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述宴
其他人解散后各自活动,一个影子落在她身上,遮住了场馆的灯光。
——是何虹。
“别去找陈教练了,”何虹说,“我怕你把腿跑断了。”
常晴喘了口气,缓了缓,“那也要问。”
她站起来,还踉跄了一下。
陈教练收拾了东西,正朝着场馆外面走,常晴追了上去,喊,“陈教练!”
陈钯回头,“怎么又是你?”
常晴没说话,但一双眼睛比嘴巴还能说,要问什么,全写在那双乌黑又亮的眼睛里。
“我和你说过了,保持现在的水平,不断进步,你进一队是迟早的事情,你还年轻,太着急冒进不是一件好事。”
陈钯皱眉,“最后的结果是经过集体讨论才决定的,我们不仅要考虑成绩,还要考虑很多别的方面——”
能解释这么多,完全是看在常晴这么努力的份儿上。
“考虑的方面,是不是包括接下来的公开赛参赛问题,还有她没有主管教练这个因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出来,瘦长的男人,穿着黑色外套,斜挎着书包,围巾围着半边脸——俞近识。
陈钯转头,眼睛亮了一下,向来严厉的脸上多了几分罕见的高兴,“你什么时候到的首都?”
俞近识说,“刚到。”
他的目光越过陈钯,看向他身后的常晴,“现在,她的主管教练来了,人还不能进一队吗?”
旁边的队员的目光都被这儿吸引——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陈钯笑了!
陈钯的笑,只在赛场上,选手打得好,选手夺冠了,他会舒展紧凑的眉头,露出一个笑。
但现在,面对门口的男人,陈钯居然笑了起来,显得格外高兴!
但俞近识的话说完,陈钯的笑收了。
他将俞近识叫到旁边,没让其他队员听到,随后才慢慢道,“她没有主管教练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也是她太年轻了,并不用着急,即便你今天不来,再有两三个月,我也会把她调进一队。而且,美国的公开赛马上就来了,宋诗雨上次对上美国的那个对手,胜率很高,而其他队员对上对方的胜率都很低,目前来看,宋诗雨最有希望打败对方的人。”
“而且,你也知道,一队的老对手对国外的选手很有经验,多换走一个人进一队,就少一份把握。葛小若现在不在队里,宋芳瑜也在养伤,单靠秋晓楠——”
俞近识打断他:“说重点。”
他抬眼看了看陈钯,“还有,别拿我当幌子。”
“常晴的确不错,等芝城的公开赛过后,就可以调她进一队,再安排她跟着前辈去参加后面的比赛,而且,这不是在等你吗?没有主管教练带她,一个没有上过公开赛的新人,怎么适应国外的比赛?打了也不能充分总结经验,倒不如在队里在积累沉淀一段时间再说。”
这些排兵布阵的考量,就算和常晴说了她也不一定理解,别说常晴了,路人都不理解。
但陈钯不是某一个人的单独教练,他必须考虑全局,看问题,也要从整体考量来看,不仅要看队员的队内成绩,还要看他们的外战成绩。
更何况,这些复杂的事情本就不打算让选手来考虑,常晴只需要服从安排就行,“以常晴的成绩,不是不能进一队,只是晚一点进,并没有什么影响,冲的太快,对于天才来说未必是好事。”
一队的竞争可是非常激烈的。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把这样一个孩子放到一队那些老队员当中,以她现在的成绩来说,是不是会被压住?在二队,她就是领头羊,入队的时候我压过她的风头,现在看来,这个孩子的心性非常好,她没有就此堕落,反而奋发图强,但被压过之后,不能再送到一队里继续受挫折,压抑太久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陈钯说完,看向俞近识.
他的战术就是一压一拔,进队一两年进一队已经是很好的路,常晴进队才半年多,在等几个月,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俞近识却丝毫不买账,“你也说过了,进队的第一天,你就压过她,她如果是能被这种压力折损的人,就不会换左拍打到现在。我的徒弟,当然我比你更了解。如果她在一队当中成绩垫底,那么我同意把她留在二队在训练一段时间,但她的总成绩是中上游,去一队,她并不会被打残。”
可能被打的怀疑人生的是别人,毕竟常晴这个对手只有十四岁。
“你人没到首都,这些事情倒是算得清清楚楚的!”
陈钯怀疑俞近识装了监控,但没有证据。
“与其说是保护常晴,你还不如说是保护其他队员。”
俞近识毫不客气。
“这么多年没见,你说话还是一样的脾气。”
陈钯非但不生气,还笑了起来。“可是,你能保证常晴如果上公开赛,就一定能成?”
俞近识毫不犹豫:“我保证。”
没有人能保证比赛的胜负,就算常晴是世界冠军,也绝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行。
但俞近识就敢说!
因为这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第一眼看到俞近识的时候,并不会被他吸引目光,因为他过于的内敛和低调,和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势如破竹的青年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病魔夺去了他的一切,他的前途,他的荣光。
陈钯害怕的是,连他的傲骨也夺去。
现在看来,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天才!那个冠军之王!
想到这里,陈钯自然高兴。
“宋诗雨进入一队,自然可以没有争议地拿着之前参加公开赛的成绩去参加芝城公开赛,名单春节之前就下来了,比一队的名额调动还要决定的更早,做决定的不止你一个人,我也不是来逼你换人的。”
俞近识说,“但是,有一件事你如果还想否决,我立刻从这儿的大门出去。”
“去哪?”
“回老家。”
“回……你,你说吧,什么事。”
“纳维亚接下来要举办国际少年乒乓球赛,同样有积分和奖金,要求参赛年龄在十八岁以下,等纳维亚举办比赛的时候,即便是最小的宋诗雨也满十八了,在低年龄段中,只有常晴有这个实力,可以冲击冠军。”
俞近识说的不是四强,也不是拿到冠亚季的名次,而是可以冲击冠军。
“一队名额的事情,我不和你讨论。”
俞近识说,“接下来我要接手常晴的训练,三个月后,北欧纳维亚,给你带一个冠军回来,而且,我可以用这比赛向你证明,如果从公开赛的角度考量,你们最应该选择的是常晴。”
陈钯盯着他,半晌,才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他紧跟着说,“但是,我也需要常晴的成绩,才能去和上面说话。”
否则,没有人会信服这样的安排。
俞近识:“至少一个冠军,足够你说话了。”
陈钯问:“至少一个?”
俞近识点头:“国际少年赛的项目,包括单打,双打还有团体、混双。团体就不说了,人不够,找一个人给常晴配混双,在挑一个年龄合适的,报名女子双打。”
陈钯算了算,“好家伙,你这一下就要了三个人,还要男队那边出一个?咱们可没有怎么训练过混双,还得是少年赛。”
混双比双打还难练,不是所有人都能练双打,更不是所有人都能练混双,就算队里有人,但要符合年龄要求,哪有那么容易?
俞近识简单直接,“这个比赛的冠军,你要不要吧。”
陈钯:“废话,等会,这事儿我得去找上面说一下,出国比赛可不是小事。”
好多手续要提前办好呢!
等等,说好的一队才有比赛打呢?
陈钯反应过来。
俞近识早就知道在常晴的事情上,即便是他来了也没办法帮她,还要看着她经历这些必须经历的一些事儿,他不忍心下手虐自己的徒弟,也拦不住上面的安排,更知道这些安排并不是陈钯一个人就能完全决定的。
他让常晴晚几个月进一队,已经算是一种“弥补”。
但俞近识觉得还不够,他要的不仅是进一队,更要出去打比赛的机会!
现在俞近识以回老家为威胁,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为常晴争取比赛名额。
或者说,现在的陈钯,要的就是俞近识的一个保证,要的就是俞近识向他证明——常晴可以放心地送出去打公开赛,打外赛!
他才能力排众议,在之后的比赛上大胆地用这个有着坚韧心性的孩子。
正如陈钯说的一样,进不进一队对于常晴来说都一样,即便是她进去了,下站公开赛也没有她的名字,报名名单早就交了。
进一队是为了什么?为了出去打比赛!
有没有比赛打,才是最重要的!
**
何虹知道俞近识来了,高兴地差点冲上去来个拥抱,还好她想得起来,自己是个女生,周围还有那么多人,要克制内心的狂喜。
常晴自然是高兴的,她上次去省城就想找俞近识,但没时间和机会。
她不是热情的人,但也忍不住跟着俞近识问,“师父,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你是我的主管教练?”
她表情没那么明显,但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切的期待。
那个从去年拖到今年,才姗姗来迟的主管教练?
但提前怎么不说呢?而且,当时俞近识明明可以和他们一起来首都。
“省队没那么容易放人。”
俞近识刚退役的时候,原本孙久林和陈钯,作为他的兄长和搭档,是想要叫他来国家队任教的,但他以前的病不是小病,部分人认为,即便是治疗了这么多年,也度过了危险期,但这么久时间不打乒乓球,会不会影响到他执教的能力。
更何况,“打得好还不一定教得好”这种说法和质疑,无论在哪里都存在。
俞近识本来也不想回到国家队,看到别人在赛场上冲击冠军,而自己却有心无力,心态再强大的人,也会难受。
结束长期治疗回来后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没有碰过乒乓球。
但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剂。
当你拼尽全力也想守住某些东西,却无能为力时,你会经历绝望和痛苦的艰难时光,产生放弃、远离的想法。
但真的离开了这些东西,在寻常生活的某个瞬间,你又会突然怀念起来。
比如——每个人都在讨论的赛事,比如,听到的类似乒乒乓乓的响声,又比如,饭馆里黑白电视上的对决。
那些熟悉的场地,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弧线。
在某个瞬间,就能忽然改变你的所有想法。
所以,那个时候的俞近识才会答应陈国鸣的邀请,去帮他找好苗子。
上一篇:全家穿越到星际
下一篇:修真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