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剪好了窗纸,程青枝将碎纸屑都收拾好然后起身往屋外走。
“你去哪儿?”她问。
程青枝拿着剪好的窗花微微一笑:“我去把窗花贴上。”
程松儿忙说:“贴窗花要用到梯子,你爬上爬下的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程青枝摇摇头:“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他眉眼低垂着,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程松儿便没再接话,只不过她还是跟着一起出来盯着他。
程青枝拿着窗花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梯子,突然梯子腿向一边歪了一下,程松儿连忙跑过去帮他稳住。
“雪天地上湿滑,梯子容易不稳,你别怕我在下面给你把着。”
“......好。”程青枝低头看着浓密的长顶,声音里掩藏着轻柔的情愫。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没皮没脸的玩意儿,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一声暴躁的怒骂上从隔壁徐叔的院子里传出来。
下一秒林家二姐就抱着头往屋子外头跑。
徐叔拿着扫帚在她后面追,气得发抖:“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竟为了一个戏子把你姐姐娶夫郎的彩礼钱给花了,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败家的女儿。”
一提林家大姐,林家二姐反而不跑了,她憋着一股气:“你和娘就知道心疼大姐,玉秀的彩礼钱都被用来给她娶夫郎了,这栋房子将来也是留给大姐和大姐夫的,那我呢?我有什么!你们不给我找夫郎,我就自己找。”
徐叔气急败坏:“凡事先来后到,你大姐还没结婚,你着什么急?况且你挑来挑去就相中那么个戏子?”
林家二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戏子怎么了?柳儿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容貌好、身段好、性子也好,娶男人就得娶这种,暖炕都比别的男人暖的热火。”
徐叔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好、好、好、既然你看上人家,花了那么多钱,人呢?娶回来了吗?”
林家二姐挠挠头:“柳儿说了,那些钱还不够还戏班班主的恩情,要想再去他还得再要十两银子......那个,爹,你帮我再管玉秀要点呗,反正他如今已经是地主家的新姑爷,十两银子那不是轻轻松松?”
徐叔气得快要发疯,怒吼道:“没有!你个挨千刀的,那种下九流的东西永远别想进我们家!”
“哼,你果然还是向着大姐。”林家二姐一听徐叔不愿意找林玉秀要钱,立马变了脸:“你不去找玉秀要,那我自己去。”
徐叔无助的擦拭着眼泪,看到程松儿兄妹俩正看着自己,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往屋里窜。
“想不到这林家二姐做事竟然这样,家门不幸......”程松儿感叹道。
程青枝低头看着她说道:“林家二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她常年在县城里帮人做工不常回来,你不了解她罢了。”
程松儿仰头一笑:“你倒是挺了解的。”
程青枝手一斜,正欲贴上的窗花差点被撕烂,丹凤眼眸中隐忍不发。
他当然了解了。
林家二姐林英,虽然不像原本的程松儿那样打架闹事,但骨子里却是个好吃懒做的囊货。
常常趁着程家没人时出言调戏他,也就是她胆子小,不敢做出格的事,否则......
如今林英看着程松儿转了性子,又对程青枝的态度变好了,便装作人五人六的样子,想将过去全部抹杀,可那些痛苦的回忆,暴力施虐的承受方,他怎么会忘?
一想起痛苦的往事,程青枝的呼吸便急促起来。
他连忙将最后一张窗花贴好,仓促的下了梯子,但却在踩梯子时脚下不小心一滑。
“小心——”程松儿连忙扶住他,但却因为重心不稳,两个人一同倒在雪地里。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骨头、骨头痛不痛?”程青枝撑在地上担忧的看着他。
程青枝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满眼的担心着急,一只手还体贴的将他的头护住,生怕磕着碰着,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没事的......雪是软的,我没摔疼。”他撑着雪坐了起来。
程松儿放下心来,拍了拍他衣服上沾着的雪:“没磕到就好,那我去贴春联了。”
“嗯。”程青枝点头。
程松儿拿着对联在屋子前比划了一下高度,就用浆糊将上联沾好。
“松儿......”程青枝帮她端着浆糊,看着眼前红纸上的字迹问道:“春联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呀?”
“你不会?”程松儿下意识说。
程青枝顿觉羞愧难当,在能识文断字的松儿眼里,自己可能就是目不识丁的乡野粗陋男子吧。
“我忘记你没读过书,没事,不认识字也没关系。”程松儿忽然想了起来,程青枝那样的童年哪有机会认识字呢?
只是有时候她看着程青枝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总是不自觉的将他带入小说里看得那种翩翩绝世美男子,忘记了他原本的身世。
“我写的春联挺简单的,满大街都是,门纳百福,桃符呈瑞兆丰登。户迎千祥,爆竹撒金庆有余。”她念道。
程青枝睫毛低垂,小声的跟着她低声念着,眼神还一个字一个字的在春联上比对,只不过他看的上下联顺序弄反了。
程松儿不禁抿唇一笑。
“你会写你的名字吗?”她问。
程青枝咬着唇,淡淡摇头:“不会。”
“我教你。”她的声音无限温柔。
程青枝看着她柔和的侧颜,低垂的长睫将眼底的浓烈情愫遮掩。
程松儿找了两根树枝,她一根,程青枝一根。
她在松软的雪地里一笔一划:“程、青、枝,这就是你的名字,你来写一写试试。”
程青枝第一次被人耐心的教导写字,可是从未接触过得他竟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更别提写他名字里复杂的比划了,但一个程字,歪歪扭扭跟刚学习写自己名字的小朋友差不多。
程青枝窘迫的红了脸:“对不起松儿,我太笨了学不会,你不用教我了,反正男子也不需要识字。”
“你才不笨。”程松儿走到他身边,从背后握住他的手,轻柔的声音从他的脖颈往耳后掠:“就算男子不必认识太多字,但自己的名字一定是要会写的,你第一次学不必紧张,我教你,跟着我的力道走。”
温暖的手掌将他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力道时而有力时而轻盈,程青枝紧张的手心出汗。
“来,你再试试。”教了一会儿,程松儿松开手。
程青枝心中顿时一股失落冒了出来,但还是依照程松儿的嘱咐在雪地里一笔一划的认真写。
有了之前手把手教学,程青枝很快就学会了。
程松儿为他鼓掌:“全都写对了,而且写的很好。”
程青枝脸上赧然,脖颈浮现出薄薄的樱花粉:“都......都是松儿教得好。”
“那也是因为你聪明。”程松儿看着地上的字,忽然想起在原著里连一个名字都要拿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小炮灰程青枝,他的名字是跟随许蓝改嫁过来之后,为了讨好程母才改的,那......
“哥、”
“嗯?”程青枝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你的原名叫什么?”她问道。
程青枝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江/青枝。”程青枝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个名字在他六岁的时候跟父亲改嫁到程家后就不再用了,年岁久远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程松儿在雪里写了一个江字:“这就是你原本的姓氏......自从跟许蓝嫁给程、我母亲后你就连姓氏也一块儿改了,我知道这不是你自愿的...你后悔吗?”
后悔?以前程青枝自然是后悔的。
将真正对他好的生母姓氏从生命里抹去,他无比悔恨自责又无可奈何,但是......
他忽然笑着摇头,潋滟的丹凤眼望着她:“现在不后悔了。”
“为什么?”
程青枝笑着低下头,没有回答。
能以你之姓氏,承我之姓,他又怎会后悔。
第42章 .新年愿望过年
瑞雪兆丰年,转眼已经到了除夕之夜。
这夜外头的雪下得格外打,路边的树枝都挂满了皑皑白雪,屋檐下水汽凝结成冰柱一根根悬在沿边。
程青枝做了一大桌子菜,其中最重要的红烧鲫鱼拜访在桌子中间,旁边是切成腊肉香肠切成的薄片,然后腊肉炒白菜,排骨炖土豆等等大菜,当然最最必不可少的就是饺子了。
北方过年吃饺子是习俗,但像这种重要的节日一般都是一家子人一起分工干活,如今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程青枝一个人又是烧菜,还要揉面、擀面、剁馅儿这些根本来不及,程松儿便自告奋勇起来。
“我知道你又要说女子远庖厨了,可是看着你一个人忙里忙完我哪里坐得住?况且我又不是残废,帮帮你怎么了?”程松儿拿起程青枝已经揉好的饺子皮开始包饺子。
程青枝正端着刚刚做好的炖排骨上桌,看见程松儿为自己分担长睫微微触动。
遥想去年过年时的场景,如今的生活竟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幸福的他不敢相信。
他倒了一杯茶在程松儿手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那劳烦你了,若是累了就歇一会儿,等我再炖一锅骨头汤再来包饺子。”
“包个饺子而已,又不是什么体力活,你去忙你的吧。”
她笑着将程青枝哄走,等确定他进了厨房之后,偷偷摸摸的将一块小碎银子包在一块饺子里。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她对北方包饺子的习俗不太了解,但是听说老一辈喜欢在饺子馅里包一两个硬币,谁吃到了就说明来年有福气。
她也想要入乡随俗,于是包了一块碎银子在里面,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程青枝。
这小可怜这么久了,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吃穿用度哪怕是想买一些自己私密的东西都要跟她伸手要。
这种感觉仿佛让程松儿回到了小时候还没有零花钱的时期。
倒不是她多想要钱乱花,而是出门在外没有钱傍身,难免会没有底气。
她不想程青枝跟自己小时候一样,于是动了在饺子里包碎银子的想法,碎银子也不大,很小的一块,换算成铜钱的话应该有200多文的样子,但作为村里男子的体己钱来说已经狠多了。
将银子包好之后,程松儿过意在饺子上做了一个记号,免得到时候自己吃到了。
等程青枝端着刚出锅的骨头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包了好几盘饺子,其中那个做了标记的饺子就混合在其中。
“程松儿的手艺真好。”程青枝看到整齐排列的饺子时眼神里先是露出微微的吃惊,随后眉眼一弯,笑着说道。
程松儿找借口:“以前看你和你爹包饺子的时候我就记在心里,多看几次就会了。”
程青枝点点头,平静的眼神好像并没有感觉太意外,这种感觉怎么说......好像就算她此刻她说她其实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在程家村体验生活,明天锦衣卫就来接她回去,他也能波澜不惊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