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辛一成
他缓缓地开口,“轻儿,当初为什么要与我退婚?”
阮轻无奈,偏过脸去,字字清晰地说:“林少阁主,你看看我现在这张脸,根本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你放过我,别再纠缠我了行吗?”
“轻儿……”林淮风欲要上前,被人一把拽住手腕,他回眸不耐烦地瞪了眼靳十四,喘着气看着阮轻说,“你是不是在生我气?怪我从前冷落过你,不曾一心一意待你?”
阮轻可笑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淮风喜欢的是那跟她长相相似的人,可她呢?
她究竟有多喜欢林淮风呢?
其实也就那样吧。
在那种境遇下,有人愿意待她好,她便全心全意回报着,强迫自己去喜欢上林淮风。
会因他的忽冷忽热而失落,也会因为他的暴戾而惊心,更是在知道真相以后,伤心地无以复加。
可如今回过神来想,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林淮风。
只是喜欢一个少年人的影子罢了。
第一次见到林淮风的时候,她就曾想过——
如果陆宴之身上没有那丝萦绕不去的病气,他或许也是那样轻狂张扬的少年。
她注视着林淮风,缓缓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没有生气的缘由……”
“你以前喜欢我,是因为我像故人,”阮轻残忍一笑,说了个谎,“可我以前喜欢你,何尝不是因为,你像我喜欢的人呢?”
林淮风心里狠狠地一抽,睁大眼睛看着阮轻,惊得无以复加,痛的难以言喻。
第71章 阮轻看着林淮风震惊的神……
阮轻看着林淮风震惊的神情, 不禁莞尔。
林淮风双眸睁大,神情有些慌乱,狼狈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颤声说:“轻儿……你骗人的, 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骗你?”阮轻轻笑一声说, “倒是少阁主你, 就不能正视你自己的内心吗?”
林淮风怔然看着她, 手不住地发抖。
“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为什么还要发誓娶我?”阮轻说, “若是陆宴之逼你, 你大可跟我说明缘由, 我与你成婚后再离了便是, 何必三番五次骗我?”
“轻儿……”林淮风咬咬牙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哦?”阮轻扬眉看他,“那你倒是跟我说说, 究竟是什么样子?你若是喜欢我的脸,跟那傀儡成婚便是, 或者找个易容术高超的, 假扮成你喜欢的样子,这么一来你也轻松很多,我也不必受你欺骗。”
“我没想骗你……”林淮风眼里蓄着泪,抬手要抚摸她的脸,却被靳十四死死按住,颤抖着说,“轻儿,你跟我回去,我跟你慢慢解释好不好?”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就说清吗?”阮轻说。
林淮风垂下眼睑, 泪珠滚了出来,低声说:“有些话,有些事,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阮轻冷笑着看他。
“但唯独……待你是真心的。”林淮风注视着她眼睛说。
阮轻笑容微僵,静静地看着他。
“你跟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林淮风勉力一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双双,花了好多心血救活了她,现在你也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
阮轻拧着眉,说道:“双双……她还好吗?”
“我带你去看她,”林淮风挣开靳十四,一把握住阮轻的手,颤抖着抓在手里,“走,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阮轻停在原地,再一次地推开了林淮风的手,眉头微微皱着,冷淡地看着他。
“怎么了,轻儿?”林淮风紧张地说,“跟我走,好吗?”
“不好,”阮轻说,“早与你说过了,此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交集,你若将双双给我,我心里自然会感激你,想办法答谢你。”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当初跟陆宴之决裂,及至后来席月生为他求情,甚至亲眼看到他受百般折磨,也几乎不曾动摇决心。
宴之……
已经那样子了,她又有什么后悔的资格?
即便是重新来过,她也不会改变自己做过的决定。
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林淮风神情僵住,愣愣地看着她,呼吸几乎停滞。
此生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这比要他的命,还让他难受。
阮轻看着他,缓缓地说:“少阁主,双双是我带出陆家的,我感激你为我找回了她,能不能请你将她交还予我,我愿意用其他东西跟你交换。”
林淮风怔了许久,说道:“轻儿,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
“……”
不可能的了。
阮轻别过脸去,语气淡淡,跟靳十四说:“我们走吧。”
靳十四点头,拿回了黑剑,便与阮轻折回去了。
山路仍有些积雪,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阮轻走在前面,靳十四跟在后面,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只余两人的脚步声与这寂寥的山林相伴。
阮轻仰头看着高处的雪山,忽然生出上山登顶的冲动,扭过头跟靳十四说:“十四,我想上山去看那天池,你先回去吧!”
靳十四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马尾在风中飞扬,微乱的鬓发打在脸上,双眸映着远处的雪,带着笑意说:“我跟你去,比比谁先到山顶!”
阮轻说:“那肯定是你赢!你轻功这么好!”
“这不一定,”靳十四抱着剑,扬眉一笑,“我数十下,你先跑。”
“一、二……”
阮轻“簌”地一下,如风掠过,踩着雪,穿过丛林,朝山顶跑去。
耳畔是风声,冷气贯入肺腑,冲淡了心里郁结的闷气,一时酣畅淋漓。
靳十四在后面看着她,直到她身影快要消失在树林里了,这才一跃跟上去。
山顶是一口死火山,蓄着满满一池宛如天上落下的圣水,云雾缭绕,水面的冰开了裂,涓涓细流从石缝里流出来,摸上去几乎能将骨头冻裂。
仿佛神明在人间留下的眼睛,晶莹透彻,美的令人惊心动魄。
阮轻在一块石子上坐下来,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开,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汪水,心里忽然生出潜入水下的冲动。
但她知道,即便是火灵根,掉入冰窟里也得冻掉一层皮。
云雾在水面上升起,绝景之下,四周静的只剩下风声。
一股旷古的寂寥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身后传出窸窣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阮轻头也不回,笑着说:“你输了。”
“嗯……”靳十四闲庭闲步走上来,在阮轻旁边坐下,挨着她,问道,“轻儿,之前在密室的时候,为何不跟陆宴之相认?”
阮轻笑容仍在脸上,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间,温热的液体“啪嗒”一下,滴落在手背上。
她微怔,摸了下脸,才发觉眼泪倏然滑落出来,湿了脸颊。
风吹的吧。
阮轻揉了揉眼睛,眼泪却不住地涌出来,她只得停下。
靳十四:“……”
靳十四呼吸滞住,心里仿佛被钝器狠狠一碾,慌乱地伸出手,捧她的脸,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阮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再为陆宴之而难过了。
像是山底的死灰,沉寂在岩浆里,忽然一下子喷薄而来。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脸上突然湿润了。
她拿手背擦了下脸,嘴唇动了动,想笑却笑不出来,哑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讨厌他吧……我,我……”
说着说着,她忽然哽咽起来——
“是啊……我当时,为什么不跟他相认呢……”
若那个时候相认了,陆宴之就不会傻到去自焚……
她当时,为什么就那么狠心呢?
靳十四心里狠狠一揪,捧着她的脸,一手顺着脖颈绕到脑后,将她揽入怀里,用力抱着她,轻抚她后背,温声说:“别想了……不是你的错。”
阮轻一口稀薄的冷气抽进去,肺里疼得打紧,她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声。
越是排斥,越是抗拒,越想逃离,那份被遗弃的情感却会是肆意滋长,在无名的角落里疯狂蔓延,等它再一次席卷而来的时候,便是狂风骤雨般,将她彻底吞并,令她再也无法欺瞒自己。
她后悔了……
在密道里,将他从砖石底下抱出来的时候,她明明动摇过的。
靳十四抱着哭着发抖的她,心疼不已,后悔不跌。
他只是随口一问,想到她跟林淮风说的那句——
“我以前喜欢你,何尝不是因为,你像我喜欢的人呢?”
她喜欢的人,是陆宴之吧?
令她魂牵梦绕,却又始终不愿意承认。
作茧自缚,自欺欺人。
就像他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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