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孔月自觉跑得飞快,从小到大,柳氏都教她要温柔,要注意形态,天长日久下来。她已经习惯慢吞吞往前挪。
如今乍然这么跑,还没走多远,已经气喘如牛,心跳如鼓。她却不敢停下,这可是逃命!
她拎着两条已经挪不动的酸腿,听到身后卢家夫妻追上来,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孔月你有点绝望,还有些后悔自己贸然逃跑。
兴许那些人压根没有灭口的意思,被她这么一跑,人家兴许真要杀人了。
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前面巷子越来越窄,孔月一边跑,眼泪已落了满脸。
突然,狭窄的巷子间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孔月满脸是泪,只觉那身影熟悉,心下一喜又是一忧。那身影一看就是女子,身后可是那么多男人,再来两个,也不够他们打啊!
这么一想的瞬间,脚下又挪了两步,她还伸手抹了一把泪,然后就认出来了,前面的女子竟然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姐姐。孔月心下大骇,忙喊:“快跑!有贼!”
楚云梨看到朝自己疯狂奔来的几人,最前面的孔月已经开始踉踉跄跄。她刚想上前几步,就听见她的叫声。
这姑娘……还没坏到底嘛!
孔月见这便宜姐姐不动,心下焦急,跑近了后没有多想,伸手就去拽她:“你跑啊!”
楚云梨抬手一避,反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放到墙根。
孔月:“……”果然姐姐是恨她的吧?
卢家夫妻俩也在逃命,看到前面的姐妹二人,卢父脚下更快,卢母多瞧了一眼,落后一步。后面的歹人追得气急败坏,没有多想,手中的匕首朝她背心一刺。
紧接着,传来卢母的惨叫。
卢父听到叫声,并没有回头,脚下反而更快。
很快奔到了楚云梨面前,他从旁边挤过,还顺手一推。大抵是想把楚云梨推到身后,挡住后面锐利的刀锋。
不成想却推了个空。
他来不及多想,再次抬步跑,转过巷子角,就看到了……一大群衙差。
卢父大喜,扑了过去:“差大哥,有人打劫啊!”
衙差也是刚赶到。
事情要从两刻钟之前说起,楚云梨找来刻意盯着卢家的人跟她说,夫妻两人鬼鬼祟祟出了门,换了破烂衣衫,翻了墙,脸上还蒙着面。
再一打听,得知孔月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卢家。
楚云梨知道卢家夫妻并不喜欢孔月,早晚会将她扫地出门。
但孔月离开时竟然脚步轻快,没有哭哭啼啼。这就很奇怪了。
再联想到卢家夫妻翻出门追着孔月的方向……不难想象,应该是孔月找着了机会要挟卢家,卢家夫妻给了银子。所以她才会高高兴兴出门。
卢家夫妻不甘心之下追上去想拿回好处,就能理得顺了。
得到消息时,楚云梨正在厨房配卤料,换好了衣衫才出门,然后就看到了衙差已经结队过来了。
她也想过报官,可她不知道卢家夫妻到底会做什么,当然不好去衙门。要知道,当下衙门,可不会听风就是雨。拿不出确切的有人犯法的证据,他们根本不会帮忙。她本想着把人制服之后,再送去衙门来着。
如今看到衙差过来,虽然不知是谁抱着什么目的报的官,但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孔月。
楚云梨走在衙差前面,不着痕迹地把人引到了这儿,颇费了劲一番功夫。
卢父看到衙差,如见救星。
孔月也一样。
卢母半身鲜血,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后面追上来的六个混子,拎着匕首凶神恶煞地转出巷子,正打算杀人呢。就看到面前黑红相间的一大队人。
这两种颜色混杂的衣衫,是他们最怕的。当即转身就跑。
衙差看到大街上有人拿匕首追着砍人,根本也不用人解释。立刻就追了上去,一队十几个人,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小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公堂上。
几个混子被衙门的人亲眼看到他们杀人,大人并没有多问,直接就把几人下了狱,为首的厚子和那个扎了卢母一刀的混子被判了流放,剩下的几人都是十几年。
然后,就开始理剩下的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楚云梨是跟衙差前后脚到的,只能算是个亲眼看到有人杀人的路人,她来是做证的,谁杀人谁抢人谁被抢都跟她没关系,她只需要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就行。
大人没有为难她,命她站在一旁。
然后问明了孔月和卢家夫妻的关系,还有几人聚在一起的缘由。
孔月言自己无辜,控诉卢家夫妻杀人劫财。
卢母还昏迷着正被大夫救呢。卢父当然不承认自己杀人,只说儿媳偷了银子要跑,他跑出来追。
孔月当然不承认,当场拿出了和离的契书。
看到契书,卢父立即表明自己不知道咋回事,会跟着妻子出来追人,是因为听妻子说儿媳偷了银子跑了。
把自己摘了个清清楚楚。
孔月说写契书卢父也在,卢父非说自己不在。
二人争执不下,只能找别的人作证。
事情发展到这里,虽然不是生死仇敌,但也差不离了。孔月仔细回忆,提出当时卢明连就站在屋檐下将事情从头看到尾。
说完又想起卢明连是卢家的人,肯定不会帮着自己。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出门时碰上的那个小丫头,立刻就说了。
小丫头秋满,还是衙门里呢。
来衙门报案的人就是她!
原来,秋满看着自家姑娘找了厚子来抢孔月,实在于心不安,趁着苏巧巧跟卢明连你侬我侬,自己偷跑到了衙门报案。
可报案之后,她却不敢回月殇楼了。
花楼这种让人消遣放松的地方,平时在衙门面前都安分得像鹌鹑似的,最怕就是惹上官司。秋满自己偷跑出来报案,等于把灾往楼中扒拉,回去之后,花楼里的人岂能放过她?
于是,她求了大人,想要让衙门出面把她的身契要出来。她并没有借此想恢复自由身,只希望能换个地方,换个东家。
大人没有给她准话,只让她等着。
秋满被带上公堂,很有些忐忑。对于大人的问话有问必答,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如何看到卢家夫妻给银票,又看到孔月离开,还有回去之后跟自家姑娘说漏嘴,姑娘不想伺候混混,拿着个消息换厚子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她从始至终想要告的,就是厚子抢人。对于卢家夫妻抢人的事,她压根儿就不知道。
事情查到这里,大人立刻就让衙差去花楼中请了卢明连和苏巧巧过来。
他二人到时,脸色潮红,眉眼间都带着一股春意。不难想象到这儿来之前他们俩在做什么。
有秋满指证,苏巧巧想要狡辩都不能。
卢明连则像是第一回 认识苏巧巧一般,满脸诧异:“你居然害人?”
苏巧巧满面苦意:“我不想死,若是没有这个消息,我就得伺候那个猴子,他身上有病,伺候了他我也会得病的,难道你想让我死吗?”
她这话等于承认了自己做下的事,算是厚子的同伙,罪名比起那几个只追人没杀人的混混还要重一些。也被判了二十年。
得知这个结果,苏巧巧好半晌反应不过来。一时间,她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在花楼中好。还是被关到牢中更好。
秋满同样也指认了卢父知道和离书内容的事……给银票的时候他都在,不可能不知道银票的去处。
卢父蓄意抢人银票,也被判了八年。
至于卢母,醒过来再说。
卢明连从头到尾不知情,倒是无事。只是在面对知府大人问卢父是否知情时,踌躇了一下。
他当然想说不知,以此救出父亲。
可大人的话也吓着他了,如果他胆敢包庇,也会和卢父同罪。卢明连不想坐牢,咬牙道:“我爹……当时也在。”
卢父失望地闭上眼。
……
事情落幕,完好走出公堂的只有四人。
除了失魂落魄的卢明连和满脸庆幸的孔月外,就只有楚云梨和已经是她丫鬟的秋满。
反正酒坊中缺人,带秋满回去正好。
卢明连走出公堂后,看着楚云梨,面色严肃:“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楚云梨张口就来:“碰巧了啊!”
卢明连根本不信,但也找不出证据反驳,只能看她带着那丫头扬长而去。
……
案子虽然判完了,但后续还有许多事。比如,逼良为娼的花楼需整治一番,后面那些追债的打手有些太无法无天。
衙门那边忙了好一阵子,追着苏父的那些人都被抓了进去。几个花楼中凡是有人告逼良为娼的,都被抓进了大牢。
只是,苏父已经伤得太重,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得知女儿做下的事和被判的嘴后,他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而苏母,也彻底没了惦记父女俩的心思,安心跟那男人过日子。那男人知道她的想法,知道她是走投无路才跟着自己,收心过日子也并不是因为多爱他,所以,待她并不好。
相比之下,楚云梨的日子就比较悠闲。
她也没想大富大贵,整日除了酿酒,配出卤肉的方子,再算一下账,就没别的事儿了。
听说孔月回去之后跟母亲闹得很不愉快,母女俩天天吵架,为的就是她手中的一百两银票。没多久,孔月就嫁了人,一辈子都没怎么回林家。
和孔月的鸡飞狗跳比起来,卢明连的日子就逍遥多了。
卢母伤得挺重,因为身上有罪,被衙门的人看守着。双亲不在,卢明连一朝接管卢家,成了众人口中的卢东家。饶是有之前卢家夫妻出事他还在花楼和人快活的事情在,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别看卢明连已经娶过了两回,人家到现在还没孩子。只要嫁进去,顺利生个孩子,以后的卢家就是那个孩子的。
可是他没有再娶,时常去狱中探望父亲和……苏巧巧。
卢明连不止去看,还找了银子四处打点。想要让他们早些出来。可惜,最近大人正在严查,正是风头上,他拿着银子也送不出去。
卢明连是生意人,在他看来,这天底下就没有谈不成的生意。谈不拢只是因为价钱还不够。
卢父大抵猜出了儿子的心思,对着前来探望他的儿子道:“我不要你救,大牢中待着也挺好。你听我的,回去好生做生意,你若能把卢家发扬光大,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本来风头就紧,卢明连便歇了救他的心思。
过去探望苏巧巧时,她却一脸崩溃,哭嚎着道:“我不要住在这里。这里有老鼠还有虫……我害怕。”
可能苏巧巧真的被吓着了,说话语无伦次,哭得肝肠寸断。没有了在花楼中的矫揉造作,落在卢明连眼中,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豆蔻年华的苏巧巧。她……还是没变。
出去之后,卢明连四处奔走。很快便得了消息,有人愿意帮他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