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季承檀虽有些天真,但却不是真蠢,他对他哥了解很深的,他心下一凛,苏瓷只怕是和他哥外头那些事纠缠上来了。
他大急,他哥手头上的外事何等厉害,动辄粉身碎骨腥风血雨,苏瓷一个小姑娘沾上岂有好的?
季承檀大惊大急之下,却生出了急智,心念电转之下,他勉力镇定,吞吞吐吐之下,最后还是吐口道:“是,是大姑娘。”
“这样啊?”
季元昊盯了季承檀一眼,季承檀绷住了,季元昊有些失望,但没说什么,挥手让他回去了,好好读书不许胡闹,他回头得空会检查。
“大哥,怎么了,是她怎么回事吗?!哥我……”
“无事,与苏大姑娘无关。”
季元昊制止他,他今天不想说这些鸡零狗碎的,挥手,任氏忙轻声劝:“二弟,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改天再说不迟。”
季承檀只好惴惴回去了。
正房,季元昊正寻思着,任氏又说:“我也使陪房打听了一下,这苏杨两家正开始采买婚嫁琐物呢。”
“哦?”
季元昊立即抬头,却听任氏道:“我陪房打听了一下,这苏二姑娘和杨将军有婚约,年岁到了,杨将军父亲也接回,不日就会举行婚礼。”
苏二,苏瓷?杨延宗?
季元昊大失所望。
“你怎么一直问苏家和杨家?”
季元昊淡淡道:“王爷命我离间六王府。”
他与账册刘应兄弟失之交臂,这事就不能再出岔子了,而他选中的切入点正是世子和杨延宗。
其实世子和杨延宗之间本就暗流汹涌,他怎么不动声色加上一把火呢?
最好,是涉及这个新药的。
东西只有露出来,他才会知道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才会有可能得到手。
两桩事,怎么结合在一起?
季元昊思忖片刻,勾了勾唇,起身出门招手叫了心腹过来,附耳吩咐几句,“把新药消息送到六王世子手上去。”
这一位历来心狠手辣,想必是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
他什么都不用做,干净利落。
季元昊笑了笑。
……
杨家,杨延宗外书房。
苏瓷溜溜达达走过来,“三更半夜的,你找我干嘛呢?”
她眼尖,余光一瞥,便从对面半开的房门出看见一袭杏裙坐在桌旁的苏蓉。
她挑了挑眉。
苏蓉说完了她知道的,就被请出外书房,阿康将她安置在远离书房的倒座房暂坐着。
然后她看见苏瓷溜溜达达进得院来,随手就推开杨延宗书房门进了去,阿康等人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无声见了礼,她就进出杨延宗书房像回自己家似的。
苏蓉不禁垂了垂眼睫。
苏蓉怎么想的,苏瓷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她进了杨延宗书房后,室内的灯已经燃起来了,杨延宗端坐在大书案后面,招手:“过来。”
他要拉她坐他大腿上,苏瓷才不干,她拖了张小圆凳来书案边坐下,单手托着下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杨延宗居然由得她,要知道以他的身手,她肯定挣不脱的,而且两人分开还没半小时,这是肯定有什么突发急事了,有关苏蓉的吗?苏瓷拨了下湿漉漉的额发,忙问。
杨延宗点点头,问她:“医营里,你的新药,有什么是最重要的?”
有啊,菌种!
最重要当然是菌种了,她现今手上那菌种是混培的,混培了几十份,效果最好也是她唯一算满意的只有一份,最重要是原始菌株最好的那个小罐子已经用光了,不可复制。
“你那药,旁人倘若得了东西制出来要多久?”
苏瓷有点小得意:“除了我,谁也做不出来!”
她冲他一扬眉,月光那张眉飞色舞的小脸亮得像会发光似的,脸腮嫩生生的,朦胧星光下甚至能看见细细的绒毛,他伸手掐着拧了一把,苏瓷嗷嗷叫,他说:“那就好!”
苏瓷牙根痒痒,捂着脸要掐回去,被杨延宗钳住手腕压在身后,他打了呼哨,立即有呼哨回应,他带苏瓷一跃直接从后门进了医署。
两人立即前往药房转移菌种,信息太少,尚不确切来者是谁,更不清楚对方的目的,那就以不变应万变!
……
转移了菌种之后,不等查出,事态就有了变化。
一天夜里,苏瓷忽听见“噼啪”一声,她立马翻身跳下床!
这些天,她都是在医营睡的。
来了!
偷东西的来了。
有人夤夜潜入营区,目标明确直奔苏瓷所在那医营,直冲药房!
但这偷东西的人出乎意料的厉害,身手之高配合之默契训练之有素让人大惊失色,除去杨延宗这类人私下养的亲兵,只怕得媲美六王级别勋贵权臣身边的贴身护卫。
“轰”一声,不知谁在打斗中踢翻油桶,灯油泼洒,天干物燥,火很快就燃起来了。
为防被人察觉菌种转移,苏瓷这几天都睡在药房,但她待的是个前院一个不起眼的小角房,但那些人除了药,似乎还找人,一冲进药房没发现东西,没多久,就直奔苏瓷方向而来了。
妈耶,苏瓷暴露,立马就被阿照护着撤退,才冲出房门,杨延宗回来了,一手扣住苏瓷的腰“铮”一声!剑光一刹晃眼睛,苏瓷侧了侧头,他已瞬间将逼到近前的蒙面人杀退。
这些人最后当然没得手,他们早有准备的。
但同样的,他们也没能留下对方,被杨延宗重伤了一个,但被同伴背上逃了。
这里毕竟是军医营,再是暗中安排人也不可能里三层外三层,这次来人的人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最后成功脱身了。
灭火的灭火,收拾的收拾,白天还整齐干净的医营大院乱哄哄的,杨延宗带着苏瓷进了正厅,没多久,一个苏瓷不认识的杨延宗心腹亲兵回来了,跪地禀:“禀主子,那些人绕了一圈后,最终穿过城西十里坡,进了留月庄。”
“留月庄?”
什么地方?
苏瓷皱眉,她乍听觉得有点耳熟,但这大庆很流行别庄,不管公卿权贵还是富商名士,只有有能力,都会在城郊置上一个或多个别庄的。
这留月庄似乎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杨延宗淡淡道:“坤国舅。”
他这些天也十分忙碌,提审拷问刘应兄弟,还有六王交予的其他要差,他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说这句话时,苏瓷望过去,他眼底泛过一抹凌然似血色的厉光。
坤国舅,顾名思义,他是坤皇后的兄长。
而这人,可是皇帝的铁杆心腹和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瓷渐渐有些屏息,杨延宗侧头,他那天生带着几分淡淡冷漠的声音在这寒夜里听着感觉格外冷,他道:“据最新消息,陛下的腿伤并未痊愈,时有针刺之痛,并逐日蔓延,御医俱不能治。”
苏瓷一时顾不上问哪来的消息,瞪大眼睛:“你是说?”
“怕吗?”
两人凑得很近,黑暗里,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杨延宗慢慢抚上她的脸。
“有点。”
她喘了一声,小小声说。
杨延宗慢慢将她扣在怀里,“别怕,有我。”
山雨欲来。
他的声音沉迟,单手按住怀中人的背,微微眯眼盯着门外一点。
第27章
六王府,世子东大院。
廊下丝竹声声,庭院歌舞升平,随着铮铮淙淙的琴音越发高亢,台上武旦一个扭腰“铮”一声抽出身侧的佩剑,银白金属的光芒在艳阳下刺眼夺目。
正座上首的世子季堰微微眯眼,唇畔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却纹丝不动。
就在刚刚,他的心腹回报,已经顺利把消息送到坤国舅耳中了。
很好。
非常好。
他不知是谁把这个消息送给他的,但并不妨碍他立马想起杨延宗那只惊人治愈的右手——季堰和苏杨两家的关系可比季元昊亲近多了,他甚至不需要去揣度猜测排除,他早早就知道杨延宗的右手是苏瓷治好的,之后杨延宗还特地把苏瓷放进军医营里。
是谁都好,大家目的都一样,季堰并未深究究竟是谁给他送的消息,他很快便就此定下了一条毒计。
——他很了解杨延宗,此人心狠手毒,既两人冰释前嫌已绝不可能,那他断断不能放一条毒蛇在父王身边并占据心腹位置,必须先发制人尽早除去!
老皇帝的伤,外人不知,可他们几个王府还是有确切的消息来源的,老皇帝这伤表现愈合实际却出了问题,问题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却似乎很严重,严重到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皇帝每况愈下,宫里太医院的、外头悄悄寻了来的,短短小一月,不知填进去了多少人命。
——另据最新暗报,皇帝的心腹和股肱文武家,都不约而同遣人出去寻访良医,动作大的甚至朝中好些人都察觉不对头了。
可见其严重程度。
季堰不知道皇帝的腿伤会不会影响寿命,但他却确切知道,这事儿一旦沾上,治不好,那就死定了,谁也救不了的!
——苏瓷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医术再厉害能比得上国手御医吗?绝对不可能!
机缘巧合习得些奇淫巧技,会续筋,会制作样好药,但也就那样了。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只能陪着杨延宗一起下地狱了!
一曲剑舞罢,台下勾唇掌声,季堰扬眉:“赏!”
他举杯,与左右下首的史世乾兄弟虚虚一碰,三人俱挑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一仰而尽!
甘醇火辣的酒液直冲喉管,史世乾与其弟史世坤对视一眼——老皇帝的腿伤绝不是一味好药能够治愈的,这回,总算把杨延宗这个后患彻底解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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