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而这暖意,是程松儿带给他的。
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心里忽然涌起了无限奇异的感觉,程青枝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只能更加卖力的搓洗衣服。
程力的丈夫刘素,清晨起床准备去河边洗衣服,路过程松儿家门口,看见程青枝一个人在家,程松儿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刘素心里正得意,想过去嘲讽几句,谁知他走近一看,对方洗衣盆里的水竟然是热水。
热乎乎的水汽腾腾的往外冒,衬托出刘素嫉妒的眼神。
深秋时节,他自己想洗衣服都得去河边浣洗,手都要被冻烂了。
凭什么程青枝这种破落户家的骚狐狸能用上热水?
他早就看程青枝那副狐媚的样子不顺眼了,仗着美貌勾走了她妻主的心,平时他被程松儿打的半死不活,倒能帮他出口恶气,谁知这几日程松儿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连着两日都没有打他......
刘素恨得牙痒痒,语气轻讽:“哟,瞧瞧,我当是谁家里这么富裕,连洗个衣服也要用热水洗,原来是青枝弟弟呀。”
程青枝搓衣服的手微微一顿,一听这刻薄的语气,他就明白来人是谁。
他没抬头,继续搓洗衣服。
刘素见程青枝不理他,声音尖锐的骂道:“骚狐狸精,装什么装!还不知道从哪里偷人换来的柴火,呸——”
程青枝低垂着头,任由刘素编排他辱骂他,只当没听见。
但程青枝的忍让,换来的是刘素的得寸进尺,不依不饶,他嗓子又尖又刺耳,像指甲在案板上狠狠的刮。
隔壁邻居实在忍不住了,徐叔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对刘素好言相劝:“行了,少骂一句吧,你不是还要去洗衣服吗?何必为难青枝。”
“为难?”刘素嗓音陡然拔高了一倍:“这种骚货,我看一眼都嫌晦气。程青枝你告诉徐叔,我可有为难你?”
刘素剜了一声不吭的程青枝一眼,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往他头上砸。
程青枝依旧默默忍受,不敢反抗。
起初他也反抗过,刘素张口闭口叫他狐狸精骚货,清清白白的男儿家就这么被人随便的侮辱名声,换谁都受不了。
可刘素的背后有妻家、有父家给他撑腰,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被责怪,反而还合起伙来抱团针对他。
说他恶人先告状,说他和他爹不守清白,毁了程家村的名声。
后来喝得醉醺醺的程松儿从城里回来了,听着村里人刻意添油加醋的说他故意找刘素的麻烦,程松儿也不问是非对错,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村里祠堂,当着众人的面打他,折辱他。
他想反抗但得到的之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毒打,刘素就站在围观的村民里,看着程松儿是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在村民们欢笑的取乐声中,将他的羞耻和自尊一层层剥下。
没人帮他,没人为他撑腰,没人做他的依靠。
......他认命了。
刘素惦记着还没洗的衣服,挖苦了程青枝几句,满脸鄙夷的走了。
看到他走后,院子里的徐叔才来到他的院子里。叹息道:“青枝,刘素就是这脾气,你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徐叔为人老实厚道,但性格胆小懦弱,不敢与人起争执,只会在一切结束之后,对他安慰几句。
但即便是这样,这也是程青枝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摇摇头:“没事的,徐叔,我已经习惯了。”
徐叔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的脸好一顿瞧。
程青枝看了他一眼,问道:“徐叔,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吗?”
“不是。”徐叔摇摇头,而是小声问道:“程松儿这几天没打你了?”
以前程青枝的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而且天天添新伤,但这两天不见,徐叔惊讶的发现,程青枝脸上身上竟然都没有新伤出现。
“...嗯。”他低着头。
徐叔惊奇之余,也替他高兴:“不打你就好,瞧你这孩子,真是可怜。”
他把手伸进洗衣盆里,摸到温暖的水温不由得惊呼一声:“你竟然用热水洗衣裳,你...你不怕程松儿回来再打你?她好不容易对你好了一点,你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程青枝漂亮的眼神晃了晃,说道:“这就是松儿的意思,是她让我用热水洗衣服的。”
徐叔瞪大了眼睛:“真的?她竟然有这么好心?前几天不是还嚷嚷着要把你拉去怡红——”
徐叔猛地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
程青枝摇摇头,微红的手将鬓边垂落的发丝绾到耳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改变主意......”
他还记得当初在怡红楼时,她还在和老鸨讨价还价,一双眼睛里满是钱与欲。
可下一秒,她就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她看他时,眼里都是嫌恶痛恨,可那一刻,他竟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和怜惜。
怜惜......
程青枝攥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心中的疑惑更深。
“你们好歹兄妹一场,说不定是她突然良心发现了。”徐叔这样说道:“如今程松儿不再打你,说明她长大了,开始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
“你瞧,她甚至让你用热水洗衣服,谁不知道冬天柴火精贵,怪不得刘素大清早要挖苦你呢,咱们村子里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好福气,我看了都羡慕呢!”徐叔乐呵呵的说。
“爹,你在他家干什么呢,还不快回来。”林玉秀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自己的父亲竟然在跟程青枝攀谈,气不打一处来。
林玉秀生的秀气精致,是整个村子里除了程青枝之外最漂亮的男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求亲的人的媒公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之前有个隔壁村的秀才听闻他的美貌,上门求亲。
林玉秀满心欢喜,嫁给读书人,可是极好的姻缘。
谁知秀才路过程青枝的院子时,无意中看了他一眼,瞬间被迷得五迷三道,坠入爱河,当即就想娶了程青枝。
后来秀才得知他家门风不好,虽然惋惜,但也只好作罢。
但经过这件事,秀才也没了要娶林玉秀的心情,转而娶了地主家的公子。
上好的姻缘,就这么被毁了,林玉秀把一腔怨气都怪在程青枝身上。
这段时间,程松儿打程青枝,都少不了林玉秀在背后添把火。
甚至撺掇程松儿把程青枝卖给怡红楼也有林玉秀一份‘功劳’。
第5章 .被打的小可怜被打的小可怜
“来了来了。”徐叔极宠爱自己的小儿子,林玉秀一发话,他马上就回去了。
林玉秀瞪了程青枝一眼,转身回屋。
“爹,你干嘛总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你不知道孩儿的姻缘就是被这个狐狸精搅黄的吗?”林玉秀进了屋,对着徐叔就是一通指责。
在程青枝没有随他改嫁的爹来到程家村之前,林玉秀就是村子里最漂亮的男儿,村子里的女人都围着他转,各种献殷勤。这也养成了林玉秀骄傲任性的性子。
可程青枝一来,就将他最引以为傲的美貌给压了下去。
林玉秀早就嫉妒的不行,尤其在他破坏了自己的姻缘之后,彻底爆发。
“我这不是看程青枝那孩子可怜嘛。”徐叔为难的说道。
徐叔知道自己的孩子好面子,所以也就没好意思告诉他实情。
美貌也不能当饭吃,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村民,即使没有程青枝,秀才也不会娶他玉秀,谁都想娶门当户对的男子。
“他可怜?那还不是他自找的,是他不检点,看见个女人就勾搭,刘素说得对,他就是个狐狸精,是个骚货。”林玉秀气得揪着手帕跺脚。
“你这孩子。”徐叔虽然不赞同林玉秀的说法,但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不好训斥,只好转移话题。
“行行行,他不可怜。我看青枝的好日子也快来了。”
林玉秀狐疑的看着徐叔:“你什么意思?”
徐叔笑道:“你还不知道,程松儿这几天转性了。”
林玉秀冷笑一声:“她那样凶恶的女人还会转性?”
“当然啦,你没发现这几天都没听到程松儿打骂青枝的声音了吗?他身上的那些旧伤已经渐渐退了呢!”
林玉秀皱着眉,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前程松儿打人的时候,她的咒骂、程青枝的惨叫他都能听到,这几天确实安静的不像话。
“不光如此,程松儿竟然让青枝用热水洗衣服,多浪费柴火的事啊,她竟然都愿意,我看她真的是要良心发现了。”徐叔感叹道:“真好啊,那可怜的孩子,终于苦尽甘来了。”
林玉秀咬着牙,修建精致的指甲揪着手帕。
让那个贱人苦尽甘来,没这么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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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枝洗完衣服,在晾衣绳子上晾晒完,这时太阳也出来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有点红,但却没有一丝刺痛不适,和去年简直两副模样。
脑子里无意间回想起徐叔说程松儿良心发现的话,嘴角勾勒出一丝极浅极浅的弧度。
她何止突然良心发现,就连性格也变了,变得格外温柔可亲,不再让他害怕。
他看着厨房里所剩无几的柴火,准备去后山拾一些。
他虽然始终想不明白程松儿性格转变的原因,但是她愿意浪费柴火用温水给他洗衣,他就极为感激。
他得趁落雪之前多拾点柴火,不然山里的柴湿了,冬天就更加难捱。
他锁上屋内的门,进了后山。
枯叶在山里铺了厚厚的一层,村子里的男人们经常结伴一起进山捡柴,但不敢进入的更深,因为深山里有猛兽出没。
程青枝也只敢在村民经常出没的区域捡柴,可捡柴的人多了,竞争自然也就多了,经常有男人们因为柴火起争执。
只是争执闹得不大,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可若是碰到程青枝就不同了。
在这些男人的眼里,程青枝就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对象,连他这个人都可以随便辱骂殴打,更可况抢他的柴火。
因为程青枝能避他们多远就避多远,但总有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程青枝在山里兜兜转转,捡了一天,才捡了两捆柴火。
正准备回去,正好看见了同样来捡柴的刘素。
刘素为人泼辣,说话刁钻,本就是村里极不好惹的主儿,又偏偏喜欢刁难他。
程青枝低着头,只装作没看见,想躲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