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厌世状元郎 第69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吉安摸了摸他的小道髻,笑着道:“没有药丸子。”请费氏到榻边坐,给母子两倒上茶。

  楚陌没回避,跟着进了屋,给辛语使了个眼色。辛语立时带着青雨、兰月退了出去。一见这情形,费氏心里一紧。自得了楚陌的提点,夫君就在严阵以待。信已经加急送往辽边了,不出意外回音这两天就会到。

  南徽异动?夫君和她父兄都抱有怀疑,提前要军饷…辽边的军饷紧紧都能撑五个月,南徽怎么就不行了?

  “西州的折子到了。”楚陌玩着挂在玉带上的小玉坠:“窦明岳上奏南徽境边骚动,地仓已空。”

  费氏握拳:“窦明岳的话怎么能信?他女儿是良王的侧妃,还诞有子嗣。那本来就跟赵子鹤是一条心。”看着楚陌,她能想到的,这位不会想不到,关键在太子明不明?

  “让世子养足精神吧,窦明岳的折子走过尚书省。”楚陌敛目:“杨瑜西是不是要回京了?”永宁侯府镇守辽边五十余年,都是世子留京城。

  “之前是打算五月下旬抵京。”费氏说道:“现在可能会随侯爷的信一起回来。”瑜西只是个指挥使,他回京不谈什么私自不私自。

  楚陌算计着时日,六月初杨瑜西与武英殿大学士萧家闺女成亲,成完亲待不久便要回辽边。背手低头在原地打着转,若这回事了,杨家还会镇守如果他是君王,咬了咬舌尖。

  难得安静的杨宁非,一眼不眨地盯着楚陌,等着话。也不急,祖父说了他们家的男人不能是急性子。

  杨家也危险…但好在皇帝快不行了。楚陌抬首望向他媳妇:“若南徽的异动真的有问题,也许杨家可以借此挪个窝。”

  什么?费氏惊愣,楚陌说挪个窝?吉安苦笑,他可以不对着她说。

  楚陌再道:“杨家在辽边待得太久了。”手指向上,“不会高兴的。”

  南风军…费氏明白楚陌的意思了:“那北伐军呢?”

  北伐军的兵符可是程隐太子亲手交到杨家的。杨家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就怕有负程隐太子的信任,有负于民。曾祖杨奕是死在关外,二十年前祖父杨廷严、叔祖杨廷义也是死在关外。杨家死在关外的,就没有一个能得全尸。漠、辽更是恨透了杨家男人。

  “北伐军自有新的主帅。”楚陌已经在心里将事推演了一遍,转眼看向抿着小嘴的杨小爷:“不许将今日所闻外传。”

  杨宁非双手捂住嘴,认真道:“一字不外漏。”他很清楚自家是干什么的,这是秘密军情,刀架脖上都不能说。

  出楚府时,费氏已收敛好情绪,在她看北伐军、南风军没差,但于杨家男人就不一样了,可楚陌说得又十分在理。只意外的是,她夫君听了,却露了惊喜。

  南风军向朝廷要军饷的事,京里有点底蕴的人家都听到风了,眼睛全盯着汪香胡同。杨家是一点动静都没。

  四月初十的早朝,如楚陌所想,没人告病。张仲枯败了一月余的脸色终于见好了,面目沉重地站在文官之首。

  皇帝等了几息,见没人出声,便抬手示意庞大福。庞大福抱着拂尘,扬起下巴唱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上,”兵部尚书吕峰骏出列:“臣有事要奏,日前南风军主帅,桂云总督赵子鹤以南徽边境有异动为由,向沣水、甘林提了三月军饷。可至今,兵部都没收到有关南徽边境异动的上报折子,臣以为这不合规。”

  良王立时出列:“事急从宜,南徽边境确实有骚乱。西州的折子已经抵京了,儿臣以为还是尽快调集粮饷,以备战。”

  “臣附议。”赵子鹤的胞弟赵子冉出列:“皇上,赵将军守卫南徽边境多年,对西疆、南夏知之甚深,多年来也从未提前向朝廷要过军饷。此回行为,必是因异动不寻常。”

  杨凌南出列:“皇上,永宁侯府镇守辽边五十余年,历经鬼林山、逢旱口、狮子峰三次大战,从未提前向朝廷要军饷。臣以为赵将军当前该做的,是尽快探明南徽异动。待确定了,再谈军饷的事也不迟。”

  “待确定就迟了。”赵子冉急说:“世子也知辽边五十余年起过三次大战,可南徽呢?除了三十年前西疆蛮夷引蝗虫入侵外,一直安宁得很。休养生息几十年,此回犯我大景必是倾巢而出,势要有所得。赵将军定是有所察觉,才立时着手备粮饷。”

  良王接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理永宁侯世子该清楚。”

  “赵将军已经提了三个月的粮饷了。”杨凌南背靠永宁侯府可不惧什么良王:“就算是现在开战,最多一月半,后继粮饷就会运抵南徽。没得这么着急的,除非他另有所图。”

  “南方是有雨季的。”赵子冉双目一阴,咚一声跪到地上痛陈:“皇上,赵家自大景建国起,就一直为君为民镇守南徽,从不敢存一丝大意。开了海禁后,又扫近海倭寇。永宁侯世子一言实在令人寒心啊!”

  “你不用在此寒心。”杨凌南眼眶都红了:“你赵家没历大战,没死过谁。我永宁侯府两任当家人死在关外,我叔祖连尸骨都凑不齐。为国为君为民,杨家男儿愿马革裹尸,肝脑涂地。”

  兵部侍郎费晓遥,沉着一张与妹妹费晓晓一个模子脱出来的娃娃脸走出队列:“皇上,臣以为只有探明南徽异动,朝廷才可精准打算。”

  “父皇,南徽离京几千里,即便是加急信件,天晴时来回都要八日。若真开战,前方战事紧急,后方粮饷再不继,无异于两头烧。”良王余光扫过杨凌南:“儿臣以为可以先调集粮饷,送往西州、沣水、甘林地仓。若无战事,那粮饷也可作明年的军饷。”

  杨凌南嗤笑:“不知良王想调集多少军饷送往三省?”都战备了,肯定不会是每年的军饷数目。

  “听你们吵了这么久了,朕头都疼。”

  “臣等该死。”百官立时跪一地。

  皇帝冷瞥了一眼良王,心里是失望透顶,就这还不死心。抬手让大臣们都起来,望向一脸淡漠的楚陌。见其又去提笔,嘴角一抽,他倒是记得认真。

  “朕想听点不一样的,楚修撰,你来说说。”

  闻言,张仲不由收紧两肩,他是真不想再与楚陌辩了。这人歪理邪说,百无禁忌。皇上也不忌讳,对楚陌像是亲缘后辈一般宽容。要不是清楚其出身,他都快以为楚陌是皇上遗落在外的龙子。

  不止张仲,好几个大臣都紧了神。楚陌有些日子没在朝上出过声,皇上怎突然又点到他了?难道南徽边境异动真的有问题?

  搁下才拿起的毛笔,楚陌拱手:“皇上,下臣去年进京抵达通州府码头时,因着太晚了,便携妻落脚在通州。京里宅子的管事就怕这一出,所以提前半月在一家客栈订了小院。”

  他们在议南风军要军饷的事,这楚陌闲说什么?有大臣想打断,只偷瞄了一眼殿上,立时又打住。皇上听得正有味。

  “下臣和内子到了客栈,才入小院,坐下还未喝上一杯茶,客栈的掌柜就急急寻来,说请下臣与内子移步客栈上房。小院要空出来,给南风军赵家女眷用。”

  景易敛目,眼里滑过冷色。南风军…赵家?

  楚陌露疑惑:“当时下臣就吃了一惊,南风军赵家?”淡而一笑,“本以为是客栈掌柜情急下的误言,还想着要纠正一下。只见掌柜九月的天,连连擦汗,下臣也就住了嘴。”

  赵子冉、良王心颤颤,这楚陌到底凭什么?

  “等入了京,一日两日,下臣发现‘口误’的不止客栈掌柜,全京城的百姓提织井胡同赵家,都叫南风军赵家。说西桦街海云阁,会讲那是南风军赵家开的。”

  楚陌严肃道:“皇上,您该让户部算一算这些年运去西州、沣水、甘林的军饷有多少?也好问南风军赵家索要。”

  “那都是百姓误言,我赵家从未承认,也无一人在外自称过南风军赵家。”赵子冉斥道:“楚陌,有些话可说但有些话说不得,还望你不要搬弄口舌,污忠臣良将。”

  “忠臣…良将?”楚陌细细品味:“可下臣来京这么久,怎就没听谁提过北伐军永宁侯府?”转眼望向赵子冉,“你赵家是没承认过、自称过,但默认过。这种事情想否认太简单了,你赵家也在行。拉几个不值银钱的丫鬟推到街上,大斥一番,然后打死,保准京里再无百姓敢‘口误’。”

  这是在讽刺赵家行事张狂吗?张仲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针对他了。别说,楚陌刺起人来的那些话,听着还挺…痛快。

  “那是丫鬟行事不端,污了主子名声,家嫂爱女心切才手狠了一回。”赵子冉背后已生汗,强扯出一丝笑意:“说来这事还要怪楚状元容颜太盛,勾得我家丫鬟都春心萌动了。”

  楚陌蹙眉:“赵大人,这里是太和殿,皇上、太子都在呢,您刚那算是犯了欺君之罪。”

  杨凌南决定了,回家再给儿子请个夫子,人就要多读点圣贤书。听听…这才多大会,楚陌已经把赵子冉绕得当朝犯下欺君之罪了。状元楼投花之事,满街的百姓可是亲眼见。

  心一震,赵子冉硬着头皮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楚陌笑了:“赵大人别对着下臣,您向皇上、太子陈词。下臣也想知道刚‘句句属实’这四字,你再说一遍后,今日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宫门。”

  皇帝老眼阴沉,好啊,有些东西是真当他人老昏聩了。

  赵子冉埋首,不敢作声了。

  楚陌这还没结束:“刚赵大人说赵家自大景建国起,就一直为君为民镇守南徽,从不敢存一丝大意。开了海禁后,又扫近海倭寇。言语之间尽是委屈、悲凉。下臣听之,亦难受得很。”看向静立着的朝中武将,摇了摇头,神情中不乏轻蔑。

  “食君禄,忠君事。你们听了赵大人之言,竟还站得稳稳当当,真的都该死。下臣都替皇上难受,白花花的银两养了一群废物。”

  杨凌南抢先跪到地上:“皇上,臣自请代赵将军镇守南徽。”墩子他娘昨儿回来说那一嘴,差点乐坏他。桂云那片海岸遍地黄金,瞧瞧赵家都富成什么样了?

  “皇上,臣请命”

  几乎是同时,几十武将全数跪地,谁不想手握兵权?可也得有机会啊。

第67章 庄子

  “皇上, 临阵换将是大忌啊。”赵子冉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赵家镇守南徽,从未觉委屈…”

  “不,赵家委屈。”费晓遥打断了赵子冉的话:“委屈地在京里东城开十二扇海云阁, 卖的全是舶来货,价格昂贵。每日里客量惊人, 只要进去的几乎没有空着手出。说你赵家靠着海禁,是日进斗金都丝毫不为过。”

  二品龙虎将军常威侠虎目都湿了:“皇上, 楚修撰骂得对极。朝廷养了臣这么多年,臣现虽已过壮年,但气力犹在, 实不敢再闲散下去。臣愿为皇上、大景血洒沙场, 马革裹尸。”

  又一武将陈词:“皇上, 若让臣来镇守南徽, 别说提前向朝廷要军饷了, 每年臣都能少要一成军饷。”

  “刚良王说先调度军饷到西州、沣水、甘林三省地仓。这糊弄谁呢?军饷到了那三省,就是赵子鹤的。”

  “食君禄,忠君之事, 有何苦可言?赵家既然委屈、悲凉, 那就赶紧上交兵权,把屁股挪开。”

  “对,赵子鹤若是无能查清南徽异动, 让臣去。臣定给皇上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么临阵换将, 还没打起来呢。”

  很好,这才是武将该有的风貌。皇帝手指轻点着龙椅把上的龙头:“说起来…”一言起,殿下立时噤声,“朕是真的愧对永宁侯府。”

  闻言, 杨凌南忙叩首:“皇上,永宁侯府忠君为国为民,从不觉苦。西北黄沙,边漠落日都是美景,杨家男儿此生惟愿为大景为皇上为百姓驱鞑虏至齐汉山外。”只可惜,三代永宁侯都未能做到。

  皇帝抬手示意杨凌南起来:“朕记得有一年文毅回京,给老太君过生辰。老太君过完生辰,他立马又给自己过,就连才出生的孙儿都提前摆了周岁宴。”西北清苦,北漠、东辽又悍勇善战,骑兵强盛。可北伐军拿的军饷却是与南风军一般。

  赵家在这叫苦连天,对上永宁侯府竟还敢呛声,哪来的底气、脸面?是他给的吗?不,是赵家心大了。

  “皇上,杨家不苦。”杨凌南眼中闪烁着晶莹,这会不是体现男儿气概的时候,情绪得有所外露,跪下哽声道:“杨家的精铁马车出府,到哪百姓都自觉让路。为着这份敬意,杨家誓死捍卫辽边安宁。杨家…不苦。”

  “起来吧。”皇帝老眼看向低垂着首的良王,冷哼一声,站起身甩袖:“退朝。”

  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出声顶两句永宁侯府的张仲,立时端正身姿跪地:“臣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就退朝了?怎觉得今儿的早朝尤其短暂,眨眼的工夫便结束了?

  皇上离开后,过了足五息,百官才陆陆续续站起。景易回身看向面上轻松的张仲:“身子既然大好了,就尽早查一查‘丫鬟暗子’和流言的事。污名担久了,会洗不干净的。”

  “太子殿下说的是,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现就等着证据证实。”张仲毫不避讳地瞥向紧锁眉头的赵子冉。这可是赵家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他。

  “那就好。”景易又转过身拍了拍杨凌南的肩:“有日子没见老太君了,身子还康健吗?杨小爷最近怎么样,听楚修撰说他盯上楚府小园里的矮松了?”

  杨凌南严肃着脸:“回太子殿下的话,老太君一切都好,犬子当不得殿下那般叫。”

  “叫着玩的。”景易也是学了楚陌:“他摆周岁宴的时候,孤还失了一枚玉扣。”那小爷们才六个多月,手劲不小,眼神也好使。当日他是被父皇推去上份礼的。永宁侯府接二连三地摆宴,还是大摆上百桌,长了眼的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是送上厚礼,又折了全身上下最贵的玉扣。

  说起玉扣…杨凌南也忍不住发笑,谁叫您那玉扣红彤彤的?心里酸涩,杨家有几年日子确实不好过。累得墩子他娘,现在谈到银钱两眼都发光。

  “等得闲了,孤得去府上瞧瞧老太君。她老人家屋里的梨花酥,孤一直惦着。”景易余光瞥见楚陌已收拾笔墨,又与杨凌南叙了两句,便先一步离开了。

  只他前脚走,赵子冉就堵住了楚陌的去路:“楚修撰,本官代家嫂、侄女向你道歉。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赵家。赵家满门忠烈,口舌笨拙,一心只在守卫境边,实经不得你这般诬蔑。”

  他在朝上说得已经很含蓄了。楚陌轻掀眼皮,看过三步外默不吭声的良王,回视赵子冉:“赵家满门忠烈,这是对‘满门忠烈’最大的羞辱。”

  “你”

  “海云阁何止日进斗金?”楚陌凤目一敛:“赵家若是坦荡,大可将海云阁的账本据实公开,让皇上、太子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评一评。”冷笑一声,接着道,“以权谋私都已经刻在脑门上了,你竟还在这叫嚣赵家满门忠烈,说你厚颜无耻都是轻的。”

  赵子冉顶不住四方投来的目光,巍颤颤地指向楚陌大斥:“你放肆。”

  “放肆的是你。”楚陌下望指着他的那根手指:“这里是太和殿,你都敢公然拦住我。那背地里呢,你赵家又想怎么对付我?皇上点我说话,我胆小不敢欺君,当是如何想如何说。

  我说的有一句是假吗?你听之不自省,不想着改正不当行止,约束家人的嚣张,却在太和大殿当着群臣的面指责、恫吓我。这就是你赵家的态度?”

  “楚修撰。”良王笑着上前:“赵大人也是被你之前在朝上说的那些话惊着了,一时失礼。”手拉过赵子冉,“你也别怪,类似的事情张首辅也亲历过,都大病了几回。”

  围观的张仲不认了:“良王殿下,老臣借此机会再重申一遍,‘丫鬟暗子’与流言之事,老臣是被陷害。楚修撰也是无辜受老臣牵连。”蹙眉望向赵子冉,一脸的不认同。

  “之前老臣才听楚修撰那些话,确实有气。但之后想想又觉甚是在理,虚心接受一切指责,加以改正。倒是赵大人,赵家问题就摆在东城西桦街上,却仍敢在太和殿大放厥词。你何止厚颜无耻,更是胆大包天。”

  说得好!杨凌南虽然看张仲不顺眼,但今天得站他一回。

  武英殿大学士萧鹏远抱着玉圭,默默地挪步到楚陌身后。张仲说得挺好听,他不虚心接受怎么办?皇帝都帮他“改正”了。书岳楼关了,吏部的权也分散了。没了这两样,张仲今天说话的语气…多硬气!

  瞄了一眼比自个高半头的楚陌,这位是真的刚正,不做御史可惜了。但做御史,于他又是屈就。

  楚陌眨了眨眼睛:“张首辅言过了,我虽是受你牵连,但人家会挑上我利用,肯定也是别有用心。”想到媳妇的话,又来了一嘴,“张首辅久居京城,府上肯定有熟悉的牙侩。下臣妻子身子弱,下臣想买一温泉庄子,大小不论,京郊、通州府、津州府都可。您能否帮着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