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无病
“邹婶?莫非是那位妙手医仙?”
“是,邹婶本是游医,在外小有名气,机缘巧合下救了邹叔一命,二人因此结缘。后来邹叔行军作战,邹婶便随军救死扶伤,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堪称佳话。只可惜……”
“可惜什么?”
“多年前,邹婶意外染上怪病,性命一度垂危,后来虽治好了病,却终生无法再有子嗣。”周念南摇头感慨,“他们二人恩爱非常,比起我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料后来……唉,世事无常啊。”
崔慕礼若有所思。
窗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怪腔怪调的尖细叫声。
“周三公子天下无双!周三公子威武勇猛!周三公子天下无双!周三公子威武勇猛!”
崔慕礼撇头望去,见窗台下搁置金镂圆顶雕花鸟笼,一只蓝赤红嘴鹦鹉脚踩圆环,微微撑开翅膀,睁着豆大的眼珠子盯住他们,殷勤讨好地叫唤着。
周念南倾身拎过鸟笼,搁到桌子上,取了根长桔杆逗弄着,“南疆擒来的彩羽鹦鹉,大老远运到京城,就活下这么一只。”
崔慕礼挑眉,“稀罕玩意。”
周念南笑嘻嘻地展臂一推,“托你个忙,将它带给谢渺。”
崔慕礼定眸看他。
周念南眼神飘忽,语气不自觉地发虚,“上回她出手相救,我还未送谢礼,你知道我的,不喜欢欠人情债。”
“哦。”崔慕礼淡声应道。
周念南忍了忍,没忍住,“她最近怎么样?”
崔慕礼对上他发亮的脸庞,面色愈加无波,“尚可。”
周念南想再问些话,见崔慕礼不咸不淡的,胸口反倒一片舒坦。想必崔二相当不喜谢渺,既然如此,他便改日亲自去找她吧,省得让崔二当传话人。
“我听说,皇后娘娘正在替你相看亲事。”崔慕礼道:“据闻,庆阳郡主首当其选。”
庆阳郡主是瑞王之女,姝色无双,活泼靓丽,极得圣上与皇后宠爱,与周念南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重要的是,她对周念南痴情一片。
周念南闻言嗤笑,身子往椅背一靠,满脸敬谢不敏,“庆阳?算了吧,要我娶她,还不如出家当和尚。”那般狠厉霸道的女子,他怕是失心疯了才会娶她回去当妻子。
崔慕礼道:“皇后一派需要势力扶植。”
“靠联姻获得的同盟,又怎比得过自立谋生?”周念南道:“我已经决定入羽林卫,姑母的安危由我来守护。”
崔慕礼略显讶异,“我以为你不愿入宫。”
“原本是,不过现在嘛……”周念南想到一人,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可听说过张贤宗的庶长子,张明奴?”
崔慕礼努力回忆,“印象不深。”
“对,比起张明畅,这位庶长子低调的近乎透明。我派人私下去查,查到件有趣的事情。”
崔慕礼颇感兴趣地抬眸。
周念南道:“那张明奴的生母据说是名绝色婢女,由于出身低微,到死都只是个通房。她十六岁诞下张明奴,因身体亏损,没过多久便因病过逝。随后张贤宗顺父母之意娶了家世显赫的太原王氏女,诞下独子张明畅。可你猜怎么着?我查到那婢女根本未死,而是被张贤宗藏到了外面,隔几个月便会偷偷去看她。”
崔慕礼讶异,“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周念南道:“再说那张明奴,明面上与嫡子张明畅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不仅被王氏苛待,更不受张贤宗喜爱,但我仔细查过,张贤宗私底下请名师教导与他,极为看中此子。”
崔慕礼陷入沉思。
位高权重之臣,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竟然对一个婢女情长至此,若说未动真意,恐怕谁也不信。
都说母凭子贵,有些时候,反之亦然。
崔慕礼轻晃酒盏,俊容闲适,眼中却有精光掠过,“是我疏忽大意了。”未将闷不吭声的庶子放在眼里。
高调许是障眼法,而低调,方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第41章
日跌, 太阳偏西。
崔慕礼与周念南拾级而下,未到门口,便听见一阵吵闹喧哗。
“张公子, 您真的不能进去,咱们这有规矩,必须要破解棋局才能登楼望云——”
“规矩?小爷愿意听的那叫规矩, 小爷不愿意听, 那就是狗屁!你给我滚开!”
“张公子,规矩是咱们阁主定下的,小的不过是个管事, 做不得主——”
“你今天要是不让我进去, 我就把你这楼给烧咯!”
“万万使不得, 张公子,左相克己奉公, 如若知晓您这般行事——”
“狗东西, 竟敢拿我爹来压我,你算个什么玩意!”身着吉金色竹叶纹锦袍的年轻男子相貌算得上英挺, 奈何颧骨过高,看上去甚为刻薄。他身形瘦长,瞳孔浑浊,眼袋发青,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委顿样。此刻火气上头,正咬牙切齿地忿詈:“阿猫阿狗的也敢在小爷面前逞能, 好啊, 小爷就让你知道,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气氛到位, 走狗们撸着袖子, 熟门熟路地开始仗势欺人。
登云阁的护卫连忙上前阻拦,奈何对方人数势众,很快便落了下风。管事被人一左一右架住身子,无法动弹。他人近中年,态度谦卑却不低微,仍稳声道:“张公子,万事三思而后行!”
张明畅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我就欣赏有骨气的人,来啊,将他的牙齿给我拔光,再让他一颗颗地吞下去!”
走狗闻言,从随身布袋中掏出短钳,在手里颠了颠,步步逼近管事。
张明畅回过身,朝立在马车旁的娇小人影勾了勾手指,抬着下颚,神情无比自得,“娇娇儿,快过来,我这就带你上登云阁看风景。”
关月照掩唇一笑,婀娜行至他身侧,纤手勾笼他的臂弯,柔声道:“公子果然一言九鼎。”
来登云阁是她的主意。
听闻此处能望尽京城美景,可惜,要解开门口的棋局方可入内。关月照擅琴通舞,艳辞俚曲也略知一二,独独不善棋道。
既然如此,便只好另辟蹊径。
管事被迫张开嘴,瞳孔映入对方逞凶快活的脸,登时心如死灰。
走狗将短钳粗暴地捣进他嘴里,极其歹毒地对准门牙,正待用劲往外拔时,脸上忽被飞来的硬物击中,齿间一阵剧痛,连声惨叫后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后方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啪啪啪。”
周念南慢悠悠地踱步走出,一脸钦佩之色,“张大公子,你真是好大的威风,不愧是左相之子,在下佩服,佩服。”
“周念南。”张明畅磨了磨牙,恨恨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念南抬手,指向一旁摆着的桌案棋局,故意道:“自是解了棋局才在这里,难道你不是吗?”
废话,他当然不是!
正待反唇相讥,张明畅瞥见他身侧的俊美男子,满腔斗志瞬时哑火。他心虚地挪步挡住关月照,干巴巴地道:“崔、崔二公子也在啊。”
崔慕礼朝他略一颔首,“张公子。”
他看向地上满口鲜血的男子,又看向被人擒制的登云阁管事,眸光浸冷,“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可要报案?”
周念南抚掌而笑,“张明畅,现成的官就在这里,你可有案子要报?”
倒霉催的,竟然遇到这两人!
张明畅暗啐了一声,硬挤出笑容,拱手道:“不过是跟管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崔二公子,改日有空,不妨一起出来喝茶看戏。”
走狗们训练有素,见情况有变,麻利地赔笑走人。
唯独那抹娉婷袅娜的身影,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他们,眼波潋滟,欲说还休,似有万般情愫溶在眸里。
这两位站在一起,真当是日月交辉,天地失色。
关月照曾与他们有过短暂会面,均未发展出风流韵事,实乃人生憾也。
若能与这样的绝世公子共度春宵,其中滋味,想必……
关月照轻勾红唇,笑了。
也不知,他们心悦哪般女子——
她都可以变啊。
*
周念南的马车出了故障,劳烦崔慕礼送他一程。
马车里,周念南无甚形象地歪靠在车壁,右手抚着下巴,似在思量,“不对劲。”
不算短的路程,崔慕礼手中握书在看,眼皮未抬半点,“何事不对劲?”
周念南动了动身子,用掌心揉揉发痒的大腿伤处,“张明畅不对劲。”
他与张明畅是针锋相对的老对头,崔家与张家也有过旧怨,以往见面,互相都不会给好脸色。但刚才张明畅见到崔慕礼,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毫无挣扎就举手投降了?
“你背后整他了?”周念南问。
“……”崔慕礼道:“我很闲?”
周念南讪讪然一笑,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下下地晃悠。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有了!”周念南诈尸般地坐起身,瞪着眼道:“他约你喝茶!”
崔慕礼扫了他一眼,没搭理。
周念南想到一个可能,“崔二,他该不会真对你妹妹有意思吧?”
见崔慕礼不动如山,毫不惊讶的样子,周念南脑中灵光一现,“你早就知道了!”
崔慕礼总算给了点反应,“嗯。”
周念南“啧”了一声,嫌弃地撇嘴,“就他?”恨不得长在女人身上的倒霉玩意儿,就也敢妄想崔二的妹妹。
崔慕礼道:“无需搭理。”
经过周念南的点拨,再看张明畅,有些东西便呼之欲出。
谁会将真正心爱的儿子养成浅薄嚣戾的模样?如他,如念南,又如世上千千万万被父母期许的孩童。
宠溺是假,捧杀恐怕才是真。
*
马车驶入闹市,丰富多杂的声音闯进耳里。
周念南逗了会鹦鹉,又觉得无聊,以手指挑开车帘,目光随意的在街上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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