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这是夫人特意命厨房熬的乌鸡汤,二爷这阵子忙碌定然疲累,夫人心疼二爷,让你将汤送去。”
芳桃将还冒着热气的鸡汤搁下,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药来:“这碗是给姨娘的。”
欣姨娘一人专宠,夫人自然要有备无患,未来韩家的曾长孙可不能从一个乐籍出身的姨娘肚子里爬出来。
芳桃亲自捧着汤药递到欣荣跟前:“姨娘请。”
欣荣接过药碗,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药味冲入鼻尖,然她连眼睫都不曾动过一下,便仰头将那碗避子汤喝了个干净。
欣荣拿帕子掖了掖嘴角,按下其上讽意,待人走后,方将帕子甩开。
素净的绢帕上同样沾染了一点药味,欣荣冷声:“拿去扔了。”
一旁的丫鬟看她一眼,低声应是。
欣荣静坐着翻着书页,眼见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那丫鬟等了又等,终是忍不住开口:“姨娘,该去送鸡汤了,若是凉了,怕是入口会腻。”
见欣荣搁了书籍起身,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忙将鸡汤重新装了食盒,跟着她往二爷房中去。
然到了如月轩才得知二爷此时在书房,丫鬟有些犹疑,却见姨娘步子一转,竟是径直往书房去。
丫鬟一愣,将嘴边的话咽下,忙抬步跟上。
韩修今日休沐,但也并未闲着。
他见了红玉琴行的人。
红玉琴行明面上在徽琴名下,但实际是韩府的产业。徽琴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门面傀儡,以她的脑子,还触及不到韩氏核心。
“最新的那批货已顺利入关,在濂州一转手便能真正到我们自己的路子,眼下风声虽紧,二爷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话虽如此,但韩修依旧不曾掉以轻心,最近长姐失宠,府中已然断了些耳目,整个韩氏都处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拿捏把柄,自是要万分小心。
“你沿途再命人盯紧些,便是入了我们自己的地盘,在出货前都不能有半分疏忽。”
那人领命,刚起身耳垂便是一动:“谁!”
他甫一出声,外头已响起兵戈之音,韩修眯了眯眼,推门出去却是一顿:“你怎么来了?”
欣荣瞧他一眼,又扫了眼身前明晃晃的兵刃,唇间溢出一丝冷笑:“是妾身的错,本不该来。”
言罢转身便走。
丫鬟一急,看着二爷骤然沉下的脸色,大着胆子小声道:“二爷误会了,是夫人让姨娘送鸡汤过来,姨娘得知您在书房,怕鸡汤冷了,这才急急送来的……”
韩修一愣:“给我送的?”
丫鬟将食盒往前举了举,韩修神色微变,又朝欣荣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
她已许久未给他这般脸色看,却也极少主动来寻他。
韩修眸中微动:“今日还发生了什么?”
见丫鬟迟疑,韩修声中一沉:“照实说。”
“还……还有,方才芳桃姑娘来送了碗补汤……”
芳桃是母亲身边的人,送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韩修按了按眉心,让人先回去,自己追去了楼兰院。一进门,果见人垂着眸,半点眼风也不留给他。
韩修笑着将人拉过,让她坐在自己膝上,下巴搁上她肩头:“生气了?”
欣荣不言。
韩修掐了她的下颌让她正面对他:“是要爷亲自哄你?”
怀中人轻哼出声,韩修最是喜欢她这般模样,当即抱着人起身:“好,那爷便亲自哄。”
欣荣推他:“还是白日里,被人知道……”
韩修扬眉:“这是在我自己的院子里,还怕谁知道?”
说着语气又暗了几分:“还有谁不知道?”
一炉轻烟袅袅,待沉香全然散尽时,韩修才重新披衣起身,替榻上人掖了掖被角。小厮已等在外头,又有事要回禀。
韩修压着声音吩咐了几句,离去前回头望了一眼。
鹅黄软帐中隐隐勾勒出一道人影,最是温香软玉。韩修顿了片刻,又加了句:“以后,若是欣姨娘来寻我,不必阻拦。”
小厮一愣,低头应是。
韩修这才跨步离开。
帐帘之后,欣荣背对着外侧,缓缓睁开了眼。
第九十五章 晋江独发
“大人,有消息了!”
连沛这几月被季洲带的鲜少这般喜形于色,此时兴冲冲地奔进门来,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道:“人找到了!就在城阳关。”
季洲倏然起身:“城阳关?怎么去了那儿?”
出了城阳关就只剩沙驰关一个关口,关外多风沙,气候恶劣,并不是宜居的好地方。
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为了出关吗?
连沛擦了擦汗,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大人放心,果然不出大人所料,他为了逃避追捕一路往关外去,还挺会乔装打扮,贴了胡子头发混在了胡商之中。若非那支商队犯了事刚好被扣下,只怕还真叫他逃到了关外。”
季洲默了默:“你说的是谁?”
连沛讶道:“臻荣寺那个逃跑的僧人啊,我们追踪了他这么久,可算是找到了,就是嘴巴挺严,还没问出什么。不过算算日子,人应该已在半途了。”
季洲重新坐下,淡声道:“这一路小心护送,莫被其他人察觉了踪迹。”
连沛答应下来,瞧着季洲的神色,这才琢磨出味儿来,不由拍了拍脑袋:“大人……可是想知道商姑娘的消息?”
季洲眸中一顿。
那日他发现血衣端倪连夜赶往红楼,得知公子已然离开后他便确认,那个人一定还活着。
只是她选择以这种方式,决然离开。
季洲一时怔忪,连沛又瞧了他一眼,犹豫道:“其实……也的确是有商姑娘的消息。”
话已出口,连沛便一鼓作气道:“商姑娘回来了。”
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一声,连沛一晃神的功夫,他们家素来一丝不苟的季大人已然起身,大步往门外去。
“可……她是同那位公子一道回来的。”
季洲猛地顿住脚步,无尽的沉默在室中漫开,让连沛有些喘不上气。不知过了多久,季洲又回过身来,一步一步走至案前坐下。
“替我研墨。”
连沛忙照办,却又忍不住打量他:“大人这是……要给商姑娘写信?”
“她帮过我又救过芸儿,即便她对我无意,我们也依旧是挚友。”季洲面上一如既往冷肃淡然,落笔却微微一顿,“如今既然有了僧人的消息,自然要让她知晓。”
季洲继续落笔:“无论用什么方法,答应她的事,我定会办到。”
***
刚入澧都城,熟悉的喧闹便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商丽歌掀起帘子看向外头,宽阔的步街,鳞次栉比的商铺,往来如川的行人马车,一切都与她离开前别无二致。
荆北满眼兴奋,一路目不暇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忍不住回头道:“师父,这便是天子脚下的澧都城吗?我们这便到澧都城了!”
“是啊,这便是繁华澧都。”
商丽歌原以为,澧都的所有都只会让她觉得桎梏和压抑,却没想到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竟只叫她觉得分外亲切。
马车停在了红楼大门前。
广袤楼阁,红檐黛瓦,虽在白日未点起那长串的美人灯,却依旧可见明珠光华,盛丽夺目。
这些时日,除了小重山中人和素湘、殷千千几个,其余红楼中人并不知晓她的事。对外只道她在花神节上遇袭受伤,去庄子上调养了一阵子,伤好后便与公子外出游学,至今方归。
故而她同公子下马车时,红楼中不少人亲迎在前,恭贺她和公子归来。
殷千千和素湘一早便得了消息,没去外头,而是等在了小重山前。
见人回来,殷千千率先一步上前,憋了这几月的火没出撒,嘴角都燎了泡,然一见到人,开口却是:“伤都好了?”
她拉着商丽歌前前后后地看:“胳膊没少?腿也没断?”
商丽歌咽下喉间热意,特意在她俩面前旋了个身:“放心,没缺胳膊少腿。”
殷千千确认了她没事,随即一拳锤在她肩头,咬牙控诉:“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
商丽歌:……虽然但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不等商丽歌开口,素湘已然上前掐了她的脸。她平日里素来不苟言笑,此时同样一脸清冷,却是双手并用,将商丽歌的脸同时往外扯了扯。
商丽歌:……我有理由怀疑你嫉妒我的美貌。
“少了些肉。”素湘瞧她一眼,“别学殷千千整日吃草,又不是羊。”
“噗。”
商丽歌笑出声,殷千千果然转移了目标,怼起素湘来,商丽歌瞧着她们两个,心头好似滚进了一粒火种,烤得她热乎乎暖洋洋的。
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在红楼里,她也有了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
或许,是她一叶障目。
商丽歌回了在小重山的屋舍,让人也给荆北安置了住处。飞霜见到她又抹了回眼泪,嘴角却是咧到了脑后跟,一路叽叽喳喳,半刻也不肯停歇。
屋中的布置摆设就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姑娘离开后,公子时常会来这里坐坐,有时一坐便是一整天。”飞霜说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公子吩咐了,这里的东西都要维持原样,不能积灰,所以我就当姑娘还在,日日打扫着,想着……想着姑娘的魂魄若是能回来,瞧见这里干干净净,定然也是高兴的……”
飞霜再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商丽歌回身抱住她,轻轻拍在她后背。
“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顾忌你们的感受,让你们担心了。”
飞霜擦着眼泪摇头:“我明白的,姑娘在这并不快活,尤其是姑娘离开前那段时日……是我笨,我早该看出来的……”
“可是姑娘,公子当真是很在意姑娘,您是没瞧见,以为你坠崖的那段日子,公子明明活着,却好像死了一般……”
商丽歌听着,心头倏然一痛。
她没让飞霜帮忙,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衣物归置到柜中。柜子旁还放了个箱笼,商丽歌目光一顿,将箱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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