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厌世状元郎 第53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虽毛病不小,但他用的放心。皇帝沉目:“把药呈上来。”他没闲空跟这老药痴在这耗,前殿里还有几本折子没批。

  一刻后,童稳脚步飘浮地退出清乾殿内殿,守在内殿门口的御前首领太监立时进入。

  背着药箱,眼神空洞地往前走,童稳脑子里一片漆黑,心里只有一事,他刚亲手伺候皇上服了虎狼之药。半年…至大殿门口,脚抬起却没高过槛,麻木的身子向前倒去,就在头要栽到地时,一双手接住了他。

  蟒纹…四爪?受惊的童稳双目渐渐聚神,转动眼珠向左下看去,定在那手中指骨节处的薄茧上。太子…瞬间回神,跪地行礼。

  “臣太医院院判童稳拜见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着紫色四爪蟒袍的景易,样貌随了其母,长眉大眼,两腮丰润额开阔,面上平和,没了往日常挂着的笑:“童院判请起,孤父皇怎么样了?”夜半小尺子来报,说清乾殿请了御医,他放下书就赶来了。

  沉凝两息,童稳平复了语调:“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无恙。”

  瞧您刚那塌了天的样儿,可不像是无恙。景易心一紧,抬眼看向大殿内:“夜深了,小尺子,你着人送童院判出宫回府。”

  “是。”脸圆圆的年轻太监,手抱拂尘,躬着腰上前去扶童稳。二人走后,景易就被请进了内殿,见到闭目撑在紫檀榻几上的皇上,跪地拱礼:“父皇,儿子服侍您就寝。”

  才服了药,皇帝正犯恶心,双拳握紧,强压下涌至喉间的酸水,缓了一口气,挪膀子将几上的一摞册子推掉地上:“这是…今年的一些贡士,你好好看看,择两把刀。”

  磨一磨,成利刃。景易就近捡起一本翻开:“江崇清”

  “这个不行。”老皇帝睁开眼睛:“江叔臻能教养出什么好东西?一个状元,空有一腔清傲,不屑这不屑那,最后被个晚三年授官的传胪排挤出翰林院。不仅不思过,竟还闹起辞官。白费了朕的一番苦心。”

  景易眨了眨眼睛:“人家只是闹一闹,也许冷静了就想通了,接受外放。您倒好,一下子允了他辞官,将人摁得死死。”

  没了江叔臻的压制,父皇又扶榜眼。谁想榜眼是个命薄的主儿,去江南勘察堤坝竟不慎坠马,摔痴了。康宁九年的探花身子倒健壮,但进士及第后,竟被揭停妻另娶高门的丑事。张仲似如有天助一般,一路得意到现在。

  好在朝里还有一股清流文士,不愿对其俯首。

  “你是来气朕的吗?”皇帝怒瞪不孝子。眼长这么大,全看不见他几个兄长在争斗,就连比他小两岁的小九都知道到处走动、拉拢。他倒好,遇着小打小闹逃得都比兔子还快。

  见天地躲家里,生生把自个养得都二十了还没褪膘,瞧瞧他那两腮肉。

  丢开手里的册子,景易又随手捡了一本:“这境况,儿子哪敢气您?好好地待王府里,您非逮了儿子架火上烤。”

  “不愿当太子,朕也成全你”

  “可别,您早做什么去了?现在废太子,您顾念父子情,不剐了儿子。他们呢?”景易手拍了拍榻:“以后谁坐这,儿子的命都悬着。”翻开册子,只扫一眼就递向上:“楚陌。”

  闻名,皇帝老眼一紧,接过册子:“他师父是景程隐。”

  “不是曾伯祖教出来的,儿子还不用。”景易目光熠熠,不无戏谑地说:“楚家单良田就超百顷,无权无势,却能安然到今,足矣证明他们爷孙都非简单人物。但楚镇中却安居在范州府楚田镇,乐享田园。父皇以为善之因何得入曾伯祖的眼?”

  必须是品性佳,心智高。

  皇帝嗤笑:“现在就叫善之了?”

  “当然,”景易笑道:“善之绝对不会是第二个江叔臻。”他曾伯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虽…景家对不住他,但他绝不会祸乱大景江山。

  “江叔臻可没他狠辣。”皇帝敛目:“骆斌云?”

  景易头一歪,佯作疑惑道:“他难道不该死吗?”

  “那死哪去了?”他派出暗卫都没查到,真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儿子怎么知道?又不是儿子动的手。”景易眨巴着大眼,满脸的无辜。

  皇帝一堵,真真与贤妃是一个德性,两息后怒道:“滚。”见他父皇中气十足,景易爬起麻溜地跑了,只到了殿外,神色一收,眼里闪过痛意,快撑不住了吗?他的手脚还得再利索些。

  内殿,皇帝目光下落,定在楚陌的册上。善之伯祖为他取的字。轻缓一口气,老七真是合了他的心。

  二月初六,方大娘买菜回来,像往常一样跑去正房说事:“考官已经入贡院了,刚和宥大家的走那绕了一圈,贡院外全是官兵,大门紧闭。”

  哎呦,吉安原本就紧张,她这描述,下腹都有憋闷。不行,她要去缓解一下。比起吉彦考乡试,这亲疏立见。自投生在古代,她就没为什考试紧张过,主要也不是她去考。

  今儿…那股熟悉的感觉复生了,吉安纾解完,就跑去小书房。一看那要考会试的大老爷正拿着她织了一半的胸衣在研究,顿时不知该说什好?

  “你没听到方大娘的话吗?”

  楚陌抬头莫名道:“她不说我也知道,都是旧例。”扬一扬手中物,“这是什么,给我织的吗?”

  “不是给你的。”吉安上前抽走:“你不再看看书了?”她心都揪着,比自己去考还要紧要,“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薄弱点,盲区?咱们还有时间。”

  “没有了。”楚陌笑看着妻子。

  吉安一听,两眼大睁:“怎么会没有时间?你初八才受检入贡院。”

  “我说的是没有薄弱点和盲区。”楚陌凑近她,盯着她闪烁的美目:“你在怕什么?”之前闲话时说起吉彦,她可是讲得很在理。功底是多年累积,临时抱佛脚都是虚的。

  “我…没在怕。”吉安噘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你考嘛,我心里没底。”

  楚陌揽她入怀:“安安,你知道号舍吗?”

  点了点脑袋,这她肯定知道。虽然没见过,但听爹讲过不止一回。很小的一个地方,一人一间,他们考试的九天吃喝全在里头。还有臭号,就是靠近茅厕的号舍,谁坐谁倒霉。

  既如此,他便不多说了:“等我蹲完号舍回来,你要好好疼疼我。捶腰揉肩,外加贴身服侍”

  “先别想那么远?”吉安推着他到书案后,拿起一本书塞他手里:“咱们先看书,这最正经。我去给你收拾衣物。线裤两条都穿上,热就脱掉一条。要是碰上倒春寒,你再套上。袜子也是一样。”

  看着她匆匆离开书房,楚陌放下手里的书,重新拿了《中庸》,起身走向摇椅。

  二月初八,考生入贡院。次日晚天就阴了,吉安烦躁地连着走错好几排针,索性停下来静一静。站在屋檐下,望着黑漆漆的天。方管事昨儿下午送人过去,就没离开。

  今儿周明赶回了,休息一晚,明儿去替他。轻吐一口气,吉安凝眉,十数载寒窗苦读,终于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姑。”辛语拿了件兔毛斗篷来,为她披上:“在担心姑爷吗?”

  吉安笑了:“这个时候除了他,还会有谁能叫我焦心?”吉彦有闺女在旁,又是与女婿同考,无需她多管。她这里表给面子情,就够了。

  “您也别太担心,咱们准备得很充足。”辛语嗅着冰凉,上望了一眼天:“就是倒春寒也不怕。姑爷近日轻轻松松,一点不见紧绷,该也是心中有数。”心中有数,还是说低了。

  几天前,她随方管事去通州府瞧铺子,都听说了。京里不少赌庄都开赌了,押注三鼎甲。姑爷呼声与那江南大才子江崇清一般高,江崇清还年长姑爷一岁。

  不乱想了,吉安收回目光,看向已经开始抽条的辛语:“铺子相中了,你打算怎么装,什么时候装?”

  提及这,辛语就不禁两眼放光:“姑,您和姑爷布置的书房和茶室就很好,我准备也这么来。不要太繁复,简单一些。让客人进到店里,便眼前一亮。”

  有眼见!简约是不过时的潮流,再搭上新奇的编织物,脑中有画面了。吉安逛过珞子坊,也进过海云阁,一个经营模式新鲜,一个装点华丽,卖的差不多的货物,但都很懂因地制宜。

  “目标客户呢?”

  辛语直言:“通州府也属贵地,我们在那开铺子卖稀奇物,定位不用走低。而且像书房和茶室里的那种地毯,虽用的都是棉线编织,可人力消耗巨大。价上比不得海云阁的那些毯子,但也低不了多少。”

  方管事已经联系牙行了,等姑爷考完会试,她这就要去牙行挑人。因着搓线、编织的手法并不太难,她暂时不准备雇佣,全数买人,签死契。等哪日姑爷出息了,她们有了底气,再组建作坊。

  思路清晰,吉安伸手顺了顺辛语垂在胸前的辫子:“搓线、编织,一直依赖人工也不好。你可以请方管事和周明寻些厉害的匠人,看能不能改一改纺车和织布机子。”

  “这一点我也想过。”辛语蹙眉:“只当前更紧要是寻合适的线。周明这回带来一百二十种线,我已经拿来了,明日就让兰月和青雨试试。”

  “好。”

  起风了,吉安裹紧斗篷,转身回屋里:“你袖子短了一寸,明日拿匹布自己裁两身。”辛语跟在后,鼻子一酸:“不用,身上这件去年秋才做的。我现长得正快,做了新的,没几个月又短了。凑合一下,等入夏再做新衣。”

  “做两身吧。”吉安笑道:“大姑娘了,要点好。这袖子都短到腕骨上了,还凑合?”

  辛语拽了拽自己的袖口,眼里滑过晶莹:“姑,我会给你挣很多银子,”让您在姑爷面前永远直着腰。

  “好,我等着。”吉安进去内室,坐到炕边,拉了辛语到近前小声问道:“晾了蓝花有几个月了,她还没动?”

  怎么可能?辛语俯身凑到吉安耳边:“前儿我帮您给姑爷收拾完考篮,回去后罩房。在经过青雨那屋时,就听蓝花说,您带我这么大点的丫头嫁进楚家,十有七八是做了打算。”

  吉安敛下眼睫:“她看到你了?”

  踩了踩投在地上的影子,辛语撇了撇嘴:“精着呢。”见她将青雨、兰月、绿云都拢靠在一起,就想挑拨她生腌臜念头。真是内里住了鬼,一肚子鬼心思。

  自姑嫁给了姑爷,在她眼里,姑和姑爷就是一个人。当初娘送她离开庄子时,叮嘱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死都不要沾主子的男人。

  当时她不太懂其中的厉害,但后来看多了姑和姑爷的甜蜜,她明白了。这就跟把你吃得好好的松子糖抠出来,给个不相干的人舔一下,然后再塞回你嘴里是一个模子。

  再甜也觉恶心。

  “青雨什么反应?”吉安上炕,被窝里还有余热。

  辛语双手抱臂:“说我还小,让她别瞎捉摸。”不等吉安问,她就将接下来的话全复述了,“蓝花讲青雨太单纯了,让她等着瞧。说你这一有喜,肯定把我提起来。正好我年纪小”

  才闷了她四个多月,话就这么多了。吉安将软枕竖起,倚靠在上:“既然提到这事”

  “姑,让我来讲。”辛语跪到床边:“您要是疼我,就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吉安笑道:“我跟楚陌说过不止一次,今生他只能有我一个。”歪过身,拉她起来,“等年岁到了,你要是遇着好的,可以跟我说,我给你掌眼。”辛语,她是不准备给早嫁,怎么也要等到满十八了再相看。

  她还小,辛语岔开话:“蓝花怎么办?”

  “还是一样,留意着。”

  天阴了一夜,更加冷。晨起见朝阳,吉安这心还是放不下。挨过两日,该来的终究来了。天降冻雨,打得小园里的松竹都缩头。下了半天一夜,屋里炭火都增多了两盆。

  “少奶奶,”蓝花快步进小书房,屈膝行礼:“守门的婆子来报,说詹家少奶奶来拜见。”

  窝在摇椅上勾对襟线衫的吉安眼都不抬一下:“我忙着,让她回吧。”外头冻死人,她没心思待客。

  “是。”

  春寒之后,贡院日日有人被抬出。吉安听方大娘说其中一个还大哭着往里爬,心口难受得很。数着时辰,掰着指头,好不容易熬到十七。傍晚时分,二门传来了响动,站在檐下的吉安赶紧让厨房备水。

  “回来了回来了。”辛语兴奋地领架着人的周明往内院。周明脸上有着不自然,少爷出贡院那会还健步如飞,怎到了家门口就…就不行了?

  吉安迎上去,逮见楚陌两眼闭着,立马叫辛语回头:“去瞧瞧方管事请的大夫到哪了?”

  肩上一紧,周明连忙道:“少奶奶,少爷没事,就是…疲累。”有事的那位,是三舅老爷。考完就晕厥了,劳官兵抬了出来。

  “先把人送进屋。”吉安架住楚陌的左边,入了正房。到了内室摆屏那,楚陌睁开眼,将周明推开,带着吉安一下子入到内室,抵靠着墙。

  “媳妇,我现在好臭。”

  他不说,吉安还真没注意,凑了凑鼻子,确实很臭,由他赖着:“你落到臭号了?”抬手帮他先脱掉外袍,就丢在地上,解开玉带,再松开襟口。

  “没有,”楚陌用冒出的硬茬蹭着媳妇的鬓,丧着声道:“但离臭号也不远。春寒后,不少士子肚子都着了凉。他们出恭,我都能听到噗拉噗拉声。几个臭号全没挨到最后。”

  他蹭来蹭去的,就不来亲。吉安都乐了,转过脸来也不嫌,在他干得翘皮的唇上嘬了一口:“那运气还不错。”考完她才回过味,这人曾当着面儿,一掌震碎了她的长衫,还把扶额给握没了。

  “我考得很顺。”那些都影响不了他要给安安挣霞帔的决心,怕自个嘴里味道不好,只敢紧抿着唇在她颊上流连。

  厨房送了水进来,吉安手快地给他脱了衣服,洗头洗澡。上下查检,人瘦了一小圈,但精气神不差。换了一遍水,又清了一遍,身上香喷喷了。在浴房小闹了一回,楚陌被推到榻上趴着。

  绞干发,吉安又给他揉了揉僵硬的肩。辛语端着鸡丝面进来:“姑,方大娘照您说的放了两把大叶菜。”

  吉安拉楚陌起来:“把面吃了。”

  抱着软枕往里一靠,楚陌耷拉下一双剑眉,气若悬丝地说:“我元气大损,四肢无力。”

  将鸡丝面放到榻几上,辛语就悄没声地退后。出了内室,大呼一口气,拍拍受惊的心。姑爷人高马大的,撒起娇来,真要命。

  吉安惯着,夹了一小碗面,舀了汤:“来张嘴啊”

  面煮得很烂,一抿就化了。楚陌拿开怀里的软枕,抱住媳妇,一口一口地吃着,不时抬手去擦她眼底的青色:“你很担心我?”

  “冻雨下了那么久,我能不担心吗?你又不是铁打的。”吉安喂他喝了两勺汤,抽帕子给擦了擦嘴:“再来一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