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这一日早上,楚云梨去外书房时,父子俩正在说笑,屋中气氛温馨,她一进门,二人就住了口。
“华敏来了,可用了早膳?”
最近楚云梨生意做得好,廖振兴待她越来越温和,见面都有了笑模样,仿佛之前的针锋相对不存在一般。
“还没呢。”楚云梨坐下,吩咐丫鬟给她送早膳。
廖振兴笑吟吟问:“听说你茶楼中又多了两样点心?”
“是的。”楚云梨侃侃而谈:“两种都是果味,一种像桃子,吃的就是桃子的味道。如今是冬日,吃个稀奇。不过,应该用不了多久客人就会腻,还是得做新的。还有种是桂花甜味,父亲要是喜欢,稍后我让人给你送些过来。对了,我还打算出一种果茶,解腻的。客人要是喜欢,还能论斤称回家泡着喝。”
廖振兴在听到各种新花样时,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挺好,茶楼交给你,我很放心。”他又笑着问:“管得过来吗?”
廖康心下一颤……父亲这是又要把铺子给姐姐?
虽然知道是套姐姐的方子,可他心头还是有些不愤。
同样的年纪,为何廖华敏就那么能干?
他一开始也以为手中握有方子就能把生意做好,可他管了大半个月的酒楼后,已经明白没那么容易。想要赚银子,得有许多技巧。
廖华敏用出来的那些,连父亲都常常夸赞,特意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他听。
越是听得清楚,他越是明白廖华敏的高明。也越是清楚自己的平庸。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笨,廖康也一样。但他又实在没法子做得更好……总之,每见廖华敏一次,他就难受一次。
廖振兴早就在心底里暗搓搓盘算开了,笑着道:“咱们家的瓷窑你也管着吧。”
楚云梨落落大方一福身:“一定不让您失望。”
看她底气十足,廖振兴唇边笑容更深,廖康就更难受了。
楚云梨比较忙,用完了早膳后,很快告辞离开。
父子俩看着她的背影,廖振兴突然问:“康儿,你不高兴?”
廖康:“……”
他得多心大,才能高兴得起来?
“没有。”
廖振兴侧头看他:“康儿,你难受是正常的。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老天爷愿意赏饭吃,嫉妒不来。你只要记得,廖家迟早是你的,无论她拿出多少方子,赚得多少银子,最后都是你的!这么一想,你是不是要好受许多?”
听着父亲这直白的话,廖康唇边忍不住绽开了笑容:“爹,我明白了。”
廖振兴拍了拍他的肩:“这两天有人上门提亲,想要娶她过门,我都回绝了。这种时候,可不能让她分心。”
午后,洪燕茶楼有伙计送点心来外书房。
打开食盒,就闻到了里面清雅的香气。廖振兴伸手拿起,入手绵软,轻轻咬上一口,清香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人口舌生津。还没怎么嚼,就已经咽下了肚。
他吃着点心,唇边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想到什么,他拎着食盒去了主院,找到了云圆圆。
“夫人,你快过来尝尝。”
云圆圆坐在窗前发呆,看到他进门也懒得管,听到这话,回头看向桌上精致的点心,问:“你怎么有闲心找我喝茶?”
对于她的冷淡,廖振兴没有生气,兴致勃勃道:“这是华敏指点厨子做出来的新点心,洪燕茶楼的生意最近好了不少,大概都是因为这些。你也来尝尝。”
云圆圆起身捻起一枚,她最近心里有事,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可闻到这点心,肚子好像瞬间饿得厉害。
她尝了一口,赞道:“好吃。”
廖振兴仔细观察她的眉眼,见她咬了两口后也没有多余的话,问:“这味熟悉吗?”
云圆圆一头雾水:“熟悉?”
廖振兴疑惑问:“你没吃过?”
“没有啊。”云圆圆一脸茫然:“我第一回 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你怎么会这么问?”
廖振兴皱了皱眉,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难道真的是廖华敏狗屎运来了捡着了好厨子?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占便宜的人是自己。
夜里睡下时,廖振兴和梅姨娘又缠绵了一番,临睡前兴致勃勃将洪燕茶楼最近的盛况和廖华敏跑去瓷窑指点工匠的事说了,道:“暂时别让她嫁人,过一段时间,我就把娉婷坊收回来,然后再给其余的铺子让她管。”
梅姨娘眼睛一亮:“等她全部管过一圈……”
廖振兴刮了刮她的鼻子:“真聪明。不过,换铺子的时候,我得委婉一点,不能让她生气,也不能让她心生警觉。这事你除了康儿之外,千万不能往外说!二宝沉不住气,你就别告诉他了。”
梅姨娘笑吟吟躲避:“我知道。”
这一蹭,又蹭出了火来,接下来又是一番缠绵。
两个月后,茶楼和娉婷坊生意蒸蒸日上,在城内颇负盛名。各大户人家心照不宣,喝茶就去洪燕,脂粉就要用娉婷坊的!
瓷器也烧出来了一批,品质没改变,画工精进不少。还有各种寓意,一时间城内兴起送瓷器的热潮,新出的瓷器很快被哄抢一空。
廖振兴很高兴,特意把楚云梨叫到外书房夸赞了一通:“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是个做生意的奇才,早知如此,那些年我就不该放你疯玩。”夸了半晌,紧接着话锋一转:“华敏,娉婷坊那边,我找新管事接手了。”
听到这话,楚云梨一张脸冷了下来。
廖振兴急忙解释:“是我找的那个管事他只会管脂粉铺。我不是要收回铺子,这样吧,辽街的那间杂货铺给你。”
楚云梨嘲讽道:“若是没记错,那铺子已经亏损了半年多,管事都早已不送账本了。”
廖振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楚云梨早就把廖家所有的铺子都打听过了,各铺子盈利她已经摸得清清楚楚。辽街住的都是普通的百姓,大部分靠着给人做力工为生,一整条街都是低矮的小铺子。廖振兴早在半年前就说要关了那间铺子,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人接手而已。
给这个铺子换娉婷街,亏他做得出来。
见便宜女儿板着脸不说话,廖振兴也不追问,劝道:“华敏,这只是暂时的。过两天我再分几个铺子,妙衣坊怎么样?”
不怎么样。
廖家有好几件成衣铺子,妙衣坊之前是梅姨娘的娘家一个远房亲戚管着,样式老旧,价钱贵得离谱,有梅姨娘这个“客人”在,只是不亏损而已。
当然了,如果梅姨娘不买,不知道要亏损多少。
“我觉得挺合适,就和以前一样,如果管事不听话,你直接把人撵走,总之,怎么顺手怎么来。”
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楚云梨拂袖而去。
廖振兴看的出来便宜女儿生了气,可那又如何?
她一天是廖家女,就得听他摆布!
廖振兴得到了一间握有十几种方子的娉婷坊,尤其听说城内城外不少脂粉铺都试图从娉婷坊进货之后,更是喜不自禁,特意让人备了一桌酒菜,和梅姨娘喝了几壶酒庆祝。
一个愿意喝,一个人愿意捧场。太过高兴,二人都喝醉了。
翌日早上,梅姨娘醒过来,发现外头天已经大亮。
冬日的天亮得晚一些,等到大亮,至少也是辰时末,往日的这个时辰,廖振兴早已不在。可今日有些不同,她刚刚一翻身,就察觉到身边温暖一片。她嘴角带着笑意,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也窝进了他的怀中。
“老爷,你那么忙,今儿是特意留下来陪我的吗?”
头上没有声音传来,躺着的人也没回应。这不太正常,换作以往,他应该伸手揽住自己才对。梅姨娘刚想抬头去瞧,突然发觉身下不对。她掀开被子,床上湿了一大片,还带着一股尿骚味。
她自己衣衫是清爽的,裤子的左腿湿了一半,倒是边上的廖振兴大腿以上的下半身都湿透了。
他尿床了?
孩子尿床勉强可以忍受,都几十岁的人还往床上拉……梅姨娘心头一阵恶心,以为廖振兴喝得太醉还没睡醒,所以才没发现尿床的事,结果一抬眼,就对上了他大睁着的眼。
天亮了睁眼很正常,但是,发现自己尿床还不使唤丫鬟进来换床褥,这就太不正常了。
再往下看,他嘴巴歪到一边,唇边还留着大摊口水,手脚不停地抽搐,梅姨娘吓得尖叫一声,缩到了床尾处,颤声道:“老爷,您怎么了?”
廖振兴说不出话,只看着她不停眨眼。
梅姨娘压根不敢仔细看他变得狰狞的面孔,大喊道:“快来人,快请大夫!”
不用问也知道,廖振兴这是病了。
丫鬟推门而入,也被床上的情形给惊着了。接下来,梅苑内一阵鸡飞狗跳。
楚云梨今日睡了个懒觉,天亮后才慢吞吞起身,刚用完早膳,听说梅苑出事了。她不紧不慢出门,碰上了急冲冲赶过来的云圆圆,她身边还跟着云昌盛。
“华敏,你今日还没出门?”
从楚云梨开始做生意起,她就很少去主院,三五日去一趟,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就算是云圆圆想聊,她也会找借口离开。
几个月下来,那点本就不厚的母女情分早已消失殆尽。
“没有,正准备走呢,就听说那边出事了。”楚云梨伸手摘下一朵路旁的梅花:“开得这般艳,可见冬天真的来了。”
云圆圆这会儿满心焦灼,哪有心思赏花?
“你爹病了,咱们赶紧瞧瞧去。”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在了前头。
楚云梨坠在二人身后,走得不紧不慢。
梅苑内气氛凝重,丫鬟们走动间毫无声音,紧张地呼吸都放缓了。
廖振兴衣衫和床褥已经换过,屋中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三四个香炉放在房间各个角落,熏得呼吸间全都是腻人的香气。
“老爷怎么了?”云圆圆奔到床边蹲下,未语泪先流。她一把握住廖振兴的手:“老爷,是不是有人害你?”
廖振兴说不出来话,也抽不回自己的手。他看着屋中的众人,最后将眼神落在了楚云梨身上。
门口又有了动静,是大夫赶了过来。
云圆圆飞快让开,大夫上前查看,最后把脉,面色越来越慎重。
随着大夫面色的变化,屋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云圆圆眼泪挂在脸上,紧张得连哭都忘了。
梅姨娘站在床尾处,揪着帕子满脸焦灼:“大夫,如何?”
大夫没有回答,又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应该是太过激动引起的血脉不畅,喝酒了么?昨夜何时发的病?”
问最后一句时,他看向了身边的云圆圆。
云圆圆下意识看向床尾的梅姨娘。
梅姨娘心里有事,正在发呆。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后,一脸疑惑。
大夫又问了一遍:“喝酒了么?昨夜何时发的病?”
“''昨夜喝了些酒。”梅姨娘垂下眼眸:“发病是早上,要是昨晚,我早让人请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