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厌世状元郎 第50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吉安两口子离开不过一刻,南和町就被清了一遍。之前那位体面的嬷嬷,走去金丝楠木马车屈膝禀报:“大夫人,六姑娘,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马车内无声,不一会两个着粉衣的清丽丫鬟下来,搬了绣凳到车门边。一位戴了整套子母绿头面的柳叶眉圆脸妇人,撑着丫鬟的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一只莹莹玉手随其后伸出,丫鬟赶忙送上腕。

  精巧的绣鞋,鞋面上穿了数颗指甲大的东珠。随着动作,东珠颗颗相撞,发出哒哒声。戴着的帷帽,帽檐薄比蝉翼,掩不住姑娘美颜。长眉杏目,鼻若悬胆,嘴稍阔,但下巴小巧,兜得唇角自然上扬。

  “母亲,我们就这样占了人家的院子。人家在背后不定要怎么编排咱们?”

  声柔似水,但说出的话却不善。妇人莞尔:“随便,反正这辈子他们也走不到咱们面前。”

  进了院子,先转眼扫一圈,小虽小了点,不过还算干净。赵清晴挽住母亲进了正屋,来到榻边坐:“之前就不该耽搁那两个时辰,不然这会咱们都到府里了。”

  妇人着手理了理皱了两条纹的宽袖:“晚一天而已,不着紧。”

  “女儿也是真想不透。”赵清晴轻眨眼,看向一边:“那骆斌云都没踪没影儿了,唯一的嫡女骆温婷又没能嫁回张家。骆氏嫡三房已算折完了,您做什还敬着?今晨丑时就起身,巴巴地跑去给骆温婷添妆,还听骆张氏一通哭诉。”

  妇人瞥了一眼闺女:“我到底受过骆张氏的情,骆斌云没了,按理我早该走这一趟。只府里事务繁重,总走不开。明日骆张氏唯一的嫡孙女要出嫁,我这做表姑的,怎么都要去添份妆。”

  小女儿浅薄,哪懂她冲的不是骆氏三房,而是京里张家。皇帝立了七皇子做太子,他们赵家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赵清晴轻嗤一声:“那骆温婷磨到十八,还是不得不认命,不再妄求。只要那张培立送嫁又是何意?骆氏没走得出去的男儿了?”她把萧如茵置于何地?

  “萧家为了东宫,会忍下这口气的。”妇人笑笑,东宫无权,萧家手里也无实权。宫里贤妃颜色平平,又无宠。上上下下,唯拿得出手的也就萧家四姑娘的这门亲,搭上张家,便等于掌了大半内阁。

  圣人心难测,谁能想到七皇子竟会入主东宫?

  可她赵氏真就这么认了?

  赵清晴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来:“母亲,您说那骆斌云怎么就失踪了?”张家、骆家找了四年,一无所获,真是奇了怪。

  这事还就不好说,妇人摇了摇头:“估计连张仲都不清楚是谁下的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骆斌云没得活。

  “那个刑部郎中,不是断案如神吗?去了齐州府一下子就不神了。”赵清晴弯唇:“有了骆斌云的事在前,这几年京里不少人家都不把出息的子弟往外安插了,想想也是可笑。”

  客栈上房虽比船上安适许多,但吉安跟楚陌闹了两回后,明明疲倦得很,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床里在“翻地”,睡在外的人难安稳,在她又一次改趴为侧时,贴上她,亲吻她的后颈:“我给你背段《战国策》。”

  也好,吉安翻过身窝到他怀里:“你背吧。”

  “卫鞅亡魏入秦,孝公以为相,封之于商”

  跟着他和缓清醇的声音,吉安在想着意思,开始还很精神,不多久就跟不上了,两眼皮往一块凑,渐渐的声好似小了。背后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把她哄睡了,楚陌才闭上眼睛。次日两人也没起早,睡到天大亮,在房里用了早饭。听说南和町外那排马车走了,他们才拾掇东西,去楼下退房。

  马车一路顺畅到安崇门外,正排队,一阵熟悉的唢呐声从后来。有穿着喜庆的老管家拎着大红竹篮,挨个发双喜绣囊:“真不好意思,我家少爷成亲赶吉时,劳烦大家行个方便,谢谢”

  这不是什了不得的事,周明驱马,拖着马车往边上去,让出道来。车里趴在楚陌腿上的吉安,拿着方管事给准备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正欲翻页,忽闻车外私语。

  “应就是骆温婷。”一个尖细的女音,语带不屑:“前年与工部侍郎庶长子定下亲事,去年闹出与表哥游湖双双落水的事。好在她身边丫鬟得力,将她救起。那时京中还传,她要被退亲。”

  “那丫鬟也是多事。”有男子插话:“不懂她家姑娘的心思。”

  “谁说不是?这事是落在一庶长子头上,若换成哪家嫡长子,估计骆家姑娘舅爷再盛势,也不会从。”

  “唉,这骆家姑娘也可怜,年岁到了,爹不见了。要是那骆大人在,估计现在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吉安脸压着话本,细细听着外面的私语,脑中一片混乱。骆温婷没死,那…那吉安安所言等等,让她好好捋捋。

  此骆温婷若真是吉安安口中的那个骆温婷,那她该在昌平二十五年就落水溺死了。可她现在没死?

  现实与书里的大环境就差了一点,她。只她一直生活在枣余村,能影响到吉欣然,可绝对影响不到陕东以外。

  骆温婷的未婚夫婿从楚陌变成了工部侍郎家的公子。骆温婷与其表哥游湖,双双落水,又被救起。骆温婷的父亲不见了齐州府不正有一个姓骆的大人莫名不见了?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听二哥说官差都排查到镇上。

  那大人是出自津州府骆氏嫡房,背景极厚实。

  算计着失踪的时间,应是她十三岁那年冬第一场雪后。吉安犹记得那年的第一场雪是在十月十落下的,十月初十是吉欣然的生辰。初九,她随爹娘去县里,郝掌柜与她爹说,范州府小三元要去书岳楼。

  骆斌云失踪的时候,楚陌就在迟陵县。骆温婷的未婚夫婿是楚陌,然后她溺水死了。

  咕咚一声,吞咽了下,吉安闭紧眼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楚陌感受着妻子气息的变化,静静地等着。

  想到什,眼睛忽又张开。吉安翻身看向楚陌,小声说:“骆温婷成亲,我们家没送礼。”她看过账本,楚陌中举,津州府骆氏有来礼。

  “不往来不走礼。”楚陌俯下身在她唇上嘬了一口,也不躲避她眼里的审视,面上带着浅浅笑意。

  完了,吉安直觉她猜中什么了。

第51章 京里

  “你…她她是你母亲给你议亲的…对象?”她记得那次楚陌去迟陵县是陪韩芸娘还愿。

  楚陌蹙眉, 微鼓着嘴不高兴道:“你是我娘子。”

  没否认,那就是了。吉安心突突的。骆斌云失踪后,多少人排查都寻不着一丝踪迹。这其中也许不止是有那场大雪的缘故, 还有…他自己。朝廷命官借下察民情,与人遗孀在寺院私会, 可不得隐秘行踪。

  韩芸娘呢?在骆斌云失踪后,儿子于乡试中夺得魁首, 她竟想替他定下骆斌云之女。这里是否有要仰仗张仲的原因,未可知。但太爷年事已高,楚家万贯家财, 一根独苗。

  有京城张家、津州骆氏在, 结成这门亲事, 就等于是让楚陌带着整个楚家入赘。真是个好娘!再接上骆温婷溺死。推测到此, 吉安有点明白太爷的难言了。

  家门不幸, 一点不为过。

  迎亲的车马过去了,没了顾忌,周遭的议论更是纷纷。有可怜工部侍郎家庶长子的, 有骂骆温婷不知廉耻的, 更有说什张培立无能的…吉安都听在耳里,往边上挪了挪,侧身抱住她相公。

  楚陌悄悄舒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她猜到哪了,但直觉快到根了。手掌住妻子的后脑, 指腹摩着她厚实又柔嫩的耳垂。

  耳上痒痒的,吉安张嘴咬他,可惜没咬到肉,心中委屈, 嘟囔:“我感觉我好像被骗婚了。”可生米早煮成熟饭,熟饭都下肚了。要她放手,她又…又舍不得。骆温婷在书中溺死了,但她现在一拗坐起。

  还有吉欣然。可能知道骆温婷该溺死的还有吉欣然。以吉欣然对楚陌的关注,她不可能不晓得楚陌的未婚妻子溺死这件事,那…再加以反推,吉安心吊起,慢慢转过眼看向她丈夫。

  楚陌一脸平静,与她对视着。

  你倒是开口吱一声呀,吉安苦下脸,迟疑许久还是靠过去抱住他的头,套在耳上:“昌平二十三年十月初九,我与爹娘去县城买金镯子,听郝掌柜说范州府小三元陪母亲来寺里还愿”

  弯唇笑了,楚陌贴紧她的脸,原来他们的缘分来得比他以为的还要早上一时。

  “你笑什么?”吉安怕得两手心都冒冷汗。

  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楚陌埋首在她颈窝:“不要怕,他们全死了,我都不会完。”以前不喜冰冷地活着,现在她为他支起了一块方圆地。方圆地虽小,但其中尽是她的味道,他爱极了。

  他们?吉安乱动的眼珠子,透着她心底的焦躁。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浮现出在善林山上求得的那支签:“善之这个字是谁给你取的?”

  楚陌老实回答:“一个老和尚。”

  吉安脱口而出:“方圆师父吗?”之前她怎就忽略了解签老僧看到楚陌的那副神色?

  轻嗯了一声,楚陌补了一句:“他老不正经,骗过我两个馒头。”

  这是一个骗婚团伙。吉安哭丧着脸,抽了下鼻子,侧首咬上他的唇,她不欲再想了。就从韩氏要将亲儿子和整个楚家奉给骆氏这一点,便可知其心在哪。再思及楚陌亲爹十八年前枉死桐州,和楚陌对桐州韩氏的态度,这里明显还有旁的解不开的怨结。

  唇上的疼痛叫楚陌眼神一动,笑开温柔地重复之前的话:“不要怕。”

  “你说得轻巧。”吉安眼泪都快下来了,但心里也疼:“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乱来,我还想寿终正寝呢。”

  “你福寿绵长,老和尚说的。”楚陌重嘬她的嘴。

  吉安圈住他的脖颈:“以后我再也不提骆温婷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与骆氏不往来不走礼。”至于吉欣然,她也想通了。一个闺阁女子,行为有限,就算是像她这样推测出一些事,但证据呢?

  几方大势力寻了四年都没找到,迟陵县才多大?

  “好。”楚陌不由得收紧双臂,拥紧她,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安安,我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

  又来讨巧,吉安苦笑:“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了,可不得对我更好点。”

  楚陌双目中滑过晶莹,印上她的唇,用力吮吸,有柔软回应,立马张口嘴,邀她进入。

  午时末才达东城汪香胡同,楚家的宅子就在汪香胡同尾。如楚陌说的,三进的老宅子,不大。从正门进去就是外院,一眼可观全部,除了两排屋,没有小园。过了屏门左拐,走十来步到二门入内院。

  内院倒是不小,有东西厢房一个小园,沿着走廊到正房,正房之后便是三门了,三门进去就是后罩房。一路走下来,可知这不及楚田镇三进宅子三分之一大,但价格却不菲,近两千两银。

  就这还是走了运才买到。宅子位置极佳,奈何太小了,一般官家压根不够住,要再大一圈,就轮不到没权没势的楚家了。

  吉安喜欢这里,宅子虽老,但丝毫不显破旧,带着股厚重感,透着浓浓的古朴。院里种了几株牡丹,边沿插了矮竹,甬道交叉处盘出一圆地,栽了一株矮松。

  矮松青绿,杆枝遒劲。整个小园是既精致又不乏大气。

  楚陌见她两眼晶耀,就知她满意这里,心情也跟着愉悦,摆手让辛语领着青雨、绿云四个去收拾行李。走到妻子身后,贴靠着她。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轻嗯了一声,吉安后倚在他怀里:“夫君,这里很好。”静站一会,方管事便领着一众下人来拜见了。

  宅子里没有丫鬟,只有五个清理内院和管着厨房的婆子,其中圆盘脸方大娘是方管事的娘子。

  “厨房还是由方大娘、宥大嫂管着。从今日起,王大娘和娟嫂子、杨嫂子除了清扫内院,还要轮流守二门。等会我让辛语列张轮值单子出来,你们照着单子来。”吉安三言两语将事安排了。

  屋里都提前打扫过,辛语五人仅用了两刻便将东西规整好。吉安、楚陌洗漱之后,方大娘、宥大嫂立马摆膳。两位主子饭食上的忌讳,周老管家早就给舅兄传达过,故厨房都小心着。

  砂锅白肉、红烧羊肉、挂炉鸭,鱼头豆腐汤,再来一道酸溜白菜。都是家常菜,但味道确实不错。白肉都是猪后臀肉,瘦多肥少,蘸上蘸料,丝毫不腻还很香。羊肉不膻,连着皮,糯糯的一点都不柴。

  酸溜白菜,爽口又脆,很开胃。一顿饭吃下来,吉安觉甚好。饭后和楚陌在小院里溜达两圈,便去往内室。不错,这里内室与东耳房是连通的。如此正好,东耳房用来做书房。

  着方管事将他们带来的书全部搬入东耳房里,并让他丈量尺寸,定制书架。

  “京里有珞子坊吗?”吉安用脚在地上划拉着:“这里可以放张毯子,再做两张摇椅,闲暇时,也可以放松一下。”

  拿着绳尺的方管事乐呵道:“京里没有珞子坊,但西桦街有一家海云阁,比王嘉镇珞子坊还要大。”沉凝稍稍,转眼看向少爷,“海云阁的主家是桂云总督赵子鹤夫人席氏的舅家。”

  那就是四皇子良王的。楚陌一点都不意外,桂云那大片海岸,赵子鹤又不傻,岂会放过海上黄金?且良王夺嫡,花费也小不了。

  “修整几日,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的毯子。”

  桂云总督…昨晚那个抢他们院子的人家。吉安点头:“没有合眼的,我们就找家绣坊做。”

  “听你的。”

  这话听得方管事转过身又回过头。钱迅说得一点没错,小少爷娶了妻子,知道疼人了。一会量完屋子,他得把婆娘叫过来,让她再敲打敲打几个老姐妹,都紧着点皮子,别生倚老卖老的心。

  这里没有温池子,但有四尺三寸高的大浴桶。晚上夫妻共浴闹了半个多时辰,楚陌抱着瘫软的妻子出了浴房。也许是着家了心也安稳,吉安沾床就睡。

  亲了亲她,楚陌在床边站了片刻,转身拿了衣服穿上,披了件斗篷去往前院。前院书房里,周明与一矮个小眼男子正等着。见到主家,小眼男子立马上前拱手:“殷晌拜见少爷。”

  抬手示意他起身,楚陌来到书案后落座:“京里现在情况如何?”

  小眼一眯,殷晌一根指头指天:“好像不行了。”见少爷不露一点异色,心中更添敬意,“今日津州骆氏嫡三房嫡出女骆温婷出嫁,张家长房嫡子张培立送嫁,武英殿大学士萧家至今未吭一声。”

  楚陌手指轻弹着书案,东宫现在是举步维艰。若皇帝真的抱恙,几个年长的皇子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围堵住东宫,不让东宫揽权。待皇帝一死,东宫…就危矣。

  武英殿大学士萧鹏远乃宫里贤妃一母同胞的兄长,贤妃即是七皇子景易的娘亲。萧鹏远嫡次女于昌平二十六年与张培立定下亲事。张培立跟骆温婷青梅竹马,又牵扯不断。

  “你的意思是萧家会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