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9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而所谓的刁难,是他厌恶崔慕礼出身清贵又少年成名,疑他借了家门之光,找着机会便“验证”罢了。

  崔慕礼笑笑,三两拨千金地道:“罗尚书行事峻厉,有他鞭驽策蹇,乃我之幸也。”

  “哦?贤侄当真是胸襟开阔。”王永奇挑眉,不以为然道:“我却以为,罗必禹老眼昏花,若因此埋没了贤侄这块美玉,岂不叫人叹憾?”

  崔慕礼忙道:“慕礼初初入仕,当不起世伯如此夸赞,心有愧也。”

  王永奇摸了把髯须,意味深长地道:“贤侄无须自谦,以你之天分,若能再识大体些,很快便能身居高位,替某而代之。”

  替的是谁,不言而喻。

  崔慕礼的瞳孔似因惊讶而微缩,须臾又努力冷静下来,举杯道:“慕礼敬世伯一杯。”

  王永奇饮了这杯酒,笑意悬于眼底,慢悠悠地道:“弃暗而投康庄大道,贤侄可要牢记方向,莫要学那茅坑里的臭石头,最终落个万人践踏的下场。”

  威逼利诱,敲打并褒,崔慕礼面不改色,尽数受下。

  一旁侍酒的美婢已观察他许久,这满殿的男儿里,唯有他年轻俊美,风姿清雅,叫人忍不住想要沾染玷污,将他拖进红尘醉浪里翻滚。

  她生得极美,樱口琼鼻,身段婀娜,坦口领露出胸前白花花、嫩软软的细肉,微俯下身便展现傲人沟壑。纤指涂着红色丹蔻,握着玉白的酒杯,艳如勾魂夺魄的妖精。

  “大人。”她声若莺啼,柔弱无骨地歪倒,“奴家月照……”

  馥郁的香气飘袭,崔慕礼身形微动,躲了开来。

  关月照并不气馁,正人君子她见得多了,再道貌岸然又如何?食色性也,温香软玉在怀,圣僧且能化为指间柔,何况这本就风流蕴藉的公子哥。

  “良辰美酒,一晌贪欢,大人何不与我共赴极乐,享人间至趣……”她吐气如兰,不依不饶地引诱。

  她轻抬手臂,衣带旖落,露出半边香肩,眼看要缠上崔慕礼的腰,却见他眼睫未抬,淡声响起。

  “哪只手碰了本官,待会便剁下哪只手跟本官回去。”

  关照月不由愣住,待望进他眼底,寻不着旖旎迷离,唯有清明与一片冷沉。

  他没有在开玩笑,他真会剁了她的手。

  *

  酒酣人醉,忽然有人高喊:“四皇子驾到!”

  不等众人反应,身着紫蟒铺金边长袍的年轻男子行进宴厅。他头戴宝石金冠,腰佩玉环,脚踏皂靴,相貌只得端正二字,但气度尊贵,一双黑眸威中带凛,未将殿内其他人放进眼,独对上张贤宗才稍有松动。

  众人已反应过来,连忙齐齐跪下,高喊:“臣拜见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轻抬左手,“免礼,孤为恭贺左相而来,诸位尽情行酒,无须拘板。”

  咳咳,这当然是客套话,四皇子来了,殿内众人立马收敛醉态。

  张贤宗引着四皇子往上走,喜讶皆有,笑问:“殿下已派人恭贺过了,怎还亲自跑一趟?”

  奴仆已在主座旁添案,二人掀袍就座。

  四皇子道:“舅舅升迁是大喜事,孤自要来亲口道贺。”

  身后侍从献上丰厚贺礼,张贤宗冁然而笑,道:“殿下有心了。”

  舅甥寒暄一番,四皇子看向下方几人,“王尚书,秦御史。”视线飘向崔慕礼,敛了笑,倨傲地喊:“崔慕礼。”

  与张贤宗这只笑面虎不同,四皇子自诩出身尊贵,对外姿态一向甚高。不说他向来看崔太傅那个老不死的碍眼,只说这崔慕礼,家里当了几代官,考了个状元而已,如何值得他父皇夸赞有加?再厉害的狗仍旧是狗,一条终生为皇家卖命,匍匐皇家脚下,汪汪直叫的狗。

  他眼中的轻蔑堂而皇之,崔慕礼仿若未见,笑着行礼,“殿下。”

  “孤听说,你只在刑部当了个六品主事。”

  “回殿下,确有此事。”

  “那你何以坐到此处?莫非连最基本的朝纲官级都不懂?”四皇子不问缘由,张口便是斥责。

  张贤宗适时开口:“殿下,崔贤侄是替崔太傅与崔郎中来向臣恭贺,故而臣将他安排在此处。”

  四皇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崔太傅好大的架子,三番五请都不肯见人,孤甚至以为他行将就木,连踏出府门的力气都没了。”

  明眼人都看出他是刻意刁难,张贤宗暗瞥崔慕礼,见他弯腰躬身,眉眼恭敬,其余便无所显露。

  张贤宗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殿下最近监工国寺修葺,想必劳累非常……”

  夜至深处,宴散人离。

  崔慕礼脚步虚浮地踏出厅门,陡被一道尖细嗓音喊住。

  “崔主事,留步。”

  崔慕礼回首,见一名宫人立在门旁,神色轻慢,“请跟咱家来旁说几句话。”

  二人走到偏门角落,宫人开门见山地问:“潘云湖采菱女案,可是由你负责?”

  崔慕礼思索半息,点头,“正是。”

  潘云湖采菱女案指的是三月前潘云湖浮出一具女尸,此女年方十八,名为蓝琪儿,平日以采菱角为生,在其家人报案失踪半月后被发现尸体。此案早已告破,杀人者乃京卫指挥同知之子郭阳,因贪恋蓝琪儿的美色,欲染指却遭反抗后残忍将其谋害沉湖。

  按大齐律例,此子应当斩立决,但不知为何迟迟未判,拖了数月后转到崔慕礼手中。

  那宫人便道:“殿下与郭公子相识已久,知他本性淳朴,行凶乃一念之差,虽犯下过错但罪不至死,如此,你可懂了?”

  说话时眼皮半掀,颐指气使,与他的主子如出一辙。

  崔慕礼沉吟半息,道:“我听闻郭公子自出娘胎便患臆病,在狱中待了两月后,此病越发厉害,已是精神时常,认不得人了。”

  宫人听得此言,满意地点点头,“崔主事果然是个明白人。”

  横枝轻晃掩廊灯,光线忽明忽暗,照不清崔慕礼的脸,只依稀见他勾起唇,似是恭顺至极。

第19章 (一更)

  崔慕礼满身酒气地回到崔府,并未直接回明岚苑,而是去了尚清湖中亭,迎风醒酒,小憩片刻。

  此事很快便落入有心人眼里。

  与此同时,谢渺仍在谢氏房中,磨着她借些银子给自己。

  她替谢氏揉按肩膀,语气讨好,循循善诱地道:“姑母,您别瞧书香造纸坊名不经传,但它日后定会蒸蒸而上,一蹴而就,成为整个大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谢氏舒服地半眯着眼,不甚在意,“哦?是吗?”

  “当然。”谢渺道:“那方芝若极为厉害,定能将书香造纸坊发扬光大。我们只需入些份子钱,今后就能等着天上掉银子,是不是相当划算的一笔买卖?”

  谢氏侧首,睨她一眼,“听你的意思,都与她商量好了?”

  哪有这回事,她连人都没见过呢。

  谢渺当然不会承认,煞有其事地点头,“谈得八九不离十。”

  谢氏问:“你与她怎么认识的?”

  谢渺飞快地撒谎:“在清心庵时有过接触,我与她一见如故。”

  谢氏没有怀疑,松松地打了个哈欠。

  谢渺惊觉天色已晚,道:“姑母,很晚了,您与弟弟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陪您。”

  明日?

  谢氏扫了眼空荡荡的门口,搭着她的手腕起身,懒洋洋地道:“还早,陪我下盘棋。”

  嫣紫摆上棋盘,两人正下着棋,谢氏的另一名大丫鬟瑞珠进来,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谢氏往后一靠,忽然问:“阿渺,你是铁了心要经商?”

  谢渺仍将下步棋放好,认真地抬眸,“是。”

  “行,我可以借你银子。”吊了她几天的胃口,谢氏终于松口,“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谢渺坐端正,笑吟吟地道:“姑母请说。”

  谢氏靠着软垫,一手自然地搭在腹上,“其一,你可以经商,但只限于入份子搭伙,而不是与那些伙计们般,在纸坊天天忙活杂事,跑前跑后。你毕竟是崔家的表小姐,要注意身份,你以为呢?”

  要求不过分,谢渺答应下来。

  谢氏又道:“其二,今后莫要再提什么不嫁慕礼的胡话,我找人算过,你们俩八字甚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渺憋不住想问,姑母你是在哪里找的骗子,算得那么离谱那么不准?

  她动了动唇,好歹将心里话咽回肚子,道:“好。”又补充一句,“但您也不能逼表哥娶我,姑母,他不是您亲生的孩子,您无需为我让他心生芥蒂。”

  谢氏不由长吁短叹:她如何逼得了崔慕礼?若是能,崔慕礼早就与谢渺定下婚约,又何苦她汲汲营生,创造机会。

  “我自有分寸。”谢氏道:“其三,慕礼在尚清亭,你去替他送碗醒酒汤。”

  “……”就说呢今日留她到这么晚,原来等在这里。

  谢渺想拒绝,谢氏又凉凉扫她,“一件小事都使唤不得,还想从我这里借银子?”

  谢渺躁得想拽头发,这是使唤不使唤的问题吗?明显是姑母贼心不死,还想将她与崔慕礼凑做一对。但想又如何?她不愿,崔慕礼更不肯,姑母的心思必然白费。

  如此这般,谢渺干脆地应下,“行,送就送。”

  谢氏扬手,赶小狗似的往外拨几下,“快去快去。”

  谢渺认命起身,没走几步,听后头的谢氏道:“阿渺,你能有自己的理想,姑母感到很欣慰。”

  “……”

  谢渺立马忧郁脸。

  若让姑母知道她经商是为了当个富裕的姑子,会不会平地挖坑,就地埋她?

  *

  微云淡月,水影溶溶。

  喧声随着日光如潮褪去,此夜沉寂,唯剩凉风几许。

  尚清亭中,崔慕礼面朝湖水,负身而立。他隐在黑暗中,衣袂随风猎猎,俊眉修目皆是淡漠,几乎与夜融为一体。

  远处传来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表小姐,二公子就在亭子里,您慢些走,小心汤洒了。”

  “嗯……你送到这里就行,回去吧。”

  “二夫人叮嘱了,叫奴婢一定要送您回去。”

  “我这兴许要耽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