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林玉秀转身回屋,连院子里除雪的活也不愿意做了,满心期盼着媒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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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儿拉着程青枝在院子里好一通玩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
“程松儿?”身后的声音透出一丝惊奇。
程松儿回头看到来人也感觉微微惊讶:“管家?你怎么来程家村了?”
来人是她之前在刘家村刘地主家里做帮工的管家,在她旁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这位是?”
中年男子看起来极为和善,他的注意力倒没在程松儿身上,反而越过她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程青枝。
“哎呦喂,这个小郎君长得可真是标致啊!”中年男人一笑,脸上的褶子就成了菊花状,他直接走进院子,强行拉着程青枝的手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小郎君你今年多大了?生辰八字是多少?可有婚配啊?”
“松儿、”程青枝挣脱开中年男人的手,躲在她的身后。至于中年男人的问题,他一个字也没有回答,更没有看他一眼。
程松儿也挡在他面前,向着管家问:“管家这位是?”
管家看到程青枝过分俊俏的脸也明显的愣了愣,在程松儿第二次质问下她才开始回答:“这是给刘地主家的女儿说媒的媒人。”
“刘地主家的女儿不是已经娶夫了吗?”她客气的问。
“婚事出了点波折,这不才想着重新说一门亲事。”管家含糊的说着。
“那你们这次来程家村是为什么?”
“刘地主听人说程家村有个模样标致的小郎君,准备找个媒人相看一下,叫什么林、”管家一时想不起来。
“林玉秀?”程松儿问。
“对,就是他。”
程松儿指了指旁边院子:“那才是林家的院子,管家你们找错人了。”
中年媒人乐乐呵呵的说:“没事没事,找错了也不打紧,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小郎君我跟你说,刘地主家里那是阔绰的很,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是能嫁进去,以后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而且......”
中年男人暧昧的扫了程松儿一眼,意味深长的说:“而且呀,刘地主家给的彩礼可不少呢,足够你们这种家庭挥霍的。”
程松儿面无表情。
中年媒人的态度显然是看中了程青枝,在她身后,程青枝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像受了惊的小兽,十指紧紧相扣,死死的没有一丝缝隙。
“管家,我还没有给我哥哥还没有说亲的想法,你们既然是找林玉秀的就别在我的院子里耽搁了,不然林家该等急了。”她握紧了程青枝的手,语气有一丝下沉。
管家听明白就准备带着中年媒人走,但那媒人始终对程青枝依依不舍,那架势大有不把他的亲事定下来就转行的意思。
“徐叔、徐叔!”程松儿干脆在院子里大喊,直接把在屋子里准备迎接的徐叔叫了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叔,刘大地主家的媒人走错门了,你还不快过来把人带走。”她干脆利落的说。
“来了来了。”徐叔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虽然徐叔平时对程青枝不错,但念及上次秀才垂涎程青枝美貌的事情,徐叔可不想这次的亲事再次因为他而吹了。
他连忙把管家和中年媒人往自己请。
徐叔都亲自出来迎接了,这下中年男人也不好意思再待在她家,跟着徐叔一起走了,但那眼神还是恋恋不舍。
程松儿这一喊,不光是徐叔,就连一直待在家里害羞等着媒人上门的林玉秀也喊了出来。
林玉秀撑着窗户,看见中年媒人一直试图跟程青枝搭话,心中又嫉妒又愤怒。
“程青枝,又是你,又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你再敢坏了我的亲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他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
林玉秀嫉妒的眼神全被程松儿看进眼里,她一早就知道他看程青枝不顺眼。
不过这样也好,以林玉秀的性子,他肯定会在媒人面前把程青枝说的一无是处,让媒人对程青枝的好印象急速下滑,彻底断了要跟地主家说亲的心思。
“松儿,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待在外面了。”程青枝拉着她的手,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很害怕。
“好。”她将院子的门锁上,带着他进了屋,连堂屋里的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的,一丝风都刮不进来。
回到屋子里,程青枝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因为跟之前的秀才事件如出一辙,让本来就有心理阴影的他如今瘦削的肩膀都在打颤。
“松儿......”良久,他颤巍巍的抬起晕红的眼眸,嘴唇的血色好像在一瞬间被抽离,哆嗦的打颤:“不要把我卖掉...好不好?”
“是因为彩礼的事情吗?”她轻抚着他的后背:“别怕,我怎么会因为钱而卖掉你。”
“你怎么知道?”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望着她,上挑的眼尾因为激动而泛红,仿佛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媒人那句意味深长的‘彩礼’言论让他吓得从头凉到尾,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她,而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身体本能做出的应激反应。
当年父亲就是因为彩礼想把他卖给一户人家做陪侍,程松儿也是因为钱想把他卖到怡红楼,一切都是因为钱。
“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温声笑着,怜爱的抚摸着他柔软的发:“别怕,我不会把你嫁给刘地主家的。”
“松儿、”他低语喃喃。
她不会把他嫁给别人。
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被占有感,就像带着电击般的酥麻情愫在他的胸腔内奇异的膨胀着,将他的心脏撑的软烂。
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的就表示她不会把他嫁给其他女人。
这说明在她心里,她是认可他的,对吗?
她是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她的私人物品的,对吗?
软烂的心脏掉进了浓度超高的蜜糖罐里,黏糊糊的,甜腻的冒泡。
“松儿、”他痴恋般唤着她,眸光中呈现出一种潋滟的艳色,紧扣的手紧到了极致,恨不得把血管都陷进她的掌心。
“嗯,怎么了?”她摸着他的脑袋,手指陷入他柔软的发丝中。
“没什么。”他低着头,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我好开心。”
程松儿无奈的笑了笑,怎么这么孩子气,欢喜和恐惧都来的这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不过话说回来,程松儿不把程青枝嫁给刘地主家也有自己的考虑。
程青枝能找到一个愿意疼他宠他的妻主固然好,但绝对不能是刘地主家的女儿。
她还记得自己在刘地主家里打零工时无意间听到其他人说刘地主的女儿是个十足的病秧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主。
这样的人即使家里有钱也不能嫁,因为这个社会对待死了妻主的鳏夫极为苛刻,甚至还会为了所谓的贞节牌坊把鳏夫关在一个小房间然后把门死死的风上就这么关一辈子,就连一日三餐就有仆人从专门留的一个小洞里送进去。
这才算好的,有些残忍一点的人家甚至连饭也给,就这么活活的饿死。
简直丧心病狂。
想要摆脱这样的命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娘家够硬,家里姊妹多可以给他撑腰,将他接回娘家。
但是这样的鳏夫接回家免不了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娘家也要受连累,而且在娘家还要受姐夫、妹夫的嫌弃,日子也不好过。
总之这样的火坑,她才不会让程青枝去趟。
这也是她故意站在院子里面大喊把林玉秀引出来的原因,想必媒人经过林玉秀的添油加醋也不会再有说亲的念头了。
她本来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程青枝,但是看到他光是听到‘彩礼’两个字就吓成那样,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
反正她也不打算把程青枝嫁给刘小姐,他不知道也好。
但是林玉秀......
当她看到徐叔急匆匆的跑过来迎接媒人和管家时,她隐约觉得他可能对刘家小姐的病情并不了解。
毕竟林家虽然不是地主,但家里也有地,还有两个能干活的女儿,徐叔又那么疼爱林玉秀,不至于冒着成为鳏夫的风险把儿子嫁过去。
再想想管家那时的含糊其辞,程松儿心中一沉。
林家估计是被说媒的人骗了,以为是高嫁,实际却是火坑。
她站在门口,看着林家的方向,心中思考,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林玉秀。
第21章 .需要陪伴的小可怜需要陪伴的小可怜……
媒人一直在林玉秀家里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当他和管家一起走出的时候,徐叔和林玉秀跟在后头送他们,程松儿就站在院子里,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石臼。
下雪了,她想吃烤糯米糍粑,程青枝就去厨房给她做,她只需要等着他把糯米蒸好,然后用木锤子打成黏糊糊的形状就行。
和他们来时不同,媒人和管家这次路过他们家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程松儿心中笑,看来林玉秀的嘴巴挺毒的嘛,这么快就把他们二人说服了。
不过她倒也不怕林玉秀没有再背后诋毁程青枝,毕竟程青枝的爹跟奸妇跑了的事情传出去确实不雅,地主家虽然着急娶女婿传宗接代,但也是要面子的,家世清白必然是排在首位。
送走了媒人和管家两个后,徐叔和林玉秀都朝她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徐叔的眼神明显支支吾吾,但林玉秀不同,他的眼神得意,明显是在找程青枝准备向他炫耀来着,在没看见他的踪影后,甚至显得有些失望。
当他看到程松儿在看着自己,林玉秀眼神忽然像害羞似的躲避,不肯看她,转身回了屋。
程松儿想要不要现在打听一下林玉秀和媒人说的如何了,顺便再委婉的提醒他们一下。
但这时程青枝刚好把已经蒸好的糯米端了出来,这种想法就暂时耽搁了。
打糍粑是个力气活,程松儿拿着一个大木槌砸了20多分钟糍粑才刚刚有点成型的样子,但她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汗珠顺着额头一路流到她下巴尖。
程青枝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在她额头上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并用指尖将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前发丝绾到耳后。手指无意间总会碰到她的额头,这么冷的天气下,她热的像一团火。
“累了就歇息会儿吧。”他的眼底满是柔情,触碰过她肌肤的手指指腹摩挲着,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温热触感。
“不用,已经快好了。”程松儿摇头,目光坚定的落在糍粑上。
她的脾气是有些倔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尤其是想要吃的,一定要吃到,不就是区区糍粑嘛。
“好吧,那我去给你熬红糖。”程青枝温柔的笑着,语气有些宠溺。
大约又花了十多分钟,糍粑终于打好,程青枝将这些裹上粉用油炸了一些,炸到外表金黄内里软糯之后将它们一个个装盘,再浇上一勺刚熬好的红糖水,一盘红糖糍粑就做好了。
程松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外表酥脆内里软糯,虽然刚要下去有点烫嘴,但是满满的糯米香,配上甜滋滋的红糖,简直不要太好吃。
“哥,太好吃了,你也尝尝。”她夹了一块送到程青枝的嘴边。
程青枝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着程松儿主动夹给他,满眼殷切,他心中顿时软了。
以前的程松儿在他眼里是高贵不可攀望的,她降临到他的世界里,将他从深渊地狱中拉出来。
无声的将他荒芜的人生改变,但他却始终觉得,她和自己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永远相隔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