘的耳朵了。”
柔贵妃冷冷道:“既然难登大雅之堂,就不要随意开这样的玩笑,免得丢了自己的脸!”
原本在晋阳公主未曾离京前,柔贵妃虽然掌管宫权,却一直秉持着“少说少错,少做少错”的原则,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愿管的太多,就怕出了什么差错要牵连到景曦身上。
但是自从景曦被逼得自请离京,又在离京路上遭遇了刺杀,柔贵妃一改从前的温吞作风,先借着太子被禁足的机会收走了顾贤妃手中协理的那部分宫权,在林昭仪得意起来的时候,又毫不客气地对她加以打压。
因为对柔贵妃和景曦既愧疚又怜惜,熙宁帝默许了柔贵妃的做法。这种情况下,自然没人傻的一头撞上去给柔贵妃开刀,就连一贯张扬的林昭仪,都暂时收敛起了气焰。
林昭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还得赔笑:“妾身受教了。”
“罢了。”柔贵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无事就各自回去吧。”
往常柔贵妃是一定要留她们下来敲打一番的,今日早早将她们打发走,林昭仪反而不习惯了。她一边随着妃嫔们往外走,一边还止不住地频频回头往柔仪殿看去。
她往回看的时候,正巧看见一顶青色软轿在柔仪殿门口停住,从轿子里下来了一个身形袅娜的女子,乌发霜衣,神色清冷。
“那是……”林昭仪感觉有点眼熟,她想了半晌,双手一合,“是谢家那位裴夫人!”
她冷笑一声:“怪不得着急打发本宫走,想必是晋阳公主来信了,才没空刁难本宫——什么东西,一个沾了端穆皇后光封的贵妃罢了!”
“娘娘慎言!”随行的大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这里人多口杂,传出去可是要命的!”
林昭仪哂笑:“看你那老鼠胆子!”只是终究没有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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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清晨被柔贵妃传入宫中,收到了谢云殊请晋阳公主帮忙捎回来的一匣子信。
柔贵妃还很是艳羡:“驸马孝顺,写了这么多信回来。”不像她可怜的昭昭,外家无能,亲眷淡薄,一共写了三封信回来,除了她和熙宁帝,剩下一封信还是给暗卫的。
回到谢府之后,裴夫人将信整理了一遍,遣人把给谢丞相的信送过去,又派人将谢云殊写给外祖父和舅舅的信尽快送去,这才拆开了谢云殊写给她的信。
谢云殊在信中说他的处境并不算差,晋阳公主并非苛刻之人,晋阳的风貌也不坏,唯一忧虑的就是肩膀上伤势未好,不宜过多抚琴。
另外,他提及谢丞相曾经再次要求他往京中传信,被他以裴夫人为借口推拒了,请裴夫人不要责怪。
裴夫人当然不会责怪她的儿子。
她气得原本雪白的脸颊都泛起了潮红,当即起身就要去找谢丞相问个清楚。没走两步,又停住了脚步,意识到自己现在冲过去质问谢丞相,好像谢云殊在信里告状了一样,对谢云殊不利。
襄州裴氏虽然势大,可谢云殊毕竟姓谢,总不能和谢家闹僵。
“欺人太甚!”裴夫人恨恨地坐下。
她性情一向冷淡,然而事关膝下唯一的独子,裴夫人也不能继续冷淡下去了。
侍女连忙上来劝慰:“夫人别急,公子这不是很好吗?”
裴夫人余怒未消:“他就知道惺惺作态!云殊要被赐婚的时候,我要去宫里求情,他说什么圣旨不能违抗,拉着云殊进宫谢恩去了;现在云殊被迫离京,他倒好,没有半分不舍,还要云殊为他打探消息,全然不顾云殊的安危!”
裴夫人越想越气:“云殊就是被他连累的,如果不是他跟着瞎掺和,站到太子那边,皇上怎么会下旨把云殊赐婚给晋阳公主?”
裴夫人动怒之际,谢云殊那封给谢丞相的家信也送到了谢丞相手中。
“云殊的信?”谢丞相拿在手中捻了捻,却没立刻拆开,而是信手放到了案上,神色冷然地问,“卫阚人呢?”
垂首站在谢丞相身前不远处的侍从道:“相爷,我们已经在那几处宅子都找过了,一个人都没有,房中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有焚烧过东西的痕迹。”
谢丞相沉吟起来,片刻之后,他一挥手:“不必找了,人全部撤走,用过的东西烧掉,卫阚这是不打算再和本相合作了。”
这只谢姓老狐狸眯起了有些浑浊的双眼:“卫阚恐怕是觉得官场中人靠不住,准备自己去寻晋阳公主了,现在他八成已经往晋阳那边去了。”
侍从惊声问道:“相爷,现在要派人去拦截吗?”
“拦截什么?”谢丞相呵呵一笑,“卫阚与端穆皇后母女有杀兄之仇,怀恨在心,生出了报复之意,无论成与不成,都与本相无关。”
侍从犹豫着张了张嘴。
“你说。”谢丞相道,“有什么见解就说出来。”
侍从道:“那卫阚一个江湖人士,眼界既浅,见识又粗糙,他要去刺杀晋阳公主,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失手被擒,会不会牵连到相爷身上?”
谢丞相惊讶道:“为什么会牵连到本相身上,就凭他一张嘴信口开河——哪怕那些御史风闻奏事,都不会听信这种无稽之言,一个无官无爵的江湖人罢了,他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再说。”谢丞相道,“卫阚成功的可能性不是不大,是根本没有,他身边那些不过是和他一样的江湖人罢了,没有人帮忙,他们连靠近晋阳公主都做不到。”
更别说晋阳公主似乎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似乎听到了关于他们的消息。
晋阳公主那句“说不定明天就要被刺杀在朱雀大道上”,留给了谢丞相很深的阴影。
他确实是打探到了晋阳公主的行踪,命令卫阚六月十九,于朱雀大道上刺杀晋阳公主。却被景曦一言道破,自此谢丞相开始疑神疑鬼,怀疑有人泄密。
虽然没查出来泄密的人,但谢丞相不敢大意,立刻叫停了刺杀计划。没想到卫阚那个鲁莽的家伙以为他另有打算,居然带着人走了。
那又如何?谢丞相淡淡想着。
安置卫阚的宅子,是他派人转了多道手,用假的户籍去购买的。和卫阚联络,派的手下也全程蒙着脸,根本不留下任何线索——谢丞相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透露过,卫阚只知道是朝中一位颇有能量的大人和他合作。
哪怕卫阚失手被捕,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至于合作……谢丞相高居庙堂之上,哪里会纡尊降贵的和江湖草莽谈什么合作?就算卫阚那个兄长还在,也没有和谢丞相平起平坐的资格。
从始至终,在谢丛真眼里,卫阚不过是一枚随处可见,随手可弃的棋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字来啦,明晚九点准时更新~
第26章 礼单 ·
唐槐庵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 讪讪看向堂上的晋阳公主。
虽然取了个颇似文官的名字,但唐槐庵确确实实是个武官,年不过四十就能做到一州巡检使这样的位置, 也算官运亨通。
景曦长睫微垂,注视着唐槐庵:“也就是说, 唐大人, 你费了整整三日的功夫, 也没能撬开这二人的嘴——还弄死了一个?”
她的声音不沾丝毫烟火气,充满冷淡的质疑:“本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杀人灭口了!”
“!”
唐槐庵连忙辩解:“回公主, 臣万万不敢有所隐瞒,只是这二人的口风实在太严,臣不得已上了重刑,眼看他们就要熬不住了,谁知这个人居然性烈如此,狱卒一个没看住,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眼看景曦脸色不善,唐巡检使又连忙往回找补:“虽然没有拿到关于幕后主使的口供,但臣发现, 他们所使的招式是建州以西一个门派‘镇溪门’的武功,臣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镇溪门带人过来认人了!”
当下官府威势很盛, 官府有力,江湖上的门派自然就要遵纪守法。建州、南州这一带驻军颇多,当地宗派也乖巧听话,十分配合, 有时还会主动帮忙捉拿逃犯,维护治安。
“镇溪门?”景曦想起来晋阳的路上, 谢云殊跟她讲山水的时候,曾经讲过建州西边有座溪山,问,“镇溪门是不是在溪山那个方向?”
唐槐庵一拍大腿:“公主见多识广,镇溪门就在溪山上。”
景曦一算距离,顿时蹙眉:“这一来一去要拖到什么时候?唐巡检使,本宫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这四人画像贴在晋阳城内大街小巷,只说这两人犯了大罪,不日即将处死。”
她话没有说完,然而唐巡检使已经明了其中意图:“公主这是要引蛇出洞啊!那幕后主使就算不现身,也可能会引来他们的亲眷友人,只要引来人,就能打开突破口,公主英明。”
景曦笑而不语。
唐巡检使觉得未必能引出幕后主使,是因为他把这四名江湖人看做了受雇于人的杀手刺客,然而景曦心里清楚,卫阚恐怕付不起雇凶的钱财,这四个八成是他找来的朋友。
她饶有兴味地一笑。
这二人能抵死不在重刑之下开口,一诺千金重。那他们的朋友卫阚,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友人赴死呢?
唐巡检使告辞的时候,景曦又提醒了他一句:“剩下的最后一个,本宫不希望他再死了。”
“一定,一定。”唐巡检使擦了把汗,“臣已经为他请了医士,绝不让他有半点闪失。”
眼看着唐巡检使匆匆离去,景曦往后倾身,斜靠在榻上,冷笑了一声。
楚霁从后面转出来,摇头道:“唐槐庵还是谁都不想靠拢,谁也不想得罪,这样不行。”
景曦淡淡道:“那就逼得他不得不靠拢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垂下头去翻看着来自京城外暗探报来的消息——虽然京城内的暗探全部撤离,但是景曦在京城外其他地方仍然布置了很多人手。
她翻看消息的姿态就像皇帝在翻阅奏折,看到一半笑了出来:“太子被削职禁足了。”
楚霁从景曦背后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如果他能沉住气,过几个月就有翻盘的机会,过年的时候皇上肯定得放他出来。”
景曦心想再过半年他就要完了,只是这话不能宣之于口,她付之一笑,道:“吴王不会同意的。”
“那倒也是。”楚霁在她下首坐下来,“我们就在京城外坐山观虎斗就好。”
他又补充道:“虽然你应该忍不住,但是我还是得劝一劝你——既然要低调行事,就别再动不动上书要干这个干那个的,人不在京城,宣政殿里还经常出现你的奏折,太子和吴王想忽视你也不容易。”
景曦保证:“本宫以后尽量只上请安折子。”
楚霁忧心忡忡地看她一眼:“你努力说到做到吧。”
他又道:“我午后就动身去南州,中秋节之前大概回不来了,你记得到时候往南州送点节礼,也好借机把郑蝉身边的人打点一下。”
“可以。”景曦一口答应,“你放心,京城里楚国公府的那一份节礼我也替你备好送去,不用担心这些。”
和楚霁一同吃了顿午饭,展望了一下未来的发展计划,景曦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又传来林知州,暗地里密谋怎样削弱当地士族的影响力,将建州全盘掌握在手中。
待得林知州离去时,天已经快黑了。
景曦靠在椅中合眼休息了片刻,云秋就进来问:“殿下要用膳吗?”
景曦认真思考了一下,问:“谢云殊那里摆膳了吗?”
云秋卡了一下,招手唤来个小宫女问了两句,才答道:“驸马现在应该刚开始用,宝泓不久前刚去厨房传了膳,还没走多久。”
“那就去他那里。”景曦起身道,“本宫正好有节礼的事要嘱咐他。”
谢云殊饭吃到一半,突然听闻公主过来,连忙起身相迎,道:“公主用膳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明明这是谢云殊的屋子,景曦坐下的动作却无比自然,“你的菜式有些简薄,厨房克扣了不成?”
公主府里其他的事情景曦都放权给了谢云殊,原本的管家留在京中打理京城那座公主府,景曦又没有心力在对外扩张权力之余再兼顾公主府里的琐事。但唯有护卫和厨房这两个最要紧的地方,景曦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她看着谢云殊桌上的四个碗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厨房克扣了谢云殊的用度。
谢云殊忙道:“公主多心了,我外祖父一向提倡晚膳简薄,我是受他影响,并不是有人克扣。”
“那就好。”景曦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简薄,奢不僭上,简不逼下,才是长久之道。”
谢云殊笑道:“公主教诲的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谢云殊在景曦面前更放松了些。他将恪守礼数和洒脱从容结合的很好,既不显得局促,又不过分放肆。哪怕是一开始对谢云殊怀着深深提防之意的云秋,都不得不承认,哪怕不看谢云殊那张脸,都很难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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