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时年听明白他的意思,脸腾地红了,“你你你……你想什么呢!我们是纯洁的!才没有你想的那种事情!”
路知遥却还不信,小声嘀咕,“真的?光牵手和抱抱,汉武帝居然这么纯情……”
时年气得半死,又有些羞窘,毕竟是和两个男人讨论这种问题。她下意识瞟向聂城,却见他撑着头,似笑非笑,“对哦,少使夫人……”
喂喂喂!
她刚想为自己的清白再争辩一把,聂城却又轻咳一声,敛了神情,“时年。”
“啊?”
“刘彻已经决定不和亲了。”
时年茫然点头,“对啊。”这不还是她告诉他们的嘛,刘彻跟她的悄悄话。
聂城一笑,“我们的计划完成一半了,而这都是你的功劳。时年,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期的还要好。”
时年呆了几秒,猛地从心底升出一股喜悦。就像当初在公司拼死拼活完成一个项目,被领导当众夸奖,心里就是这么自豪。太过高兴,导致她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是被迫做这份工作的……
瞥到路知遥虽然不服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时年绞着裙子,扭捏道:“也没有啦,运气好而已。不过我确实挺努力的,相当努力,可以说是优秀员工了……”
聂城笑容加深,“所以,下面的事情,也拜托你了。”
时年:“嗯……嗯???”
当天晚一点,时年被召去了宣室殿。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天子寝殿,听说刘彻平时如果不临幸后妃,都是宿在这里。一进去就感受到这里和掖庭的不同,当真是金玉为堂、雕梁画栋,正殿的鎏金多枝灯白天也点着,烛火晃动,坐在灯下看竹简的青年也容止俊逸、丰神如玉。
看到时年进来,他不待她行礼就招招手,“过来。”
时年坐到他身边,刘彻正好用笔在竹简上圈了一下,时年问:“陛下在做什么?”
“昨晚校场比武,有几个人表现不错,朕打算都提过来。”
时年看向竹简,上面果然写着三个名字。她知道里面肯定有聂城和路知遥,但她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一个都认不出来。
靠,现在用的小篆!
时年:“……除了陛下昨夜当场钦点的两人,您还要提拔谁?”
“你还记得有个少年吗?就是最后跟路知遥打的那个人。”
时年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刘彻和聂城比武时,他就在和路知遥打。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面庞还很稚嫩,神情却有超脱年龄的成熟。打到一半分开时,他支撑不住吐出口血,却毫不恐慌,随意把它擦掉。少年眼神坚毅,如磐石,如青松。
“他啊,看起来是挺厉害的样子,就是太小了……”
“小不要紧,假以时日,未必不是朕的股肱之臣。”
时年端起杯水随意喝着,明显对他的股肱之臣不感兴趣,刘彻说:“对了,他叫卫青。”
“噗——”
时年一口水呛到喉咙里,咳嗽连连,刘彻连忙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没、没什么……”
时年眼下口唾沫,一颗心砰砰直跳。天啦,卫青啊!名震千古的大将军卫青!她居然就这么见到了!还他妈没认出来?!
刘彻目露怀疑,时年正色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您说得很对,非常对!假以时日,这卫青必是你的股肱之臣!”
刘彻轻嗤,却也没纠缠这个,“你呢,下午做什么去了小仙女?朕派人去传你,他们说你出门了,现在才过来。”
时年不自在扭了下身子,“你干嘛这么叫我……”自从昨晚之后,他好像忽然爱上了这个称呼,叫个没完。
刘彻笑眯眯道:“怎么,你不是朕的小仙女吗?”
时年看着他的眼睛,黑曜石一般,平时总是倨傲张扬,却在看向自己时闪烁着温柔的笑意。几个小时前,聂城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你不觉得,刘彻他看上你了吗?”
路知遥插嘴,“当然是看上了,否则能我在下面拼死拼活打群架,她在上面喝着饮料当观众?封建社会太不公平!”
她并不是迟钝的人,以前也被男孩子追求过,这段时间其实已经隐隐感觉到,昨晚那个拥抱后更是再无怀疑。
刘彻对她,确实有那方面的意思。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的任务……是撮合他和卫子夫啊!
时年让自己冷静,被汉武帝看上虽然有点惊悚,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从史料来看,他就是这样的人,风流多情,一生阅美无数。如今他们一起经历了特别的事情,他对她产生好感,很正常。
她只需要让他把兴趣转回卫子夫就行了。
时年展颜一笑,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你想好怎么取消和亲了吗?”
刘彻一听这个,就用竹简拍拍头,苦恼道:“别提了,朕想了一整天,竟是没想出一个法子。”
如今的汉朝还不到跟匈奴撕破脸开打的时候,所以这次的事只能智取,但匈奴使臣都到长安了,再说取消谈何容易?而且,刘彻还得小心瞒好了太皇太后,为此今早还忍气吞声在长乐宫演了一出孝子贤孙。
不过即使抱怨,他的状态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看来下定决心不和亲之后,即使解决问题非常艰难,也比让他忍辱屈从要好。
“既然想不出来,我们出去走走吧。散散心,开阔思路,怎么样?”
刘彻:“你真的只是想出去走走?”
时年老实道:“我还想去看看卫子夫。匈奴人到了,她最近心理压力一定很大,万一又想不开怎么办?我们去鼓励一下她吧。”
刘彻盯着她,忽然问:“对了,卫青就是卫子夫的弟弟,你知道吗?”
时年不料他提这个,想了想才说:“是吗?我不太清楚。对哦,他们是一个姓……”
“是,他本来是阳信公主府的马奴,因为阿姊成了和亲公主,才被特例选入了南军。”
“这样啊。我现在知道了。”
刘彻看她满脸无辜,轻轻一笑,“走吧。”
两人一起去了披香殿,这次都亮明了身份,披香殿自然好一通忙乱。最后,他们屏退左右,卫子夫恭敬道:“妾不知,上次救我的竟是陛下和少使,失礼之罪,请贵人勿罪!”
“不罪不罪,我们就想看看你好不好,身体没事儿了吧?”时年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道。
卫子夫勉强一笑,“妾无事,多谢少使关心。”
“你别怕,虽然匈奴人到了,但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就算真要去匈奴,你有什么心愿,陛下也会尽量满足的。”
她说完,给刘彻递了个眼色,他只好点头,“是,朕会尽量满足你的心愿。”
卫子夫神色一动,“当真?那妾……妾确实有一件事想求陛下。”
刘彻有点意外,“说说看。”
卫子夫跪下,长拜道:“妾想,如果可以的话,陛下能否尽量推迟出发日期?”似乎怕刘彻误会,她忙解释,“妾并非有意拖延,只是妾的弟弟前几日入宫看妾,曾经说过,匈奴月前刚经过一场大的瘟疫,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我倒没什么,只是这些随嫁宫女大多身体柔弱,如果瘟疫还没控制住的话,她们在匈奴出了什么事,妾心里实在……”
“你说什么?匈奴刚经过一场大瘟疫?”刘彻打断她,“你说仔细点!”
卫子夫一愣,“是……妾的弟弟说,是四月份的事,匈奴南部爆发了一次大的春瘟,死了不少人,牛羊更是损伤无数。他还说,今年匈奴的日子恐怕难过了……怎么了,陛下?”
怎么了?他也想问怎么了!
刘彻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最后望向窗外,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匈奴爆发了瘟疫,还死伤无数牛羊,这意味着什么?
他觉得,他找到切入口了。
转身一看,卫子夫还跪在那儿,神色张皇。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她正经看在眼里,只觉那张脸说不出的顺眼,走过去亲自扶起她,笑道:“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两人挨得近,卫子夫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脸颊一红,有桃李般的娇羞,倒是与平时情致不同。不过他这会儿没心思多看,转头道:“你在这儿陪她吧,朕还有事,先回宣室殿了。”
说罢,也不管两人的恭送,转身就出了寝殿。
然而,没走出多远,他忽然觉得不对。匈奴爆发瘟疫,朝中其实有人提过,但大家都没当回事儿,所知者寥寥,以至于他今天都没想起来。卫子夫说是弟弟告诉她的,但卫青也只是南军一个普通的士兵,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转身就往回走,刚到门口,便听到卫子夫犹豫的声音,“时少使,我这样跟陛下讲了,真的就可以不去匈奴了吗?”
隔着一堵墙,他看不到时年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语气里的笃定,“当然了。而且,陛下一定会觉得你很聪明、很厉害,就这么喜欢上你也说不定呢!”
第14章 射箭
时年觉得,自己的计划实在周密。聂城说,要想办法告诉刘彻匈奴爆发瘟疫的事,他那么聪明,自然能想到后面应该怎么办。但时年却觉得光这样还不够。她决定让卫子夫告诉刘彻这个消息,把这个大功劳给未来的皇后凉凉,一箭双雕。
下午她偷溜到披香殿,卫子夫认出她是曾救过自己的人,自然惊讶,而当时年说可以帮她躲掉和亲后,卫子夫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时年忍不住问:“你不相信我吗?”
卫子夫摇摇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毅然道:“您对子夫有活命之恩,我自然是信您的。也罢,反正都这样了,只要可以不去匈奴,我什么都愿意做!”
现在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啊。
时年心情愉快,索性留下来陪卫子夫吃了晚饭。她这段时间茶饭不思,人也越发憔悴,时年瞧得心疼,拉着她的手说:“你要好好吃东西啊,不然饿出毛病来,陛下以后会心疼的!”
“陛下……”卫子夫有些糊涂,似乎不明白她怎么老把自己和陛下凑到一起。
时年也没解释,夹起块肉递到她唇边,“啊,吃这个~”
卫子夫红着脸,小心翼翼把肉吃了进去。
这么一耽搁,等回到掖庭已经很晚了,时年哼着歌推开门,却发现房内已经坐着个人了。
她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更是惊讶,“陛下?您怎么会在这儿?”
殿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刘彻的神情也有些分辨不清。他本来好像正在看着什么,听到声音也没回头,淡淡道:“怎么,朕的掖庭,朕倒来不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按她一开始的设想,刘彻今晚应该很忙啊,难道聂城高估他了,他并没有领略到那个情报的深意?
她在刘彻身边坐下,刘彻盯她一瞬,忽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朕刚想到了应该怎么取消和亲,所以想过来和你分享。”
时年眼珠子一转,满脸惊喜地凑过去,“真的?那您想怎么取消啊?”
“下午卫子夫不是说,匈奴月前爆发了一次大的瘟疫嘛,朕就想着,瘟疫过后,他们一定急需粮食和牛羊,我们正好可以用这个作筹码,和匈奴谈判。大汉给他们提供应急的粮食,作为交换,匈奴放弃此次和亲。”
在卫青、霍去病一众名将还未长成,汉朝也没做好正面和匈奴打一战的准备时,这无疑是个折中的良策。时年一拍手,“对啊,这样好的办法,我怎么想不到呢!陛下您真聪明!”
女孩的吹捧如此直白,换作往日他一定很受用,今晚却不得不把一切都仔细审视。
刘彻不动声色,“不过,决定了这个,朕又有些新的烦恼。”
“什么?”
“卫子夫不去匈奴了,那应该怎么安置她呢?说起来,她的处境也实在尴尬,说贵不贵、说贱不贱,谁都知道她本来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入宫。做不了匈奴阏氏,朕总得帮她找个好归宿才行。”
时年眨眨眼睛,“陛下是问妾的意见吗?”
刘彻:“怎么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陛下既然问妾,那妾就随便说一下哈。我觉得,您还真得小心处理卫子夫,送她出宫肯定不行,她毕竟封了公主,如果用不上人家和亲了就把人赶走,显得有点卸磨杀驴、不近人情。”
“那朕为她选一个夫婿,再以公主的身份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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