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辛一成
他无比后悔地想,当初若是没离开客栈就好了。
当初若是陪在她身边,又怎么会给陆宴之机会,让她从此对他念念不忘。
风吹起两人的衣角,靳十四将她抱得更紧,摸了下她的脸,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温热的、柔软的唇,印在她冰冷的额上。
阮轻微微一怔,眼里盛着泪,抬眸看着靳十四。
眼泪止住了,耳畔唯有风声。
仿佛天地诞生之初,便是这般寂寥、幽远。
靳十四轻抚她的脸庞,手指不时打颤,垂着眼睑,注视着她,欲要开口,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由分说低下头,阖上眼,双唇覆在她沾着泪的唇上。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只想豁出去,放手一搏,就好像他每次出剑的时候,捏准的时机一样。
他紧张地嘴唇都在发颤,触到她柔软的唇瓣,饮水一般与她亲昵,咽下咸涩的泪水,分开复又吻上去。
像是盗贼一样的,窃取本不该属于他东西。
他动作温柔而克制,却一次比一次细致、绵长。
从头至尾,他心跳快得吓人。
唇分,靳十四与她额头相抵,抱着她,轻轻说:“别哭,轻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阮轻不发一言,只靠在他怀里,抬起手,失神地摸了下嘴唇。
日隐在云后,不经日落,天就黑了,湛蓝的夜空里挂着弯月。
阮轻早已经平静下来,跟在靳十四身后下山。
谁都没有说起,之前那个吻。
靳十四心慌意乱,想到自己可能吓到了阮轻,一时又开始后悔起来。
只要她不赶他走,他做什么都可以。
阮轻从山坡上,看着亮起灯的逍遥门,取出蚌壳,说道:“我想去逍遥门,看看能不能找到双双。”
靳十四心跳漏了半拍,微怔,片刻后说:“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阮轻说:“可以的话,你帮我引开林淮风吧。”
*
逍遥门:
四处灯火通明,天下各路门派纷沓至来,掌门夜里还在会客。
唯独一处客房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幽光映在窗格上,映着落寞的人影。
林淮风穿着单衣,枯坐在屋内。
面前放着一墨色陶瓷碗,水里养着一株并蒂双生莲,紫黑色的莲瓣焕着幽光,映着少年人垂丧、惨白的脸庞。
双双莲茎少了一截,比从前矮了不少,嫁接在一颗未萌发的莲种上,生了根,渐渐地恢复灵识。
她摇了摇莲茎,幽幽地说:“你就不该跟小主说那样的话,现在好了,自讨苦吃。”
林淮风瞟她一眼,那红的滴血的眼睛,令双双不禁一颤,莲茎都缩了一截。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双双小声说,“要不还是把我还回去吧?”
林淮风轻笑,“还回去了,她还会来找我吗?”
“陆宴之给你莲种,不是为了让你以此来要挟她,”双双说,“你这样做,有点太过分了。”
林淮风瞪她一眼,说道:“若不是为了轻儿,我会费这么大力气救你?”
双双心虚地缩了缩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你会的。”
“……”
“你本来就不是坏人,”双双怯怯地说,“你帮了小主那么多次,对她恩情还在,她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好好待她,跟她解释清楚误会,她会跟你和解的。”
林淮风淡漠地说:“没有误会,我一开始的确喜欢她的脸。”
“那具傀儡呢?!”双双说,“北海岸小屋里那具傀儡呢?!”
林淮风说:“早就沉海底了。”
双双:“什么时候的事?”
“轻儿来蓬莱阁之后吧,”林淮风笑了笑,“怕她看到伤心……”
双双莲茎抖了下,扭了个疑问的符号。
“不会吧!”双双大声说,“那天晚上,小主还见过那具傀儡,就在那小屋里!”
“不可能。”林淮风语气很确定,接着颤了下,抬眸看着双双,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双双:“……”
“不可能的事……”林淮风喃喃说,“难道有人故意……将她捞了出来?”
双双气呼呼地说:“你问问林琼叶吧!要不是她那天晚上说了那些气话,小主怎么会那么伤心!”
林淮风说:“等轻儿回来,我再问她。”
双双懊恼极了,“你怎么确定,小主一定会来?”
“她会来的,”林淮风眸光幽黑、阴郁,“你在这里,她一定会来的。”
正此时,窗外一道黑影掠过。
林淮风哗啦一下起身,布了道阵法,提着剑出了门。
靳十四一跃飞起,落到屋檐上,借势一跃,身影没入山林中。
林淮风佯装去追,却借道叩了一扇主人的窗户——
窗户落下,一名贵公子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脸看他。
林淮风踩在窗框上,弯身看他,说道:“殿下,劳烦帮我追个人。”
屋里,一名饮酒的和尚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让殿下亲自帮你?是什么来头?”
林淮风冷笑一声,没搭理他,□□走了。
屋里几人正置气,那贵公子却不以为意,伸出一只黑色的布满鳞片的手,取了剑,从屋前绕道,追向那道黑影。
阮轻携带隐去身形的珍珠,见靳十四引开林淮风,这才悄悄走近,推开窗,看向屋内。
桌上,一株紫色泛着幽光的并蒂莲正在优哉游哉地汲取着水中养分,听到窗外动静,警惕地抬起了莲花。
她想出声提醒什么,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窗户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紧接着,人的气息出现了,近在咫尺!
“双双……”阮轻颤抖着,伸手去摸她的花瓣,轻轻说,“是你吗?”
双双:“!!!”
“别过来!!!”双双惊喊了一声,却已经迟了。
只见一道电光一闪,霎时将整个房间照亮,阮轻吃痛喊了一声,手里的珍珠滚了出去,浑身僵住,在这种境况下现出身形。
“小主!”双双兴奋地大喊,却又心疼不已,“你中埋伏了!林淮风知道你会来,跟皇族那帮人联合设了陷阱,你快点想办法脱身!”
阮轻一手撑在桌上,一条手臂像断了一样,失去了知觉,眼里含着泪看向双双,想要挣脱,却挪不动步子。
脚步声在廊外回响。
阮轻越是使力,越是动弹不得。
门被推开,林淮风提着剑,站在门口。
阮轻低头看着地上那颗紫珍珠,却愣是触碰不到。
林淮风幽幽地看着她,不慌不乱,片刻后说:“你还是来了。”
阮轻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
林淮风什么都没说,走进屋,收了剑搁在一旁,也不看她,兀自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接着,他端起两只酒盅,这才走到阮轻面前,递出一只,悠然说:“深夜造访,我有失远迎了。”
阮轻没去接,甚至抬不起手去接,光是站稳,就已经耗费全身力气了。
她垂着眼睑,没有开口。
林淮风将酒盅送到她唇边,说声“请”。
阮轻别过脸去,也懒得跟他开口。
林淮风自饮了一杯,放下酒盅,注视着阮轻,语气散漫地说:“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
阮轻勾起唇,却笑不出来。
“未经我允许,擅自跟我退婚……”林淮风微顿,眼眶泛红,“我没答应,你就仍然是我未婚妻。”
阮轻启唇说:“你做梦。”
林淮风轻笑,饮了第二杯酒。
“咚”地一声,他放下酒盅,凑到阮轻面前,鼻息落在她脸上。
阮轻心跳倏然加快,眼睑垂下,接着,她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林淮风抬手捏住她下巴,低头,双唇覆上来,撬开她唇,一口猛烈的酒水灌了进来。
阮轻:“!”
烈酒的气息涌来,从她嘴唇溢出,顺着下巴沾湿她的衣襟。
林淮风双手捧着她脸,一面灌她,一面在她唇齿间肆意索取。
阮轻喘不过气,眼泪呛了出去,越是挣扎,对方越是凶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手按在桌沿,逐渐失去力气,最终靠在了林淮风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淮风松开她的唇,双手搂着她脖子,红着眼睛看她,轻笑,“那次在海岸上,就应该这样吻你。”
阮轻喘着气,醉意袭来,双眼雾气朦胧,有气无力,愤愤地说:“林淮风,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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