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楚云梨扬眉:“这是你自卑。人家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今日也是帮忙送考题,要不是问他拿,这考题就得花银子买。还不一定能买着真的。”
柳长洲丢下筷子:“我宁愿花点银子买。”
“呦,你多大方啊。”楚云梨满脸嘲讽:“只顾着给你外甥买徽墨,让儿子每日啃小咸菜,还想买考题?”
柳长洲气道:“倒也是,不花钱的东西拿着多顺手啊!你一句话,人家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楚云梨冷笑:“你把话说清楚。”
柳长洲:“过去的事,我懒得说。”
夫妻两人吵闹,柳母本来不想插嘴,想到刚才外孙子说的话,忍不住道:“红玉,这银子咱也不能一点都不借,阿旭那边明日必须要把债还上,万一还不上,别人会打他的。名声也不好听,搞不好还会牵连成扬……”
“他敢!”楚云梨眼神一厉:“他要是敢坏我儿子名声,或是引祸到成扬身上,别怪我无情。”
张红玉以前软和惯了,母子俩看她说得凶,怕归怕,却满心不以为然,并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柳长洲辩驳道:“家里的银子不是你一个人赚的!”
“就算是你赚的,那你也开始先养自己儿子,有了剩余的,你还琢磨着帮别人养。”楚云梨眯起眼打量他:“柳长洲,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哪有人把外甥放在前头的?”
“说到底,你还是嫌我赚得少。你看不起我!”柳长洲一脸悲愤:“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别人。”他看了一眼关上的门:“人家是秀才,倒是赚得多,也不贴补亲戚,就是连亲儿子都……”
柳母怒喝:“长洲!”
这一生如石破天惊,打断了柳长洲的滔滔不绝。他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楚云梨不想在这家里呆了,但是,就拿以前夫妻之间相处来看,柳长洲除了爱贴补妹妹,自己的手也废了之外,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
夫妻之间吵了,他也愿意去哄,甚至许多男人都做不到他那么低声下气,还愿意在母亲面前护着妻子。张红玉恼恨他,但也觉得他还算有可取之处。
外人眼中,柳长洲除了赚不到多少银子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因此,如果楚云梨不说明缘由,直接离开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看不起柳长洲一个废人!
院子里气氛古怪,楚云梨抱臂问:“胡秀才拢共只得了两个女儿,哪来的儿子?”
柳长洲想要开口,被母亲踹了一脚,他气冲冲地别开了脸。
柳母脸上再不见方才的怒气,笑着和稀泥:“红玉,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你们二人也别吵了,外人听见了笑话。”
楚云梨不依不饶:“柳长洲,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我看不起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胡关哪来的儿子?”
柳长洲是自卑又自傲的人,本来没打算把这些事说出来的他,在听到妻子的这番话后,再也忍不住了:“胡关为何在考中秀才之后还每年都回来拜见岳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还有,我跟他之间以前就针锋相对,后来也我手废了之后,更是少了往来。可这么多年下来,他逢年过节都往家里送礼物,这缘由……你也应该清楚。还问我做甚?”
柳母见状,又踹了他一脚,眼看儿子不肯住口,又急忙伸手去拉他。
柳长洲甩开母亲的拉扯:“娘,你别拦着我,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了。”他看着楚云梨,质问道:“你非要让我说个清楚。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我们成亲一个多月之后你就有了身孕?为何胡关一直那么照顾你?”
他们母子从来都不认为柳成扬是柳家血脉,相比之下,李旭好歹留着一半柳家的血,而这,才是他们母子苛待柳成扬也要补贴李旭的真相!
偏偏柳长洲从来都不在张红玉面前说这些,还觉得自己忍辱负重。
也苦了张红玉,辛辛苦苦赚银子养活一家子,对待李家也足够宽容,时常替母子俩着想。到头来没得个好,还得背上与人私通的名声。
屋中的柳成扬呆住了!
他看到父亲和祖母疼爱女李旭,他心头偶尔也会生出疑惑。哪怕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第1706章 被冤枉的女子五
和柳长洲的激动相比,楚云梨还算冷静,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讽刺:“为什么?”她往前跨了一步:“因为胡关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我爹教导他一场,他探望一下有何不可?除了你和他之外,我爹那些年里收了不少弟子,确实有不少断了来往,但也有许多逢年过节都会来探望他。我和你们这一批弟子最相熟,他把我当妹妹,又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我送礼物,有何不可?”
楚云梨冷笑道:“也就你这种小心眼的男人,才会认为别人另有所图。合着你这么些年都觉得自己在忍辱负重,你是不是还认为,没有把事情戳穿,没有让我丢脸,是你大度?”
“难道不是?”柳长洲怒气冲冲,反问道:“哪个男人有我能忍?就算成扬不是我亲儿子,我这些年也足够尊重你,真心把你当我妻子,也真心把成扬当儿子,我只是想照顾一下妹妹,想让柳家的血脉有出息而已,我有什么错?”
楚云梨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柳长洲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你别不承认……”
楚云梨摆了摆手,一脸意兴阑珊:“夫妻之间最要紧是信任,当年我们成亲一个多月有孕,本来就挺正常。你要是觉得不对劲,早该告诉我的。”
“告诉你之后呢?”柳长洲眼睛都红了:“岳父是读书人,他绝对不允许你和离。他教导我一场,难道我还能休了你?”
他别开眼,一脸屈辱道:“我原本打算一辈子也不说出来的,都怪你话说得太难听。我忍不了了。”
柳母一开始还阻止了儿子几次,眼看拦不住,便退到了一旁。此时看到儿子这般,心里难受不已,道:“红玉,无论成扬是谁的血脉,我们都是真心把你当做柳家人,但你也别让我们寒心啊!”
楚云梨摇头:“你们实在不必这么大度,忍不了就别忍。”她看了看天色:“趁着今日还早,咱们去找我爹,把这事情说清楚。”
柳长洲讶然:“你不怕?”
“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楚云梨冷笑一声:“这些年来,我为了柳家,眼睛都熬花了,结果就得了这?你们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认定了我水性杨花,我受不了这个憋屈。”
她看向窗内偷偷往外瞧的柳成扬:“儿子,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稍后娘带你走。”
柳成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柳长洲认定了妻子不忠,但这些年下来,也早已习惯了张红玉躺在自己枕边,他从未想过要与之和离,闻言急忙道:“不用……”
“这是别人儿子,你养什么?”楚云梨嘲讽道。
柳长洲:“……”
柳母无言,将儿子拉到一旁,低声道:“她既然心生去意,咱们就别拦着。反正也不是你不要她,柳家也不算是无情无义……你今年才四十不到,重新取一门妻子,兴许还能为柳家留个后。”
说到底,柳母这些年来看不惯儿媳,就是怪她没有为柳家生个孩子。哪怕是个闺女也好啊!
柳长洲心里不安。
“万一成扬是我的儿子呢?”
柳母沉默下来。
两人这些年来没有刻意亏待柳成扬,也是因为有此怀疑。
楚云梨容不得他们纠结,抬步就走。
柳家母子怕她回去乱说,只能追了上去。去张家的一路上,二人一直都在劝说。
“算了!”柳母想要拉儿媳的手,结果却落了一个空:“红玉,我们不想再追究了,就当成扬是柳家血脉。”
楚云梨无语。
用得着当吗?
张红玉若真的跟胡关之间有情,也不会和柳长洲定亲!
柳家母子的做法实在恶心人,如果不管不顾直接闹出来,大家吵一场。张红玉还能为自己辩解几句。结果他们闷不吭声就已经给人定了罪……就算是衙门告状,大人也会容犯人辩驳几句,他们这算什么?
柳长洲小跑着:“红玉,岳父年纪大了,咱们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找他。万一把人气着,你心里难安吗?”
楚云梨头也不回:“那是我爹,用不着你来操心。”
柳长洲:“……”
他跺了跺脚:“红玉,我是真心把你当妻子的。”
“可你也是真心认为我对你不忠!”楚云梨绕过一处街角:“不要拉拉扯扯,否则,别怪我在这大街上拉人给我评理。”
柳家母子俩都不敢再拉。
实在是,大街上找人评理,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柳长洲不敢质问妻子,一来是看在恩师的面上,二来,也是怕被外人知道后丢脸。
接下来一路都挺顺利,两家离得本就不远。楚云梨到家的时候,张父站在院子里练字,边上站着……胡关!
看到几人气势汹汹而来,胡关有些尴尬。君子背后不说人,他方才实在担心张红玉,想着来告知恩师一声,来了之后看到恩师几乎全白的头发,又见他认真练字,一来不好打扰,二来也不知该怎么说。
几番思索,终于才把话说出了口。还没说完呢,一行人就到了。
张父看到女儿,皱眉问:“你怎么这样生气?”
楚云梨眼泪夺眶而出,倒不是她想哭,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张洪玉的情绪,她倒也能忍住,但却不想忍。女儿家受了委屈,在真正疼爱自己的人面前,不需要压抑。该哭就哭。
楚云梨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边上的胡关瞪大了眼,万万没想到夫妻两人吵架,还和自己有关。听到是因为他这些年逢年过节都往柳家送礼,急忙解释:“我那是看恩师的面子……”
楚云梨彻头看他:“胡大哥,此事与你无关。”
胡关看得出来,张红玉这话真心实意。但是,他从今往后,是万万不敢再和这个妹妹来往了的。
既然无关,他也不好再听下去,急忙起身告辞。
张父没有挽留,他认真看着女婿,半晌才问:“你觉得我会把有孕的女儿嫁给你?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柳长洲心下一跳,急忙拱手道:“小婿不敢。”
张父虽只是秀才,但他教导了不少弟子,板起脸来颇为威严,一巴掌拍在桌上:“我看你敢得很!”
柳长洲当年读书时很认真,心里对恩师的畏惧哪怕过了多年,也从未削减。再次道:“真的不敢。”
柳母看不惯了,上前两步:“亲家,他们夫妻吵了几句嘴,话赶话说到这里。我们只是怀疑而已,也不是真的就认定红玉对不起长洲……”
“你们连怀疑都不该有。”张父怒喝:“若是红玉和胡关……哪轮得着你娶?”
他是夫子,但也是父亲。这世上所有疼爱孩子的父亲,都会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孩子,他也一样。
所以,在选女婿这事上,他偏心了的。当年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弟子中,胡关和柳长洲天分最好。之所以选择后者,是因为前者比较老实,一心扑在读书上,能够做一个好官,但却不能做一个好夫君。后者性情温和,也放得下身段。加上师徒情分,女儿和他结为夫妻,日子不会难过。
果不其然,女儿嫁给他之后这些年还算舒心。哪怕他后来伤了手,张父惋惜归惋惜,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可今日才知道,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都活在他们的猜忌之中。
柳长洲急忙认错:“都是小婿脑子不清楚,一时想岔了。”
楚云梨闲闲道:“你怀疑了我这么多年,可不是一时。”
“红玉,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柳长洲一脸歉然:“往后我一定加倍弥补你们母子。”
“你又不能和妹妹断绝关系。”楚云梨摆了摆手:“我受够了,不想再养你们母子的同时,还要养你的妹妹一家。”
听她真的有了去意,柳家母子慌了:“红玉,你别……”
张父眉头紧皱,看看女儿,又看看柳家母子,道:“你们先回去,我和红玉好好聊一聊。”
柳母不想失去这个儿媳:“亲家,今日真的是话赶话说到那里,都说气话伤人,他二人这些年感情不错,可千万别因为一时意气而分开。我是真心把红玉当做儿媳的,你好好劝一劝她。”说着,还踹了一脚儿子。
柳长洲会意,急忙认错:“岳父,红玉是生了我的气,您帮着劝一劝。回头我得空得陪您下棋……”
两人离开之后,张父没有说话,重新提笔蘸墨,似乎想要练字。
一个字刚写到一半,墨迹增大,这张字算是毁了。张父烦躁地将笔一搁:“这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