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
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
苏瓷和杨延宗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杨重婴颜氏回归之后第二天,两家就开始采买各色喜庆婚嫁用品了,新床新被新家具新粉刷一新的屋子。
“二娘,二娘?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颜氏有些不悦,两家主母正在商量着婚事细节,关系这么亲近,不能不考虑陈氏和新娘子的喜好,颜氏虽然不大喜欢苏瓷,但头顶有杨父和两家关系压着,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备婚,今日叫了陈氏苏瓷过来看屋子并商量家具样式。
家具打得急,今天就得确定款式,颜氏和陈氏有些分歧,于是问苏瓷,谁知连喊苏瓷两声,她才“啊”回过神来。
苏瓷拖过册子一看,还是亲娘看中的简约款更合心意,她点点这个,颜氏蹙眉:“这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行吧,“那就那个吧。”
苏瓷繁复也不是不行,反正实木家具在她眼里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她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随口就给换了。
颜氏觉得这态度敷衍了,心里正不高兴,陈氏在桌下推了推闺女,可不能颜氏发话,外头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脚步声很急促纷杂。
三女一惊,苏瓷霍地站了起来!
“夫人,夫人,有圣旨到——”
有人惊慌跑进来说,而守院的亲兵以阿照为首正迅速聚拢至院门,紧接着,一个襕袍人一马当先步进庭院。
这人身上穿的深蓝色领口袖口下摆绣有精致的江崖海水纹的宫制襕袍,戴同式帽,白脸,无须,声音尖且细:“传陛下口谕,宣镇西宣抚使明威将军杨延宗及正五品校尉苏棣之次女觐见!”
……
杨延宗接到口谕时,人却不在家中,他快马巡营,离开时,正好与赤翼营人迎面碰上。
赤翼营属四王麾下,为首者正是季元昊。
两人并驾齐驱,杨延宗冷冷一笑:“好一着捕风捉影,杀人于无形。”
他已经查清楚了,新药消息是季元昊送的,而世子在得到消息当天是私下往坤国舅府递了话。
季元昊大大方方:“对,是我送的消息不假。”
可他也就仅仅递了消息给季堰而已,季堰怎么做他没干涉啊。
事儿是世子干的不是?
“你送我水里过一遭,我给季堰递个消息,不过份吧?”
季元昊往地下暗河过那一遭,九死一生,如果不是甩出的飞镖幸运卡死在一线天的缝隙里,他差点就没能活着回来,其中惊险就不说了。
季元昊勾了勾唇,说。
杨延宗冷冷一笑。
这两人,要对方性命的时候不遗余力,可昔日也曾并肩作战并取得骄人大胜,可惜如今各为其主,总而言之,关系很复杂。
沓沓的马蹄声又疾又急,两队人马并骑数息冲出辕门,旋即分开!
杨延宗眼尖,他已看见飞马而来的阿照,但未等他赶回家中,却先接到六王的召令。
“杨将军,王爷急召,请!”
杨延宗眼珠子微动了一下,神情并未变化,拨转马头,随来人先去了六王府。
六王爷找杨延宗说的,正是皇帝口谕的事。
他已得了消息,并短短时间内,知晓了来龙去脉。
“奇药?”
刘盛运抵的时候,伤势已见好了很多,在杨延宗的刻意淡化之下,给刘盛治伤的医士并未引人瞩目,青霉素更是不为外人所知了。
六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语气听不出喜怒:“据闻慎行未婚妻制了一味新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这么一味神药,可杨延宗却没和他说啊。
六王微微眯眼。
偌大的厅堂里,一时安静变得落针可闻。
杨延宗面不改色,单膝下跪见了一个礼,回道:“禀王爷,内子确实制了一味新药,却并未有所谓起死回生之效,”那不是药了,那得是仙丹,“那药治外伤愈合有些奇用,其他疗效却还不知,是否有遗害也暂不知。”
他解释:“那药苏氏去乌川前才刚制出来,目前还在试验期间,少说也得试清楚些疗效和遗害,才好禀明王爷。”
杨延宗蹙眉:“只是不知何人,竟敢将此事传到御前?!”他面露凝重担忧,“王爷,难道宫中……”
这一番话,也算合情合理,毕竟那苏氏才十来岁,再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十三四就会制药了,有这么一个实情在,倒还是很能取信于人的。
六王点点头,算接受了这个理由,他把杨延宗叫起来,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思局势片刻,缓缓说:“宫中消息,陛下伤势有反复,并且似乎颇严重。”
杨延宗适时露出几分震惊神色。
六王颔首:“事已至此,”他沉吟片刻,“你进宫,不妨探听清楚皇帝伤势,会有人联系你将消息传出的。”
杨延宗垂了垂眸,遮住眸中神色,声音不变:“是!”
“至于新药,回来再说。”
“陛下口谕,不可多延误,你马上去吧。”
“属下领命。”
六王的人先来也是好的,杨延宗可以先安抚六王一番。当然,他原来是根本没打算过把青霉素上交六王府的。
安抚还算成功,只是经此一次,他在六王心中的忠诚印象怕是减一些分了。
不过这个不是重要的,重要是得先把这个坎迈过去。
杨延宗眸中血色厉光一闪而过,快步下了台阶直出府门,六王遣了两个人跟着他一起进宫,这是正常操作,他也没在意,一翻身上马,快速往家中疾奔而回。
……
杨延宗快步而入,等了许久苏蓉匆忙迎上,“大公子,是否要我……”
她压低声,不让院内大厅的内宦听见。
她心跳得很快,今日这架势,经历过年头大事的一家人心内惴惴,苏蓉是不安的,但她强行压下让自己过来了,要么不做,做了她就得做全了!
苏蓉询问是否由她继续顶替苏瓷,杨延宗步伐又急又快并未停下,“不必。”没用。
他没回自己家,先进了隔壁苏家。
苏瓷这会正趴在床上,那内宦宣的是两个人,得等杨延宗回来一起,借口更衣梳洗她回到自己房间。
苏燕担心得不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扯上宫里了呢?”
她祥林嫂般念叨了很多次了,苏瓷被念得头大如斗,安抚:“没事,应该没大事的姐,娘,就是先前那药,宫里听说了,大概能用上。”
她略略说了一些,毕竟她爹肯定知道详情,回来也肯定会给阿娘姐姐说的,她隐瞒没用,于是挑能说的往好的方向简单说了一说。
苏瓷趴在床上,她昨夜那点情绪早就恢复过来了,死过一回的人,心理素质还是比较强大的,慌倒没慌,就是头大——嫁给杨延宗她有心理准备生活平静不下来了,但没想来得这么快!
这日子就像春季雨天的湖面,安逸一去不复返了。
她这都还没嫁呢?
苏瓷捂住心口一会儿,忽听见外头杨延宗熟悉的步伐声,她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冲出去,打开门,两人面对面。
那内侍已经等了很久,杨延宗拉着苏瓷快步往那边走,她一路连走带跑,两人一进厅门,那内侍立即站起身,“人齐了,那就走吧。”
……
之后,快马直奔阳都。
天色已经擦黑了,阳都城廓巍峨高阔,城楼上举起熊熊火炬,那内侍取出令牌,一行人不停顿直接飞马而入,一路穿过笔直的通天大街,越往内城,路上行人杂店就越来越少,穿过一座座飞檐重瓦府邸,通天大街尽头,是红墙金瓦的巍峨宫城。
护军林立,井然肃杀,绝非后世那游人如织的故宫可以相比拟的,天家气象庄严雄浑,高高在上,掌握着这天底下的所有生杀大权。
人在这座宫城面前,渺小就像一只小小的蝼蚁。
连苏瓷这么见多识广心理素质这么好的人,乍见都不免有些屏息。
杨延宗看她一眼,她会意,乖巧站在他身后。
宫门护军盯着他们解下兵刃利器,两人跟着那内侍进了西华门。
但出乎意料的,两人并未见到传闻中旧伤复发严重的皇帝。
而是被引到外围一座不大的宫室。
宫室里头,负手站立了一个三旬出头的男人,一身尚书朝服,头戴乌纱梁冠,腰系紫红绶带,云头锦履,正背对大门立于槛窗前。
苏瓷赶紧拿眼睛看杨延宗,身侧这个男人踏入宫门伊始,寂静无声中悄然蕴上一种极度危险紧绷的氛围,看似无变化,但实际危险又深沉得让人心颤。
苏瓷不怕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杨延宗眉峰不动,无声口型:坤国舅。
坤国舅转过身来,苏瓷在杨延宗示意下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后,她感觉有一道目光像钢挫般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带着一种强烈审视和评估,这人目光让人不大舒服。
片刻,上首一道微沉男声:“抬上来。”
“据说你医术不错,使出来看看。”
这男声有些沉有些哑,听不出喜怒。
很快有纷杂脚步声,苏瓷抬眼瞄了瞄,被抬上的是个大腿受伤鲜血淋漓的年轻男人,外裤已经被剪开了,正一脸痛苦呻吟。
苏瓷略略迟疑一下,就上前了,解开她背来的包袱,并小声说了自己还需要什么。
——她除非以后再也不干了,可就算这样,也不能确保她的治疗方式不泄露,毕竟除了杨延宗的心腹她以前也治了些人。
到了这一步,苏瓷也不知对方对她了解多少,但她肯定隐瞒没用,弊大于利。
她换衣洗手,止血清洗伤口,用镊子清除干净对方伤口的骨屑,她没有骨髓针,但好在这人骨折不严重,她想了想,先推拉复位上了长条夹板在底部,接着开始缝合肌肉和皮肤,剪断最后一针,她打开石膏匣子,开始铺垫固定。
等她弄完之后,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大冬天的,她一头热汗,“二十四个时辰之后,细石粉才会彻底凝固,在此之前,他的脚不能动,一动就骨头就歪了。”
之后给这人推了一针。
苏瓷手法娴熟,手术全程沉着镇静,从用镊子镊骨屑开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哪怕她治疗手法古怪又稀奇,但也明确可以确定她确实是有本事的。
况且,针砭治疗古时也是有的,传闻秦汉时就有过“刮骨疗伤”、“剖腹清肠”的清溃术。
这不算苏瓷独创的,坤国舅问:“你师父呢?”
苏瓷:“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
她的老师们,她的爸妈,她的姥爷姥姥亲人们,我不是故意诅咒你们的。
坤国舅皱了皱眉,随即命人照顾好这个伤者,“谁让他动了,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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