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无病
丫鬟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拂绿,拂绿力求镇定,道:“是二公子叫奴婢别出声。”
崔慕礼道:“正是。”
谢渺按按抽痛的额角,直接问:“表哥来此有事吗?”
崔慕掸平袖口,“要在这里说?”
谢渺看向那几名貌似恭顺低头,实则竖高耳朵的丫鬟们,只好将他请到书房,为表礼貌,还要备上茶水。
不多时,拂绿端着托盘进屋,两盏紫荷花釉下彩碗盛着茶水,分别摆放到两人面前。
谢渺见状,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
即便是茶碗也过于好看了些……不过拂绿这回做得对,招待崔慕礼,茶碗足矣。
她暗暗朝拂绿投去肯定的眼神,拂绿勉强回笑,心底在想:呵呵,失礼不失礼的,小姐开心就好。
崔慕礼不动声色,将她与旁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思绪回到昨日傍晚。
据沉杨多日来的调查,谢渺自去年清心庵一摔便性情大变,成日念经抄书,戒荤茹素。落水事件发生后,谢渺去清心庵小住,请慧觉师太替她供奉起三盏长明灯,认识孙慎元之妹巧姑,并在那里与定远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言语间曾隐约透露流民闹事的消息。
哦,对了,据定远侯夫人的丫鬟所言,消息是她不小心听“崔表哥与姑父私下聊天”而得知。
随后,谢渺回府,向谢氏提出经营纸坊的意愿,寻得丧父又被未婚夫抛弃的方芝若,全力支持她重振造纸坊,又据方芝若私下与人聊天所知,其理由是她知道方芝若将来一定会成功。
圣上公布皇后有孕的消息后,定远侯府紧跟着要亲自布施,没过多久他便收到了祂的第一封信,写明地点时间,请他去镇压流民动乱。
再后来……定远侯与世子回京述职,红河谷灾银案旧事重提,他收到第二封信,暗指灾银的失踪与宁德将军有关。
与此同时,谢渺与崔夕宁关系变得亲近,知晓她和孙慎元的关系后,不仅没有揭发,还替他们隐瞒关系。便在他们见面后的第二日起,孙慎元不再去书院,反而成日去牛头山瞎逛,从而有机会救得罗尚书之父,成为罗尚书的门生。
再观谢渺,一改往日想嫁入崔府的想法,与他划清界限,对周念南的求亲无动于衷,满门心思遁入空门。
至此,假设谢渺真是祂,来看看祂做了哪些事。
祂知道定远侯府布施时会有流民闹事,在清心庵时委婉提醒侯夫人,无果后,又向他递信,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祂知道方芝若将来会以一介女子之身重振纸坊,于是鼎力支持她继承父愿。
祂知道定远侯回京,红河谷灾银案会被重提,写信告知他灾银案的始作俑者是谁。
祂知道崔夕宁和孙慎元的私情,明白二人地位悬殊,结合无望,便助孙慎元救下罗尚书的老父,获得罗尚书的赏识。
……
种种迹象表明,祂似乎预知未来,对崔府也好,对定远侯府也罢,甚至对孙巧姑和方芝若,都并未包藏祸心。
祂在以自己所能帮助所有人。
祂是故事里的“神仙”,同样,祂亦是谢渺,他无血缘关系的表妹,一个甚至未接触过阴谋诡计的少女。
他本怀疑有人暗中操控,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她受人指使。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能用她的原话来解释。
“上个月我在清心庵摔了一跤,昏迷时得到了佛祖的点悟。”
当时无人将她的话当真,都认为她在开玩笑,但假作真时真亦假,说不定事实便是如此,荒诞,不切实际,甚至光怪陆离。
崔慕礼不信鬼神之说,但他敬畏一切。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发生点超乎寻常的事情,好似也没有那般奇怪?
最主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谢渺背后没有另有所图的“神仙”,她就是神仙本人。
事已至此,他并不着急去探究她的秘密。猎物已经入圈,他要做的是悄无声息地观察,一击必中地捕获,以及成功猎食后地享受。
想想便觉得有意思。
*
谢渺察觉到崔慕礼有点不对劲。
大白天的他来海花苑找她,进书房却一声不吭,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眼里写满四个大字。
我有心事。
谢渺莫名其妙,你有心事,干我何事?
“咳咳。”谢渺故意清嗓子,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崔慕礼回过神,“是有那么件事。”
谢渺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崔慕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轻拢长眉,“你这茶叶……”
茶叶怎么了?
谢渺喝了口,最普通的乌龙茶,挺好啊。
他道:“上回的雨前龙井没了?”
“哦,那个。”谢渺理所当然地道:“好茶得留给贵客。”
先是茶具换瓷碗,再是极品雨前成乌龙茶,言行中的不欢迎简直溢出天际。
崔慕礼却道:“说的对,于你而言,我自然不是外人。”
谢渺一噎,“不,我不是这个——”
崔慕礼善解人意,“我懂,你无需多言。”
门口偷听的拂绿:唉,论口才,小姐真不是二公子的对手。
谢渺显然也清楚,干脆放弃与他争论,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崔慕礼道:“再有三个月,妹妹便要出生,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该给她准备份什么礼物合适?”
谢渺问:“你怎么知道是个妹妹?”
崔慕礼答:“弟弟也行。”
这态度称得上是敷衍中的敷衍。
谢渺推辞道:“表哥是见惯奇珍异宝的人,来问我该送什么礼物,未免太过谦虚。”
好比那条金水菩提项链,按她的水准,恐怕一辈子都见识不到,而他轻轻松松便转送与人。
崔慕礼微叹,神显疲态,“不瞒你说,我近日跟着罗尚书一道查案,晨昏颠倒,实在分不出多余心思。”
查案?红河谷灾银案吗?
谢渺按捺住好奇,装作不经意地问:“表哥最近在查什么案?很棘手吗?”
崔慕礼言简意赅,“棘手。”便紧闭嘴巴。
谢渺暗骂他小气,当下决定反击,“礼物一事,你可以吩咐其他人去办。”
崔慕礼道:“胞弟诞礼,岂能假手于人?”
谢渺提醒:“我也是外人。”
崔慕礼便笑:“你是母亲最疼爱的侄女,若是你选的礼物,定能投她所好。”
话说的没错,但谢渺不愿意帮忙。
见她一脸拒绝,崔慕礼忽然道:“我听说,你最近收到了一盆并蒂牡丹,正在苦恼该如何处置。”
谢渺喝茶的动作一顿。
崔慕礼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帮表妹妥善处理此事。”
第53章 【修】
崔慕礼的办事效率奇高, 隔日便将并蒂牡丹送回定远侯夫人的手里。
周念南临昏回府,被人直接领至湖心亭,还来不及跟母亲闹几句话, 便一眼看见石桌上的并蒂牡丹。
周念南神色顿变, 不是叫左青派人拦了吗?花是怎么进得侯府?
定远侯夫人正摆弄着剪子, 替并蒂牡丹修剪枝叶,“来,坐下说话。”
周念南掀袍坐下,眉眼沉郁, “母亲,这并蒂牡丹……”
定远侯夫人斜眼睨他,“什么并蒂牡丹?我只看到一万两银子。”
周念南笑不出来, 伸手欲抢花, 还没碰到枝叶,便被定远侯夫人挥手一拍——
“你三番两次地送, 人家三番两次地退, 有意思吗?”
周念南气急而笑,“有意思,当然有意思。让我来猜猜, 这花是崔二送来的?”
“是。”
周念南咬牙,“崔二真是……”阴险狡诈的很!
定远侯夫人将剪子放到一旁,用细绢擦拭枝叶上的灰尘, 嗯,这可是一万两银子,马虎不得。
她道:“那日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还要坚持娶她?”
当着所有人的面, 崔慕礼毫不避讳地牵着谢渺离开, 若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恐怕无人会信。
周念南的拳头紧了又松,故作轻松地道:“他们是表兄妹,谢渺在花朝宴上替崔夕珺出头,崔二情急之下带她离开也无可非议。”
定远侯夫人哪能看不出他的勉强,但她没有戳破,颔首道:“谢渺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关于谢和安的那番话,不仅令人动容,更让人意识到,谢渺亦继承了她父亲的高风峻节。小小年纪便宠辱不惊,遇权贵而不跪,这份心性,能有几名少女能做到?
相比之下,庆阳郡主则叫人望而生畏。诚然,她出身尊贵,娶她能让定远侯府锦上添花,但就如念南所言,水满则溢,若惹来圣上猜忌便得不偿失。再者,她颜色虽好,却仗着出身蛮横跋扈,要是嫁进侯府,还不将内宅搅得一团乱?
倒不如顺念南的意,娶个他中意的回来。
母亲这是答应了?
周念南一喜,与有荣焉道:“我选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定远侯夫人瞪他一眼,“你是中意她,她呢?”
谢渺她……她……
周念南心中有懊悔一闪而过,暗暗下决心,等见了面,定要好好向她道歉。
他道:“再给我些时日,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收下这盆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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