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商丽歌戴了围笠先行离开,也就没有听到那话本子的下回:“……原来公子那日狠心拒绝商大家只是为激励她奋发向上,如今她达成所愿,公子自然对她诉了衷肠,两人情投意合,这天下间便又多了一对有情人呐!”
***
商丽歌回到小重山,进门却见公子坐在桌旁,脚步下意识一顿。
那日她曾刻意表露过对公子掌握她行踪的不喜,以她对公子的了解,应该不会再命人时时盯着她的动向,她又出门试了两回,甚至未戴围笠,公子都不曾说过什么,这才托人送信给卫临澈,将他约了出来。
“回来了。”桌旁的闻玉放下书册,抬眸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商丽歌将围笠放在桌上,动手倒了杯茶:“听说花神节上要给花神进献自己绣的香囊,公子知道的,我绣工不好,便去绣楼抱抱佛脚。”
闻玉想起那日她送来的一个香囊,绣在上头的小马驹似狗非狗,倒是扯出抹笑来:“绣活这事还得看天赋,你这时候现学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你的绣工也没那么差,花神节上是绣花,总不会再有人将花看成狗的。”
商丽歌:……
“公子若是不会宽慰人,可以不说。”
见公子轻笑,商丽歌瞪他一眼:“这时候过来,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闻玉依旧嘴角含笑,清咳一声道:“明日莫要自己出门,带你去个地方。”
商丽歌微微一愣,应了声好,又听闻玉道:“就穿那件新做的衣裙。”
公子说的是她生辰那日他赠的那条衣裙,软烟罗光滑柔软,明丽的缃色极衬肤色,丁香穿蝶的绣案与公子的那支双蝶飞花的玉簪也是极为相配。
镜中的女子俏丽若枝头嫩蕊,只不是她一贯喜欢的明艳大红,然商丽歌微微勾唇,还是将玉簪别在鬓间,转身出门。
今日晴光潋滟,天碧如洗。正是春日好时节,拂面杨柳风,盈袖落花香。
商丽歌坐在马车中掀了车帘一角,只见两侧田埂绵延,野趣盎然,远目青山如画,飞鸟点墨,竟是已然出了城。
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才堪堪停下。
同公子出门过几次,商丽歌已然知晓公子的习惯,以往皆是她先行下车,再伸手接公子下来,这次却是公子先推了车门出去,商丽歌探目,见公子已然等在车旁,朝她伸手而来。
商丽歌愣了愣。
闻玉微微扬眉:“愣着作什么,还不下来?”
商丽歌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递手过去。温凉的掌心裹在她指间,这一裹,竟是裹了一路。
这里似是一个庄园,后园场地开阔浅草茵茵,两侧搭了球篓,远远可闻骏马嘶鸣。
商丽歌目中顿时一亮:“是马球场?”
闻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解去披风。他今日穿了霁色流云纹的窄袖长衫,跨身坐于马背,倒不见往日温润之色,反而显出少年意气的玉树临风来。
小厮递上球杖,他望了商丽歌一眼便纵马而行,马蹄踏落间酣畅淋漓,扬杆一挥,马球便稳稳入篓。
闻玉回眸,果见场边的商丽歌笑得眉眼弯弯,那盈盈眼波似盛了一池春水,倒映其中的皆是自己的影。
一瞬之间,胸腔似被什么充盈满溢,陌生的情绪让人心如擂鼓。闻玉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策马奔至近前:“想不想试试?”
见商丽歌点头,闻玉便拉她上了马,一时娇色在怀幽香拂面,闻玉眸中微暗,顿了顿才道:“坐稳了。”
商丽歌没有回头,她并未怎么骑过马,此时也丝毫不惧,只伸出手去感受那从指间漏过的风。
果然如她所想,自在得让人心情飞扬。
她一直向往马背上驰骋纵意的快感,也不是没想过要学,只是一来没有机会,二怕公子起疑,便一直未提。
没想到,公子今日竟会带她到马场来。
商丽歌眸中微闪,偏过头去:“我想学骑马,这马场,公子可否允我时常过来?”
她偏头时,莹白耳垂下的明月珰跟着轻颤,微风勾起青丝,拂在闻玉侧脸,那一点痒意明明微不可查,却让他觉得分外磨人。
久不闻公子开口,商丽歌心头略略忐忑,垂眸道:“若是不便……”
“好。”
商丽歌微微一怔,听公子声色微哑:“我教你。”
第五十七章 晋江独发
兰嫔月前便搬到了长信宫。
长信宫冬暖夏凉,比原先的芷兰宫宽敞两倍有余,兰嫔在此处养胎,一应宫婢太监无不小心谨慎,再无人敢怠慢。
然兰嫔喜静,身边只留了千珏和宝顺,其他人都只能在外殿伺候。
此时宝顺躬身而来,从袖中抽出一卷画递到薛兰音跟前:“这便是今年的花神人选,听说是公子亲自举荐到礼乐司的,如今已然通过了考评,该改口称大家了。”
薛兰音将画展开,画上的女子反弹琵琶而舞,步履翩跹容色姝丽,让人过目难忘。薛兰音的目光落在女子手中的琵琶,瞳仁猛然一缩。
这是……
画这幅画的画师甚为细心,连琵琶上的素梅图案都勾得分毫不差。
薛兰音颤着指尖轻抚上去,仿佛能透过这卷画,抚到那把琵琶上的纹路一般。
这几枝素梅还是那位在时亲手所画,她甚至还清楚记得那位作画时的神情模样。只是若非她当年将这琵琶赠了她,如今怕是早同其他旧物一般,灰飞烟灭了。
薛兰音闭了闭眼,盖住其中骤然汹涌的情绪,只将画递给宝顺:“烧了吧,莫要让旁人看见。”
这把琵琶在公子眼中是无价之宝,如今既肯将之借予旁人,想来是对那位姑娘上了心。想到这儿,薛兰音的神色又和缓了些,也好,有这么个人放在心里,总好过同她一般,成为个满心仇恨,冷心冷情之人。
薛兰音抚上微微凸起的腹部,嘴角只余一抹凉笑。
在她进宫之前,她便已然剥夺了自己成为母亲的权利。她不会生下那个人的孩子,也从未怀过那个人的孩子。
薛兰音冷道:“将盒子取来。”
宝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立时便从上锁的小屉中将一木制小盒取出,打开盖子递去。
盒中原本有两颗药丸,如今只余一颗。
薛兰音在芷兰宫禁足之时,便已同公子定好了之后要走的每一步。盒中药丸是由素湘所制,一颗能让她显出喜脉孕相,暂停月事小腹微隆,而另一颗则能让月事恢复,脉象也随之正常。
芷兰宫中那场大火本就是她自己的手笔,一来除掉芍药,二来宣布身孕。为防万一,公子还特意安排了孙太医专门负责为她看诊,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只这两颗药丸,服药的间隔不能超过三月,且药效过后,有一段时间她都会月事紊乱身体虚弱。
然薛兰音不在乎,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千珏端了茶来,薛兰音就着茶水将药服下,随后吩咐千珏更衣梳妆。
花神节将至,宫中也举办了赏花宴,各宫嫔妃及皇室子女皆会到场。韩萏之前被禁足月余,如今禁令虽撤,她却依然在未央宫中闭门不出。
只是此次的赏花宴由太后所办,她再想避,也避不了了。
薛兰音抬眸,即使隔着铜镜,她眼中冷意也不减半分。
***
商丽歌在房中收拾东西。
过几日就是花神节了,卫临澈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其实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换洗衣物珠宝首饰自是一样都不能带,最要紧的只有银票。
此前她已寻了借口多次出门,将手中的金珠全部存入了钱庄,又兑了些银票和散银,方便她随身携带。
其次便是那本手札。
商丽歌靠在榻上琢磨,之前她规划了许多条从澧都到闵州的路线,水路陆路都有,还有许多条备选,目的地甚至都不是闵州。
但她毕竟未曾出过远门,只是依照地志来选。卫临澈孤身一人自闵州而来,在这方面定是强过她许多,路线一事可与他慢慢商议。
闵州物产丰饶,气候适宜,是个长居的好地方。若是一切顺利,她就可以在闵州落脚。
首先,自是要租一个院子。
商丽歌在手札上画了一个小型院落,房子不能太旧,围墙要结实,院子不用太大,能辟出块地种种蔬菜瓜果便成。
商丽歌用方框代表围墙,院中的蔬菜地用一排的叉来表示。
对了,院中最好还要有口井,方便她取水自用。于是,商丽歌又在方框中添了个圆圈。
她若白日不在家,院中杂事还需人打理,那便要再买个丫鬟,这般想着,圆圈旁又多了个圆头小人。
待房子有了着落,她便要想着去寻份营生。
商丽歌将手札上画满了的那页翻过,在干净的新页落笔。
这些时日她虽然攒了不少的银两,至少有好几年都吃穿不愁,但也不能坐吃山空,还是得找份活干。
到时商丽歌这个名字虽已成过去,但她还有象征大家身份的玉牌。五湖四海间也有不少成名的大家不愿透露姓名,隐居避世,或许她也可以成为其中一员,只开堂授课,教教那些年轻的孩子姑娘们演乐。
于是商丽歌画了把琵琶,又画了支笔。
外头骤然有人叩门,商丽歌落笔一歪,在手札上留下一点墨痕,只听公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
商丽歌心头一跳,忙起身将笔墨放回到桌案,又将收拾好的银票往被褥中一塞,转身间闻得“啪”的一声,低头见是手札掉在了地上。
这响动显是已被公子所闻,门外道:“在做什么?我进来了。”
“别,我在更——”
她未曾锁门,此时公子已然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商丽歌咬牙,一脚将手札扫进床底,随后迅速拉过被子仰倒,在公子进门前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公子见她躺在床上,微微蹙眉:“怎么躺着,可是疼得难受?”
商丽歌抿了抿唇,却是道:“公子怎么随意进我的房间,万一我方才在更衣呢?”
闻玉顿了顿,难得神色微滞:“抱歉,一时忘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闻玉勾了勾唇,却是将一瓷瓶搁在商丽歌床头:“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伤药,比一般的金疮药更为有效,你记得擦。”
商丽歌愣住:“我受伤了?”
闻玉望着她,眸色微浓:“这几日一直在马场练习骑马,就没觉得哪处不适吗?”
商丽歌一顿,听公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双腿内侧又火辣辣烧疼起来。她皮肉娇嫩又不经常骑马,这几日练习时辰一久便磨破了皮,沐浴时尤为刺疼。
可……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伤在那处!
商丽歌只觉耳后“腾”地一热,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被中。蓦然外头一声轻笑,公子伸手过来,揪住了她的被角,将之拉下些许。
“你是要闷死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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