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觅食记 第41章

作者:沈知何 标签: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不知不觉, 已是夏末。

  顾昀的那位朋友,在颍州任知州三年有余的魏延终于回京了。

  人还没见到,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一大堆。

  这位魏延的各种事迹在汴京城广为流传, 编话本子, 茶馆说书的戏说, 那知名度竟和顾昀有得一拼。

  岁微给陆雨昭讲:“都说那魏延魏郎君俊美矜雅,芝兰玉树,当年可是汴京城第一美男子,又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儿,身份非凡,才华斐然……想当年多少贵女为之倾心, 盼望嫁给他为妻,但他矜冷自持, 不近女色,惹得多少女子暗自神伤。”

  “你这说得貌似潘安, 情比宋玉的……”阿宽挠了挠头说, “我觉着还好啊,没有我家郎君俊!”

  “你见过?”岁微眼睛一亮, “什么时候?”

  阿宽想了想,“记不清了, 反正是魏郎君未外判为官还在京时,当时和我家郎君关系可好了。诚然他是俊的,只是太冷了些, 不如我家郎君为人亲切。”

  岁微叹气唏嘘, “可惜了, 这样清风朗月的男子, 情路也太坎坷了一些。”

  欸欸欸, 怎么和顾昀口中的抠货不一样啊?这就是关系太好情到深处自然黑的兄弟情吗。

  听岁微和阿宽的形容,明明是个高冷贵公子欸。

  陆雨昭枕着下巴趴在榻上,吃瓜吃得津津有味,“情路坎坷?”

  “遇人不淑罢了!先是年轻时被一个漂亮的狐媚子利用,耍得团团转,受尽情伤。后又遭遇那样的事,新婚妻子和表兄暗通款曲,竟然闹到知府那儿,闹得无人不知,使之不得不对簿公堂……”阿宽接话道。

  陆雨昭愣住,他的这两段情史,多么狗血且离奇啊,难怪能成为街头巷尾的闲话家常。

  岁微严肃指出阿宽的语病,“遇人不淑是这般用的吗?”

  “差不多,差不多啦。”阿宽憨笑,“魏郎君自此之后,便愈发沉冷了,从未见他笑过。”

  陆雨昭不由对这个魏延好奇不已。

  是夜,有守门的仆子来报,“陆娘子,门外备好了马车,郎君让我接娘子去樊楼吃酒。”

  “二郎呢?”陆雨昭问。

  守门仆子,“回娘子,和魏郎君一同在门外等着娘子哩。”

  顾昀白天不在府上,好像魏延有事所托,不知道去干了什么。

  陆雨昭瞧了眼渐浓的暮色,心道第一次去樊楼,居然挑这大晚上的,难道更有氛围一些?

  陆雨昭跟着守门仆子出了顾宅。

  大门口,顾昀手里拿着一盏灯笼,懒洋洋靠在马车旁。他的一旁,侧身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的青衫男子,两个人随口聊着什么。

  陆雨昭眨了眨眼,默默打量那青衫男子,心想这个就是魏延吗?

  走近,魏延慢慢转过脸来,疏离但礼貌冲她淡淡颔首。这人生了一副很有距离感的长相,一看便是清冷矜贵的公子哥,和顾昀的风流妖孽面相不同……非常的仙,非常的高岭之花。

  顾昀瞧着一直看魏延的陆雨昭,半眯起眼,他提高灯笼照在陆雨昭脸上,一手掰正她的头,没好气道:“你看什么呢?”

  灯笼正好挡住了陆雨昭的视线,她回神,“没看什么,走吧走吧。”

  顾昀轻嗤了声,下巴朝魏延努了努,简短介绍道:“魏延,今日他请客。”

  紧接着扯走陆雨昭的手腕,上了马车,随口说:“陆雨昭,我夫人。”

  魏延骑的马,陆雨昭和顾昀在马车里。马车驶动,一齐往樊楼去。

  “为何这么晚去樊楼啊?”马车里,陆雨昭随口问。

  顾昀:“魏延白日里去了政事堂面见官家,刚刚述完职。”

  陆雨昭点头,“那你呢?白天里去做什么了?”

  “受人所托,找一个人。”

  顾昀笑了,看着陆雨昭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个人她还熟得很。

  果然陆雨昭问:“找谁?”

  顾昀似乎在想着什么形容词,“一个狐狸精?”

  陆雨昭不明所以,这时马车停了,车夫在帘外说:“郎君,娘子,樊楼到了。”

  顾昀掀帘而出,“下车吧。”

  他跳下马车,朝陆雨昭伸手,陆雨昭想也没想搭上他的小臂,拉着裙裾慢吞吞往车下挪。

  顾昀似乎被她那自然而然、一点没客气也不忸怩的动作取悦了,轻拽了下陆雨昭的手腕,虚扶着她的后腰就将她捞搂下了马车。

  陆雨昭惊呼不及,吓了一跳,“喂,你下次提前打声招呼啊。”

  还好脚尖落地,顾昀就放下了她。

  少年的唇角勾了下,摇头叹气,“你是真不客气。”

  陆雨昭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今日穿得不方便,谢谢啦。”

  顾昀稍顿,少女已经被繁华热闹的樊楼所吸引,慢步往前,仰头观摩着大酒楼。

  魏延走过来,负手淡声道:“你拿她当夫人,她似乎……只拿你当兄弟。”

  他面上没什么波澜,也听得出几分揶揄之意。

  顾昀眯了眯眼,“不劳魏兄费心。”

  魏延轻轻笑了,“你也有今日,顾昀。”

  -

  汴梁城的御街北端,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樊楼静静矗立在夜色里,流光溢彩的盏盏灯火,朱门绣窗的富丽装潢,似一座不夜城。

  不愧为七十二家之首的大酒楼,陆雨昭仰头打量眼前这檐角交错的樊楼,内心震撼不已。

  这樊楼竟是如此辉煌气派,如此大,似乎用酒楼已经不足以形容它,应当用建筑群或者商业综合体才恰当——

  毕竟它由东西南北中五座高楼组成,每一楼三层高,有空中廊桥栏槛相接相通。

  眼前的西楼便是主要接待客人的主楼。

  门口皆是接待招揽贵客的跑堂,称之为“茶酒博士”,引人往里去,“客官里边儿请,今日新上了白炸春鹅,新捕的鹿肉可做脯,配上羊羔酒再好不过……对了,灌浆只剩最后几笼了,一入秋乳糖真雪也不再做了,客官一定要尝尝的……”

  这群茶酒博士太会揽客了,陆雨昭感叹,光听菜名她已经馋得不行了。

  魏延在樊楼订了包间,三人直奔三楼,过飞廊长桥,几经回折,终于踏进幽僻清雅的宽大包厢里。

  跑堂进来送茶水,一边问:“官人们要点些什么?”

  魏延看向顾昀,“你点罢。”

  顾昀耸肩,决心要大宰魏延一顿,于是毫不客气地大报菜名。

  “鹿脯、白炸春鹅、清炖鳝鱼汤,嗯,再来一笼灌浆,三份乳糖真雪,暂且先上这些吧。”

  跑堂笑应,“实在不好意思,灌浆刚刚卖完了。”

  “其他的呢?”顾昀问。

  跑堂的答:“回官人,都有呢。需要配什么酒?”

  顾昀点点头:“羊羔酒罢。”

  “好嘞。”跑堂的应声而去。

  没过多时,包厢门敲响,先送进来的是鹿脯、乳糖真雪和清炖鳝鱼汤。

  乳糖真雪一人一份,摆在三人面前,魏延将鹿脯推向顾昀和陆雨昭,尽客主之宜。

  魏延:“吃乳糖真雪最好配鹿脯,饭前小食,咸甜相宜。”

  陆雨昭夹起一片薄薄的、棕红色的鹿脯,“肉脯,鹿肉做的?”

  魏延淡淡点头。

  鹿脯,即鹿肉干,这是后世基本吃不到的山林野味。此时的鹿肉常见,是富贵人家饭桌上的高级佳肴。

  陆雨昭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就见口齿间“咯吱”一声,无比清脆。

  这鹿脯烘烤得薄脆不已,有淡淡熏烤香气。鹿脯表皮上刷了层蜂蜜,洒了花椒粉和白芝麻,吃起来咸麻带甜,越咀嚼越香,引人不断回味。

  它是蜜汁肉脯的味道,鹿肉的腥臊未见,肉糜处理得细腻,烘烤得味鲜而醇浓。

  吃一片鹿脯,再去品乳糖真雪。

  陆雨昭垂眼看眼前这一碗“皑皑白雪”,瓷勺轻轻一动便微微地融化了,细嗅之下,牛乳奶香十足。要怎么形容,牛奶浇冰淇淋?还是牛奶碎碎冰恰当?

  顾昀之前似乎提到过这道甜品,总之是道非常适宜夏天的冰饮子。

  陆雨昭抬起瓷勺抿了一口,乳糖真雪的真相得到印证:乳糖便是搅和成粘稠糊浆状的鲜奶浆,混合了牛奶、酥酪、白砂糖,浇在了细碎冰屑上。

  清爽沁甜,凉入心扉,甜到黏牙。

  吃腻口了再来一片鹿脯,果然咸甜相宜,又不撑肚子。

  蓦地,包厢又响起三声礼貌的敲门声,跑堂的端着托盘进来。

  门敞着,门外传来稚嫩清脆的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阿娘,姨姨,我还想吃乳糖真雪,求求你们啦……”

  “不行。”

  透过半开的门扉,陆雨昭瞧见长廊上两个婀娜女子的背影,一人一手牵着一个扎朝天揪的小姑娘。

  魏延的眼睛缓缓眯起,唇线渐渐绷直。

  不刻,他匆匆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追去,“你们继续,待会儿我会买账。”

  顾昀眉微拧,喊他,“魏延!”

  与此同时,门外的女子似乎听到了这个喊声,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待看清女子的面容,陆雨昭呆住,欸,文是兮?

  她和文是兮相交甚深,文是兮从来男装扮相,陆雨昭还从没见过她的女子妆容……简直,太漂亮了,漂亮到无法形容。

  若说她的男子扮相是英气中带着清丽,那她的女子姿态,则是清丽脱俗中带着明媚。一颦一笑间,又纯又欲。

  “是兮!”陆雨昭弯起笑眼,朝她挥了挥手,“好巧啊,在此处碰见你。”

  文是兮对她轻轻颔首,抿唇轻笑,眼波流转皆是风情。

  她望了魏延一眼,旋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