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在计策方面,夫妇二人向来不用多嘴解释什么——连老将军都为秦带兵了,那这天底下的文臣武将是不是得掂量一下,秦国一统乃众望所归?
她堵得就是那些说“暴秦”、“虎狼之国”等儒生的嘴。
“廉颇将军告老,其实也算是好事。”
吕不韦又道:“这么一停,给了韩王投降的机会。”
赵维桢:“……”
她再次看向吕不韦,后者同样转过头来。
在公共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人都休想从吕不韦的脸上看出几分真情来。
男人挂着笑意,明眸微弯,言行举止、谈吐风度尽是一副任人拿捏的好脾气模样,可透过那双纯黑的眼睛,赵维桢看到的依旧是皮囊之下那凛冽又尖刻的怪物。
他曾经说过还是想试一试的,哪怕与秦王政意见相左,也不愿退缩。
既是直接出言,吕不韦就不会让步。
等了这么久,原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前日我与公子非见了一面。”吕不韦噙着笑意,若无其事地出言:“提议他劝说韩王自行入秦请降,献出国玺,降为藩臣。如此,可保韩公室血脉,亦不会彻底灭国。”
事到如今,韩国无力回天,怕是韩非也要接受吕不韦的意见。
只是……
“吕不韦。”
赵维桢压低声音:“你是想存贵族,还是想存韩国?”
吕不韦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稍稍左跨一步,拉近了与赵维桢的距离。
在外人看来,他带着深情笑颜凑到赵维桢耳畔,哪怕二人不曾有什么亲昵动作,也像是秦相在好生的哄老婆。
谁见此情此景,不得感叹一句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可吕不韦却是在赵维桢的头顶先笑了几声。
拉近至此,他的声线中才透露出些许真实的冰冷。
“到此,于维桢心中,我也就只是个‘吕不韦’么?”他说。
赵维桢身形微顿。
她还没明白他为何在这时候又耿耿于怀起来,吕不韦已然拉开了距离。
“我既不想存贵族,也不想存韩国。”吕不韦冷淡道:“世袭勋贵,与不韦有何干系?子云欲速则不达,维桢推广小篆、纸张,不也是为了有那润物无声,缓慢渗透的意思?眼下直接灭韩,注定会引来韩人仇恨与五国联手。不韦以为,可接纳韩王投降,留韩王于咸阳为质,且另立新王。”
一番长言,赵维桢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
“立一名愿为秦人的韩公子为王。”赵维桢接道。
“如此,维桢在韩国推行秦律、秦法,要韩人写秦文,要学童读秦书,不是更为方便么?”吕不韦继续说:“待到下一代,新郑人人说秦言,写小篆,再设立郡县,也就不会遭遇激烈的抵抗。”
吕不韦欲图实施怀柔政策,根本目的在于缓和秦王政与韩国公室的矛盾——再进一步说,缓和专()制君主与奴隶制贵族之间的矛盾。
确实是个法子,甚至符合赵维桢最初的构思。
这是吕不韦意识到自己与嬴政、与赵维桢政见相左后,开始调整自身步调的第一步。
好啊。
赵维桢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他点出自己称他全名的意思了。
“我也就是个吕不韦?”言下之意即是,他为她着想,她却还在拿他提防呢。
“你倒是——”
“相国、君上!”
只是赵维桢刚想开口回应,一名作儒生打扮的士人就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
有护卫、有魏兴与朱平在,儒生不得近身。但年轻士人却是分毫不减热情,扬起手嚷嚷起来。
“我将……交给管事,说……可亲自交由……过目。”
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士人距离他们七八步远,二人均是没听清年轻人在说些什么。
“此事回去再说也不迟。”
吕不韦无所谓地结束了话题:“切勿怠慢了这些儒生,小心他们撰文骂你。”
赵维桢冷笑几声:“骂就骂了,他们撰文骂我,我就不会提笔骂回去?”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赵维桢也不愿意没事找骂。
吕不韦定下言之有物便可领百金,虽是为了博名声,但也收到过一些零零碎碎有用的信息。今日他们在场,有儒生写了有用的东西,想亲自交给他们,无可厚非。
于是虽夫妇二人嘴上不客气,但还是前行几步,走到儒生面前。
儒生见二人上前,客气行礼:“赠送纸笔的管事说了,我有谏言,可直接呈与相国与君上。”
吕不韦笑道:“给我便好。”
未曾料到,儒生却是摇头:“我只有一言。”
一言?
赵维桢来了点兴趣。
她比吕不韦离儒生近一步,也没多想,便又走近了一些:“那你说。”
儒生凑到赵维桢面前。
先前他双手抄进宽袍大袖之中,待到赵维桢的身躯略略越过护卫的封锁,儒生才放下双手。
离得那么近,赵维桢反而产生了视觉盲区。
她只是听到面前的年轻人呼吸节奏发生突兀的变化,在赵维桢看不到的角度,一把短匕落入他的掌心中。
“狼狈为奸、一手遮天,怎能容你们这等人乱了天?这一刀是为韩国!”
儒生抬起手。
冰冷的寒光在半空中划出凌厉弧线,直直朝着赵维桢的喉咙袭去!
她蓦然瞪大眼。
眼见着匕尖要先于赵维桢一步没入她的皮肤,紧急时刻,从她的身侧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时间流速仿佛为之减慢。
赵维桢愕然扭头,看到吕不韦牢牢地抓住锋利的匕首,钳制住了刺客的进攻轨迹。
匕锋深深切割进他掌心的皮肉里,殷红液体淅淅沥沥顺着青铜下落,染红了他的手掌,血液更是淅淅沥沥滴在白色的衣袖上,近乎刺目。
下一刻,魏兴一脚踹飞了欲图行刺的儒生。
他距离护卫那么近,场面尚未产生骚乱,他几乎是立刻就被生擒在原地。
赵维桢猛然回神。
“你干什么?!”她横眉道:“他伤不到我的!”
魏兴就在她身后,怎么能沦落到要吕不韦本人出手!
吕不韦却是一把将赵维桢拉到身后,他松开匕首,金属落地发出分明的铿锵之声。
“把广场上的人都圈住了。”他的手还在流血,语气却依旧温和平静:“任何人不许泄露消息,尤其是不能让王上得知。”
第117章 一一五
115
一个时辰后,吕府。
赵维桢匆忙走到正屋前,在她身后,几个侍人分别端来了热水、布料、高度数蒸酒与换洗的衣裳。她刚来到门口,正屋内的医师就走了出来。
“如何了?”赵维桢赶忙问。
“已处理妥当。”
疾医谨慎回应:“君上请放心,相国只不过是皮肉伤。刀口虽深,但未伤及筋骨。”
那就好!
听到医师做出结论,赵维桢才觉得心中一块石头彻底落地。
但放下心来的同时,她的严峻神色分毫未变:“是右手?”
疾医:“是。”
赵维桢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那……会耽误他平日用手么?”
疾医:“若伤口愈合良好,日后不会有大碍。为保证不出意外,烦请君上多多劝诫相国,伤未好全时不得用力。”
赵维桢拧起眉头。
先秦时代的医疗条件和医学技术着实令人不敢恭维。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愈合良好就没事,那愈合不好呢?
“我进去看看。”赵维桢也不好责怪疾医:“劳烦你了。”
“内臣不敢。”
待到疾医离去,赵维桢才抬头看向守门的魏兴。
魏兴整个人看起来甚至要比受伤的吕不韦还要苍白。他自觉护卫不当,面部表情彻底纠结成一团,仿佛魂丢了般愧疚。
一撞见赵维桢的目光,魏兴立刻开口:“广场上人多,反而没多少人第一时间目睹情况。我已派人将知晓情况的人士都约束起来。请夫人相信我,消息不会扩散出去的。”
赵维桢点头:“好。”
魏兴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抱拳弯腰:“请夫人责罚!”
赵维桢:“罚你什么?”
魏兴:“护卫不力,实属大罪。在下还是……武力不精,要是兄长,决计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武学造诣来讲,据说魏盛是比魏兴要强许多的,大抵有个副将的水准。
但赵维桢平时不见刀枪,自然也摸不透是真是假。
眼下魏兴一是自责,二是认定有人针对吕不韦和赵维桢,魏盛能起到更好的护卫作用。平时当哥哥的人是傻缺了一点,可他在场许情况不会到这一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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