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李备瞪大了眼:“这个贱人。”
这位香姨娘,就是那个脸有红痣的丫头。当初李备将主仆二人接回去占了便宜,后来陈家找门要说法,当日陈公子惨死,陈家夫妻接回已经半疯的女儿后,大受打击先后离世。彼时李备当然不可能留陈姑娘这样的人,就想灭了主仆二人的口。
是这位香儿主动找到他,言爱慕于他,想要回到他身边。
李备又不蠢,这么一个明晃晃的人证他当然不可能留着,但他也享受这种女子爱慕的目光,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让香儿杀了主子,然后他就接她回来。
有毒杀主子这样杀头的罪名在,不怕她背叛!
可是,她偏偏就背叛了。
要么是被人威胁。要么是当初回来找他那时就已经藏了奸!
无论哪一种,香姨娘的倒戈都让李备措手不及。
当初陈良跑到李家去大闹的事,虽然事隔多年,但这城中也总还有人记得的。有最知道内情的香姨娘在,当年的事被一幅幅翻了出来。
大概就是楚云梨方才说的那样。
养得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某一日突发奇想想要街,却碍于家中长辈不允,于是心血来潮拉着身边的丫头换了衣衫偷跑出去。本来一切顺利,主仆二人逛了个满意,却在回去的路被李备看个正着。
李备看到两个貌美的丫头,想着带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门来找,大不了付点银子买下来。对他来说,凡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可他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个正经的千金小姐,他床有些癖好,把人捆起来塞住嘴,尤其喜欢看女子屈辱的眼泪。
所以,陈姑娘没能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又因为第一回 见识到这样的场面,被吓着了,后来又得知哥哥因为自己而死,立刻就疯了。
此案因为过去太久,查找人证物证都很慢,但是,当年的事颇多疑点,知县大人知道如李家这样的富商,想要掩盖证据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是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的,当日他没有延后再审的意思。一直到了晚,前前后后宣了几十个证人,总算把当年的事复述了出来。
李备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大势已去,整个人颓废不堪。杀人在前,找人做假供在后,又找人顶罪以求脱身。当初明明只是失手,如果他那时候认罪,也就是卢盼裕的十五年。但是如今他做了这么多事,朝中律法,愚弄官员,得从重处罚,他还是故意,更要罪加一等。再加他找了香姨娘杀害苦主陈姑娘,罪不容恕!
那两个翻供的掌柜因为主动投案,从轻发落,二人各自判了三年。到了卢盼裕这里,就有些麻烦。
他顶罪确实该罚,但又已经坐了十五年的牢,以他犯下的事情来说,是用不了这么久的。换句话说,如果他在牢中的期间翻了案,兴许还能提前出来。
知县大人先搁置了他,看相香姨娘:“你背主杀主,该当严惩,你可认罪?”
本来颓然的李备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瞪着她:“大人容禀,当年这个女人为了荣华富贵,想要进我的后院。主动找到我说愿意杀人,陈氏会死,我确实动了心思,但我前前后后没动手。是她说这是向我投诚的诚意……”
香儿趴伏在地,哭道:“奴婢没有杀人,当年奴婢去找这混账时,姑娘已经……奴婢有罪,奴婢没有看着她,姑娘她是自己自尽的。”
现如今的陈家主是个四十岁的稳重男子,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隐约看得到其娟秀的字迹:“当年族妹走时,确实写了遗书的,让我接手陈家的生意,以后长子过继到族弟陈良名下,还让我善待陈家下人……”
知县大人接过那张纸仔细辨认。
陈家主又道:“当年若不是这张纸,偌大得陈家我想要接手,不会这般容易。”
纸大半都是忏悔,言对不起父兄和母亲,无颜苟活于世。她自愿赴死,与人无尤。末了,才将家中家业所有交由族兄陈用,确实有嘱咐他长子过继,善待陈家人的话。
陈用一脸激愤:“也是因为有族妹的嘱咐,我才尽力扶持族弟身边的这二人,想着他亲自带在身边的应该是极为信任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当年居然背叛了主子!”
香姨娘哭道:“如果不是我主动投诚,现如今哪里还有命在?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毒死他,要不是主子遗愿,要不是家主劝着,我早已和他同归于尽。家主总说,我得活着,我是人证,只要有我在,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让我等着……”她抬起头来,满脸是泪:“如今,总算是让我等到了。”
气氛悲戚,香姨娘对着首的知县深深趴伏下去:“求大人明查,为我主子申冤,为我陈家申冤!”
楚云梨接话:“当初的李备身边的猴三死于醉酒,但他的妻子跟我说,猴三一喝酒就会周身红肿,平时根本就滴酒不沾……民妇认为,猴三身为当年的知情人之一,肯定是被他灭了口。”
知县大人沉声道:“如此,需要苦主递状纸,本官才能为他定罪。”
就凭着已经定下的这些罪名,李备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楚云梨觉得,还可以给祖孙二人送信,如果她愿意的话,还能回来为夫申冤。
等到退堂时,外面夜色朦胧。楚云梨的心情不错,走出公堂最先看到的就是如被雷劈傻了一般的卢家人。
看到楚云梨出来,卢母疯了一般扑过来要打她:“你个毒妇!你不要脸……”
楚云梨退后一步,大声道:“有人在衙门口打人了,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卢母:“……”
对着听到她的话生生止住动作的卢母,楚云梨扬眉,挑衅道:“你来啊,碰我一个指头试试?”
第877章 苦守的妻子二十
衙门口面前,还真不敢打人。
本来呢,卢母身为婆婆,想要教训儿媳妇,怎么都说得过去。但如今她们之间已经没有那身份,再打起来,倒像是泄愤。
再说,这还是衙门口,有些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你跑到知县大人面前打人,他管是不管呢?
卢母忍了又忍,到底没扑来。
她不敢。
众目睽睽之下,楚云梨爬马车,扬长而去。
卢家人来得着急,都是跑来的。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但他们还是得走回去。
楚云梨回到家中,洗漱过后只觉得通体舒畅,不止是身体的舒适,还有心里的畅快。大半都是关酒儿的情绪。
今日虽然没有给卢盼裕判决,但他却被收监,想要毫发无损的出来,怕是有些艰难。
她都准备睡了,才听到外头的狗吠声。
这几条狗,对卢家人尤其凶。换了别人,是没有这么大动静的。
卢家人回到家中已经满身疲惫,更累的是心,天已经很晚,对于日落而息的卢家人来说,平日这个时候都睡一觉,可是这会儿,每个人都毫无睡意。
听到动静,卢远青打开门,她身后就是何氏母女,还有今日才接进门的花情。
她一把拉过儿子远司,转身就进了门。一句话都没跟卢家人说。
卢母也顾不她的态度,疲惫地问:“怎么还没睡?”
卢远青很紧张,何氏已经道:“事情没有结果,怎么睡得着?到底怎么样?大哥怎么没有回来?”
卢父见识得比较多,无论如何,自己儿子没杀人,还坐了十五年的牢,应该能抵消他犯下的错。但是,如今卢家的这些东西都是李备给的,兴许要还回去,他沉吟了下:“应该无大碍。过两天就回来,你们别多想,不会有事的,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呢。”大不了就回镇嘛。
最后这句,他没有说出口。
一说出来,本就不齐的心会更乱。
而布置好的新房中,花情听儿子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脸色慎重:“收拾东西,我们连夜离开。”
远司有些踌躇:“娘,那到底是我爹,咱们等了十五年呢。”
花情冷笑一声:“你看到外头的那些人了吗?要是卢盼裕出不来,以后他们都是咱们母子的累赘。”
……
卢家那边众人私底下的想法楚云梨不知,她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外面院子里,万成沣和关成友正在刨园子,将栽好的花草拔了,弄了些菜种在那里种。
楚云梨看得哭笑不得:“你们还真有兴致?随便做点生意,想吃多少没有?”
关成友眼睛一亮:“娘会教我么?”
就在过继的当日,关成友从衙门出来就改了口,对于他来说,似乎不存在不好意思的情形。
这样的人,做生意其实挺好,至少不会开不了口。
三人一起吃早饭,然后楚云梨打算带着二人出门逛街。
一出门,就看到了卢家门口排排蹲着的兄妹三人。楚云梨看也不看,了马车就走了。
这一回做的是衣料生意,以前的铺子是被李家挤兑得开不下去才脱手的。并且,好久都没能卖出去。楚云梨什么都不怕,买这几间铺子时,比市价要便宜一些。
就算如此,原房主也千恩万谢。
之前就算便宜了也卖不掉。买主都不是傻子,再便宜的价格拿下,拿过来这生意也不敢做。捏在手中肯定是亏的。有人接手,那就是他家的恩人。
现如今铺子里也还是要死不活,楚云梨接手过来,铺子里的料子都没能卖出去,反而还贴了工钱。
这让在镇看习惯了自家酱肉铺子的关成友当即变了脸色。这生意……可以说差到一定境界了。想要起死回生,哪是那么容易的?
“娘,这……”
楚云梨失笑:“咱们先找一批绣娘,先卖成衣,把铺子里的这些料子销了再说。”
她转悠了一圈,照着当下的样子画了几张图纸,然后让关成友去找秀娘来做成衣。
关成友忙了起来。
他初到县城,就只得铺中几个不得力的伙计。这些人要是有别的出路,也早就跑了。
回去时就得楚云梨二人。
兄妹三人还蹲在门口,看到她过来,立刻跑前:“娘。”
楚云梨不耐烦:“我有儿子,你们喊谁?”
三人:“……”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卢盼裕犯了事是真,卢家如今所拥有的这些都来路不正,早晚会被清算,不说那些被人劫走的银子,就如今的宅子和铺子肯定是要还出去的。
要是让卢家还之前被劫的那些……他们这辈子都还不清债。
如今唯一的出路,只能指望母亲了。
母亲那么多的宅子铺子,肯定能收留他们。到了城中,虽然没过几天好日子,但也是他们之前在镇想都不敢想的。由奢入俭难,谁也不想回去。
三人齐齐跪下,卢远文哀求:“娘,以前是我错了。您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千万别不认我们啊!”
“是啊。”卢远武一脸悲戚:“爹做的那些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们能瞒着你吗?”
卢远青低着头:“大哥二哥不让我说,我不敢说。”
看着面前排排跪的几人,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们的娘,早已经被你们气死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凑来,我会放狗咬人的。”
她拉着万成沣进门,吩咐前来开门的婆子:“从今日起,那几条狗不要牵着,由它们去。”
兄妹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那么凶的狗,拴着都吓人,要是散着,谁敢靠近?
卢远文满心不甘,到了县城之后,偶尔他也会为儿子打算,如果儿子留在这里,长大后读书习字,科举入仕不敢想,做个账房还是可以的。体体面面的,不比镇一个学木雕的出息么?
卢远武也不想回去,天天关在那小院子里雕啊雕的,关键是卖不出银子。一家人辛辛苦苦一年,还不如两间铺子一个月的租金。
卢远青就更不说了,她如今已经十六,如果不是今年卢家大变,她早就定下亲事了。镇嫁得再好能有多好?还容易嫁到村里,面朝黄土一辈子,生下的孩子也是看天吃饭的农户。嫁到城中,随便哪家都比镇的好。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回去。
三人不肯离去,对视一眼后,都看出来另外两人的想法。卢远青一咬牙:“我们就在这儿跪着。她是我们的娘,肯定看不得我们受伤。那狗若真的来咬,任由它咬,兴许受了伤,咱们就进去了呢?”
卢远武看着那边狂吠的狗,有些害怕。一时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