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42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这这这,跟传闻中“狡诈阴沉”的谋士孙先生,根本没有半分相像!

  谢渺完全无法将两人联想到一起,她眨眨眼,用手捂住额头,喃喃自语:“定是我认错了……”

  哈哈,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兴许只是同名。

  她眼神锐利地看向孙慎元,试图从他的表情看出蹊跷。然而孙慎元除去感激,再找不到其余情绪。

  谢渺的心稍稍归位,客套道:“我将巧姑当做妹妹,帮忙是顺心而为,孙大哥无需客气。既然老夫人已经无事,我便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

  *

  谢渺回到清心庵,梳洗一番,仅着绸衣绸裤,坐在梳妆台前,由拂绿用长巾替她绞着半湿的长发。

  铜镜中倒映出她的脸,眉似远山,目如秋水,肌肤柔滑如脂。

  二八年华的姑娘家,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

  拂绿觑着她的侧脸,猜测她在为何而出神。

  “小姐。”她闲聊般地开口:“您觉得二公子怎么样?”

  谢渺道:“心有丘壑,虚怀若谷,表哥自是人中翘楚。”

  拂绿听她虽是赞誉,却无甚情绪,与以往迥然不同。

  她还记得在平江时,二夫人在信中分享崔府趣事,每当写到这位才智高超、出类拔萃的二公子,小姐眼里的倾慕与憧憬便如涨潮时的江水,溢漫四方。那段日子里,小姐正经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二公子像是一道光,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等她们来到京城,住进崔府,小姐见到二公子,受过他几次恩惠后,更是一头栽了进去,以嫁给二公子为终极目标。

  旁人都以为小姐是贪慕虚荣,唯有她明白,二公子对小姐的意义非同一般。到底是为什么,小姐摒弃了炽烈而一头热的情感,不再围着二公子打转?

  说到一头热,拂绿的心跳便有些加速,“小姐,奴婢看二公子对您——”

  “拂绿。”谢渺淡淡地打断她,“莫要妄言。”

第38章

  怎么能是妄言呢?

  拂绿看得清楚, 二公子动作细致地用帕子替小姐拭血,连衣服被弄脏都未显不悦。

  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从小由崔太傅亲自教导,才学兼备, 容止出挑的世家公子。崔府家教甚严, 二公子洁身自好,身边从未出现过莺莺燕燕,对献媚讨好的女子更是不假辞色。

  拂绿见过二公子从前对小姐疏冷有礼的样子, 自然察觉得出而今差别。沉杨的态度,二十年红参随口就送,无一不在表明二公子的心思……

  “小姐,您不该妄自菲薄。”拂绿说得很肯定,“过去的事暂且不说, 二公子现下对您是不一样的。”

  她以为谢渺的神情能有所波动,遗憾的是, 谢渺像一泓深潭, 毫无波澜。

  她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拂绿不解,“您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等到他有回应,为何不抓住时机,趁胜追击?”

  谢渺侧过首, 见她神色激动,不由失笑, “我都不急, 你激动个什么劲?”

  拂绿颇为茫然, “小姐……您以往,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二公子啊。”

  “你也说了, 那是以往。”谢渺忽然抬手,指向窗边,“你看那束花,谢了。”

  窗台边摆着一个青瓷花鸟枝纹花瓶,里头插着几束月季花,花瓣已开始枯萎,姝丽渐衰。

  拂绿替她编了两条长辫子,道:“明日我去换几枝新鲜的来。”

  谢渺道:“倘若我只要这束,你能叫它们恢复原样吗?”

  拂绿当她是在找茬,无奈道:“小姐,您是在故意为难奴婢。”

  “瞧,你都明白的道理。”谢渺将发辫甩到背后,穿上绣鞋,走到窗台边,用手指温柔地碰着花瓣,“折了枝,离了根,花便死了。一样东西死了,如何能复原?”

  拂绿咬唇,隐约懂了。

  “人死不能复生,情死亦然。”说话时,谢渺异样缓和,“我对他不再有情,无论他怎样,都不能撼动我半分。”

  拂绿愣住,一时间竟有种不认识她的错觉。

  她熟悉的小姐,虽年幼失父失母,但依旧开朗乐观。虽遭遇亲人背叛,惶恐之余仍相信真情。可眼前的她平静到麻木,像一片干涸枯竭的大地,没有丝毫生机。

  转变是从何时开始的?

  似乎是从去年九月,小姐在清心庵摔了一跤,醒来后对二公子的态度急转直下,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感,无保留地转移到了枯燥乏味的经文上。

  一开始,她以为小姐不过是闹性子,毕竟这么多年来,她看得清楚,小姐对二公子并非肤浅的迷恋,而是日积月累、切切实的欢喜。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小姐是真的放弃了。

  拂绿想问:为什么?但莫名的,她不忍问出这句话,只是疾步走到她身边,如四年前那些漆黑恐惧的夜一般,自背后伸手搂住她,无声安慰。

  小姐,不要怕,拂绿陪着您,一直陪着您。

  *

  原想在清心庵住到满月,因红参之事,谢渺被迫提前回崔府。

  她将孙慎元还回来的红参包好,又奉上一百两银子,命拂绿送还给了崔慕礼。

  谢氏出去小住了几天,满面红光,心情甚佳。她挺着七个月的孕肚,站在正厅里,指挥奴仆搬移家具。

  “夫人,这一套都搬到库房里吗?”管家问。

  谢氏扶着腰,点头道:“对,再将老爷新得的那套桌椅换上来,搬得时候小心些,别磕啊碰的。”

  管家应是,低着头出门,恰好遇见谢渺。

  管家忙笑道:“表小姐,您回来了。”

  里头传来谢氏的声音,“阿渺回来了?快进来。”

  谢渺跨过门槛进厅,见里头奴仆忙碌,好奇地问:“姑母,这是在做什么?”

  谢氏甩了甩帕子,抱怨道:“还不是你姑父!出去游玩一趟,改不了那臭德行,这不,整了一套的雕花桌椅回来。”

  谢渺知道崔士硕有收集成套桌椅的爱好,只笑笑,不作评论。

  谢氏轻轻捶了下后腰,谢渺便贴心地扶住她,二人往偏厅走。

  谢氏坐到椅子上,慢抚着圆润的腹部,半是烦恼半是憧憬地道:“才七个月就闹得不行,不知出来后有多折腾。”

  谢渺站到她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越闹代表弟弟越健康,再说了,弟弟出来后有姑父帮您管教,用不着您费心。”

  谢氏叹气,“慕礼自小由祖父教导,夕珺呢,又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说起来,你姑父倒是没正经带过孩子。”

  谢渺道:“正好姑母也没带过孩子,与姑父循序渐进,共同进步。”

  谢氏拉住她的手,检查她的伤口,见掌心只留下一条淡疤,欣慰道:“复原的不错,记得继续擦药。”

  谢渺笑着应是。

  不知不觉已到饭点,谢渺陪谢氏用过饭,闲聊时将巧姑家的事情顺口说了。

  “倒是个可怜孩子。”谢氏听完,将她搂到怀里,疼惜道:“阿渺,姑母理解你为何要帮她。”

  说起来,谢氏的身世与崔夕珺十分相似。她与兄长谢和安均是已故的原配元氏所生,如今的谢老夫人乃是他们的继母。继母待人苛刻,谢和安忍了许多年,在前往罗城任县令后,总算将妻女和妹妹都接到了罗城,小家庭圆满团聚。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谢和安与妻子先后去世,谢氏无法,只得带着小阿渺回到平江谢府,但谢老夫人怎会真心实意待她们好?那几年里,她和阿渺没有长辈可依靠,在谢府不知受了多少冷眼。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嫁往京城,前途不明时,将阿渺托付给了她的舅舅孟少归家。

  “幸亏你舅舅舅母是好人。”谢氏感慨:“否则你留在谢家,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好人?

  谢渺垂下眼,乖巧地道:“姑母说得对。”

  姑侄俩又叙了会话,离开前,谢渺亲手替谢氏挂上求来的平安符。

  平安喜乐,顺遂安康。

  姑母这样好的女子,当得起世上最好的祝福。

  *

  崔夕宁听说谢渺回府,原本想隔日去寻她,没想到谢渺先找上了门。

  崔夕宁是大房的嫡次女,她住得院落宽敞,奴仆环绕。此时夜幕降临,沿廊上挂着灯笼,烛光招引飞虫,也照亮了崔夕宁的匆匆脚步。

  她迎向院中站着的人,“阿渺!”

  谢渺转身看她,“深夜来访,叨扰了。”

  崔夕宁便笑,“我正愁没事打发时间呢,你来得刚好,走,我们去小厅坐坐。”

  小厅布置得淡香幽静,精巧舒适。

  两人围案而坐,身下铺着软垫,面前摆着精致茶点。

  崔夕宁将糕点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荷花酥,甜而不腻,我近日喜欢的很。”

  谢渺用玉箸捻着荷花酥送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口,夸道:“果然不错。”

  崔夕宁刚沐浴完,脸颊犹带几分热气,红扑扑的,“你在清心庵住得怎么样?”

  “佛门净地,我甚是喜欢。”

  崔夕宁抿唇轻笑,打趣道:“你这样时不时地去住段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出家。”

  谢渺眉眼舒展,似真似假地道:“只要姑母同意,我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崔夕宁当她是开玩笑,掩唇一笑,道:“二婶同不同意我不知道,我却是不同意,你走了,我就少了太多乐趣。”

  “你姐妹众多,不差我一个。”谢渺从袖笼拿出样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是我替你求得平安福,你拿着。”

  崔夕宁有些意外的惊喜,捧着平安符一脸欢欣,“我不与你客气,谢谢阿渺。”

  谢渺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我在清心庵听到件事情,倒深感唏嘘。”

  崔夕宁将平安符贴身收好,问道:“听到了何事?”

  谢渺盯着她的脸,缓声道:“清心庵山脚有个吉山村,那里住着户姓孙的人家,家中只有一名老妇及孙子孙女。那孙子是名秀才,成日在书院读书。那孙女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便与老妇一起做工养家,挣钱供哥哥读书……”

  崔夕宁表情微僵,纤细的手指圈紧杯沿,“然后呢?”

  谢渺道:“前几日那老妇犯了病,药石罔医,据说只有用超过十年的老红参才能救命。她的孙子孙女便求到了庵里,求师太们施舍老红参。”说着轻笑一声,道:“当真是无知透顶,以为十年老红参是路边的杂草,随处可见吗?”

  崔夕宁将双手收到案下,不住地绞着袖子,“那、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