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17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提及兄长,谢氏便悔恨交织,“你父亲脾气急躁且固执,总是一意孤行,往往要我与你母亲共同劝,才勉强听得进些话。但那日他坚持要出门追捕凶犯,我与你母亲说破嘴都不见效……”

  她闭上眼,泪汩汩而流。若那日她能劝住兄长,他与嫂嫂便不会早逝,阿渺亦不会孤苦无依。

  谢渺是头回听说这段往事,心酸的同时更忍着泪道:“姑母,您无需自责,那不是您的错。”

  谢氏摇头低泣,悲痛至极。

  谢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父亲有,母亲有,您有,我也有。”

  “路的尽头不知好坏,但总要一试,人才会甘心。您此刻硬劝了我,但我内心不服,日久生怨,影响了我们的感情……”

  谢氏捏紧了帕子。

  谢渺又道:“您还不如由我任性一回,试试当姑子的滋味。”

  谢氏忙道:“我听说出家人的生活清苦至极,每日寅时末便要起来,先诵早课,再用些斋饭,还要打扫寺院,做饭洗衣……你怎受得了这些苦?”

  谢渺暗叫一声好,满脸愁苦地道:“是吗?可我不去试试,心底总是不甘。”

  她捉着谢氏的袖子,央求:“姑母,吃一堑方能长一智,您何不让我去试试?说不定没得几日,我便吃不住苦,哭着嚷着要回来。”

  谢氏面露犹豫,她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可是,当姑子要削发……”

  “头发而已,削了还能再长。”谢渺想了想,“或者我先带发修行。”

  “不行。”谢氏很快端正了思想,“我不许。”

  谢渺便幽幽叹息,“姑母不允我去庵堂出家,也罢,指不定哪日我一咬牙,直接在崔府绞了头发。”

  “……”

  谢氏明知她是在威胁自己,然而一想到她若发疯,整个崔府,乃至整个京城都会传遍她的事迹,到时候连挽回都没有机会……

  还不如安安静静去清心庵带发修行,待她吃了苦,就知晓红尘有多好。

  谢氏逐渐有了主意,斟酌半晌,肃色道:“慕晟百日宴后,我允你去清心庵小住,但你答应我,对外只道是休养,并且不许剃度。”

  成了第一步,下一步还会远吗?

  谢渺佯装屈从,道:“成,都依您。”

  谢氏又提了一些要求,谢渺欣然答应,末了,谢氏思虑万千,问道:“阿渺,慕礼说,此生非你不娶……”

  “哦。”谢渺轻描淡写地道:“表哥是随口戏言,姑母不用当真,待过些日子,您与姑父替他挑选一门好亲事,婚事和满后,此事就当揭过。”

  是吗?

  谢氏苦笑,却也没法,她这会唯愿谢渺别将事闹大,哪里还敢提什么婚事!

  *

  宝樗阁的两个红木箱子,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明岚苑。

  乔木盯着它们直发愁:这该如何是好!

  近半年来,他将二公子的心意看得清楚。公子待人有礼,心性却傲,唯独对上表小姐,唉,即便被打了一巴掌,都能若无其事地准备重礼,想请二夫人许亲。

  原本想着有二夫人从中转圜,他与表小姐定能成就好事,岂料二夫人竟将东西送了回来!

  乔木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步,思考待公子下衙,该用哪种方式,缓和地告知他此事……

  门外响起脚步声,乔木以为是院里仆从,直到一角月魄长袍进厅,他抬头正好对上崔慕礼平静的眼眸。

  “公、公子。”乔木僵着脸,挪着小步子,试图挡住红箱,“您回来了?要用茶,还是先用膳?”

  崔慕礼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半晌未有晃动。

  乔木额际沁出汗水,“公子,这是,这是……”

  “母亲送回来的?”崔慕礼问。

  乔木躬着身子,脑中闪过无数法子,最终却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是。”

  崔慕礼微敛凤目,仿佛若无其事。但乔木却猜得到,公子此刻定不好受。

  他难免心酸,用袖子擦了擦脸,听得崔慕礼道:“将东西暂时收进库房。”

  暂时?公子还没放弃呐。

  乔木在心底唉声叹气,依言照办。

  *

  崔慕礼坐在书案后,面前铺展着新公文,耳旁似乎还回荡着罗尚书的话语。

  “你此次办案有功,圣上欲对你进行嘉赏,应当是给你提个官阶。哼,我却要提醒你,你虽表现尚可,但仍有不足,日后应当加倍勤勉,切勿矜功自伐。”

  办案有功,表现尚可?

  旁人都赞扬他后生可畏,算无遗策,唯有他知晓,他能顺利找到那百万两白银,都是阿渺的功劳。若没有她,周斯辉会难逃劫难,定远侯府会蒙受非议,而曲子铭的罪行或许再无被揭发之日。

  一直以来,幸有阿渺在暗中相助,他才能高瞻远瞩,未雨绸缪。

  他还记得,从前的阿渺是个不通世事的闺中少女,娇柔而造作,连欢喜都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但当她在清心庵摔跤归来,她变得鲜活通透,浑身散发出令人瞩目的光芒,他理所当然地被吸引,想去采撷她的甜美,犹如采撷一朵鲜花。

  但他错了,她不是鲜花,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在奔向她的路上,步步了解她的过去,那些被刻意隐瞒,曾被他认为不重要的往事,纷纷化作钝刀,扎进胸口,令他每时每刻都寸心如割。

  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是少女赤诚热烈的欢喜,希冀期盼的眼神,还是……此生永不能挽回的挚爱?

  他坐在熟悉的书房,却似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环目四顾,遍寻不到出路。

  他知道阿渺不再爱他,唯有不爱,才能平和地祝他,今后好好生活。

  是他的错,他明白的太晚,在她爱而企盼的时候,他选择漠视不理。如今报应来的那样快,他沉沦到不能自已,而她却抽了身,拒绝在他身旁扮演任何角色。

  可他放不开手。

  他将希望寄托在谢氏身上,试图以婚约将她绑在身边。而谢氏送回了箱子,便意味着他与阿渺不会有婚约。

  谢氏默许了阿渺出家。

  崔慕礼疲惫地阖眸,俊容苍白虚弱。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眸中俱是难以言喻的执着。

  他要留住她。

  用铺天盖地的悔,用源源不竭的爱,用抛却自尊的祈求……

  去留住她。

  他想,他什么都能抛却,唯独不能抛却她。

第105章

  没过多久, 乔木来报,称崔夕宁来院拜访。

  崔慕礼在厅堂见了她,崔夕宁寒暄客套几句, 将孙慎元欲弃科考, 从举荐入仕的打算, 及谢渺替二人出的主意,向他详细道来。

  崔夕宁问:“二哥,罗尚书是你在刑部的长官, 依你对他的了解, 你觉得阿渺的办法行得通吗?”

  崔慕礼颔首, “阿渺颖悟, 此法巧妙至极。”

  崔夕宁终于放下心, “那我明日便去跟慎郎说。”

  “夕宁。”崔慕礼问:“你确定要嫁给孙慎元吗?”

  崔夕宁微微一愣,自二哥知晓她与慎郎的关系, 除去帮忙,并未打探过其他。她知晓,一方面二哥是尊重,另一方面则是心性所致, 不愿多加干涉,毕竟他们是隔房的堂兄妹, 来往并不密切。

  但他相问, 她仍勇敢地吐露心声,“二哥, 除去慎郎, 此生我谁也不嫁。”

  崔慕礼静默, 昨日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然而……

  “二哥?”

  “嗯。”崔慕礼回神, 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让他再加几句话。”

  崔夕宁洗耳恭听,待他说完,眼露惊喜,“二哥,你想得真周到!”

  崔慕礼道:“阿渺出的法子,我不过是锦上添花。”

  崔夕宁掩唇而笑,“你与阿渺可真是彼倡此和,默契非常。”

  ……是吗?

  崔慕礼神色怅惘。

  崔夕宁注意到了,关切道:“二哥,你旧伤未愈,千万要注意休息,莫要太过劳累。”

  崔夕宁虽居于内宅,却也知崔慕礼深受圣上看重,得到的荣耀是真,背负的压力亦是真。

  崔慕礼谢过关怀,回到书房,再度陷入沉思。

  王永奇被捕后,张贤宗看似无动于衷,暗里却又下了记猛招。

  前几日,四皇子向承宣帝上折,称自己暗中调查数年,终于查获一起特大的私盐贩卖案,其中牵扯到两淮、长芦、两广等多地的盐运使司,涉案官员无数,影响极其恶劣。

  盐为五味之首,民生必须,自古以来,均由官府掌控。私下煮盐、贩卖是重罪,然因利润奇高,不少人仍铤而走险,为银钱而扰乱盐市。

  大齐开朝以来,已破获过三次私盐贩卖案,然与四皇子此次提交的巨额相比,竟都只是小菜一碟。

  四皇子凭借此案,再度得到承宣帝的夸赞,因包庇郭氏一族的阴霾,仿佛已消散无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愧是张贤宗。

  眼看圣上渐暮,朝中呼吁立储的声音越来越多,承宣帝虽暂无表态,但心中定在权衡。

  是立年岁已成,虽偶有纰漏,但政绩名声在手的四皇子?亦或是立储立嫡,将至高权力给予出身尊贵却不满一岁的九皇子?

  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亦!

  此番四皇子来势汹汹,不仅立下大功,竟还一反常态,以礼待他,相邀赴宴……

  张氏的野心,啧啧啧。

  崔慕礼又想到谢渺送来的那封信,上头白纸黑字写着的人名,正是远在北疆军营,定远侯身边共战多年,亲如手足的兄弟。

  ——如宁德将军邹远道。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这箭是由身边亲信所放,若非神通广大,又有几人能躲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