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秦王子楚的语气陡然变得微妙起来:“相国此言——”
“王上。”
吕不韦先行一礼,用推手礼接下了秦王的话:“臣愿领兵灭韩,可立军令状。”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连赵维桢也是微微瞪大眼:吕不韦和从未与她商量过!
可不商量,不代表着他没这个打算。惊讶过后,赵维桢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恐怕吕不韦早就想到了这茬。
秦王子楚上位,封他为相国是早晚的事情。
只要任命,就会有质疑。
什么办法能打消质疑?自然是拿出实绩。
所以吕不韦准备好的办法就是,他直接出门刷个功劳回来,届时秦廷再有滔天的不忿、不服气,也不能再就此多言。
倒是个干脆利落的办法,亦符合吕不韦敢于豪赌的心态。
只是——
他胆子够大的。
尽管秦国确有灭一国之力,也能消灭韩国。可真要这么做,其他五国肯定要疯狂反扑。
周天子的后代虽然只剩下个东周文公了,那也是没死绝呢,你怎么敢?
吕不韦敢,秦王子楚却是不太敢。哪怕他想,也不能在即位第一年就说灭国。
“军令状就免了。”
秦王即可驳了回去:“但打韩国,是个好法子。也该让六国警醒起来,我秦国多年不出兵,不代表丢了出兵的底气。既然相国请愿,那就让相国代寡人出征。蒙骜何在?”
蒙骜出列:“末将在。”
秦王:“你与相国一同带兵,讨伐韩国!”
…………
……
回到府上,赵维桢换下华贵的深衣,解开发髻,只穿着裘衣让她感觉放松许多,当即长舒口气。
先秦时代的中()央()集()权并不是那么厉害,各个官阶拥有自己的权力,毋须天天向秦王禀告,因而这个时候的秦国并不是天天都有朝会。
而今日朝会,先是任命官员,又是定下伐韩,最后朝会结束,还要与其他臣工交流一番。
一天下来,赵维桢只觉得比上一星期的课、跑十次工坊都累人。
甚至她还是好的。
吕不韦刚领了相印,就准备亲自出兵,就算不今日走,也过不了多久。要说累人,肯定也是他累。
但也没人能比眼下的吕不韦更为风光。
赵维桢侧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一番,起身来到了吕不韦的屋子。
休息了半天,天已半黑。
她跨进吕不韦的屋子门槛,发觉男人还穿着深色朝服,头戴正式发冠。
他端坐在长案之后一动不动,竟然是连衣服都没换。
“你睡着了?”赵维桢惊讶道。
“嗯?”
吕不韦闻言一惊,而后抬头。
虽然他双眼清明,不像是在打盹的模样,但直至赵维桢走到面前出声才发现她的到来,也是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
“维桢。”触及到赵维桢的视线,吕不韦温和一笑:“没有,我想事呢。”
“想如何打韩国?”赵维桢问。
“想我该把这相国之印摆在哪里。”
说着,吕不韦把怀中的相印拿了出来,放置于长案之上。
赵维桢:“……”
二人对视片刻,而后毫无征兆地,吕不韦蓦然爆笑出声。
认识他这么久,赵维桢从未见过吕不韦这般模样。
放肆、猖狂,近乎于神采飞扬,那双永远清明谦逊的眼睛迸射出野心勃勃的光芒。
藏匿压抑如此之久的渴望,在此犹如滔滔江水,突破了洪堤。
他笑了许久,看着那相印,却又好似并没有把它真正的放在心上。
赵维桢直至他酣畅淋漓地笑完。
吕不韦最终收了笑声,那就好像是一场发泄,笑过之后,留在俊秀面孔中的仍然是清浅笑意和君子般的神情。
“维桢见笑了。”
他说:“纵然你提及孝文王身体不好,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会这么快。
吕不韦不可思议地摸了摸相印的边沿,仿佛这块物事是从他梦中走出来的。
赵维桢侧了侧头,也跟着露出笑意:“该要恭喜你。”
吕不韦:“也该恭喜维桢,终于有了正式官职。”
之前秦昭王封她为论议夫人,虽有实权,却是个虚名。谁能想到这过了才一年,她就成了太子太傅。
“如此下去,”吕不韦说,“维桢想要封君,也是唾手可得。”
赵维桢一哂。
还觉得她说不稀罕爵位是说虚话呢?她是真的不稀罕好不好!
“就如此不把韩国放在眼里么?”赵维桢没接茬,而是把话题扯回正事:“你又没有打仗的经验。”
“又不需要不韦亲自去打。”吕不韦笑着说:“我只负责代王上坐镇后方,不韦还是不做外行人指点内行人的事情。”
也是。
他主张打韩国,并且打赢了,其实这就算是他的功劳。跟着军队出兵无非是做做样子,只要他不做糊涂事,八成是没什么问题。
况且历史上也有吕不韦带兵出征的记载。
相国随军,就是彰显国君重视,他就是个吉祥物。
不过嘛——
“既然你不在乎,那就算了。”赵维桢抿了抿嘴角。
“什么?”
“我本想着……”
赵维桢一边慢吞吞地说着,一边抬起左脚。
随着她的动作,衣裙下摆微微撩起,光()裸的足踝之处,指甲那么宽的金环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赵维桢的脚这么一动,金环便与足履相撞。
吕不韦瞳孔骤缩。
“想着你筹谋初定,也算是有一段平和时期。”她低语:“既是要马上出兵,不如抓紧。那你要是觉得打韩国不是什么大事,那等回来再说也不迟。”
说完她收回脚踝,颇为遗憾地转身离开。
她迈开步子,裘衣的下摆不住摇曳,那白皙足踝上的金环若隐若现。
眼见着赵维桢走到了吕不韦的房门之前。
她尚未跨过门槛,身后一只手突然越过其肩膀,一把阖上了房门。
“哐当”一声巨响回荡在空空旷旷的院落之中。
第66章 六十六
066
黄昏是一天中界限最不分明的时刻。
为数不多的余光勉强地透过窗棂,远不足以照亮整个室内。没有足够的光亮,模糊吞噬了一切,连倒影都不曾给赵维桢留下半分。
在这样的屋子里,赵维桢甚至看不清吕不韦那双黝黑的眼睛。
昏暗中他在看着她,却不是使用双眼。仿佛一头蛰伏于黑暗中许久、许久的走兽,久到它已经放弃了视力的时候,终于有那么一天,得以突破束缚住它的人皮,毫无遮拦地出现在赵维桢的面前。
不知何时,赵维桢靠在床畔。
吕不韦仍旧是玄衣玉冠,他朝服着身,比光线更深的布料彰显出一人之下的地位。
可他就这么穿着朝服,直接坐在了地上。仿佛这一身尊贵的服饰,与那被他甩在长案上不闻不顾的相印,都是一文不值,毋须放在心中的便宜物事一样。
仿佛筹谋多年,一朝得到,那便不值钱了。
真的不值钱了么?
赵维桢思及此处,轻笑几声。
吕不韦这才抬了抬眼。
他用手剥开了她的足履,而后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那穷尽奢()靡且又精细繁复的金环,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金环与足踝连接的那处皮肤。
“不韦等很久了。”他说。
什么很久?
是等这相印,还是等赵维桢?
也许没什么区别。
赵维桢一直觉得吕不韦本质是个很可怕的人。
一个人有所求,很正常。
上一篇:穿成末世异植之母
下一篇:和影后妈妈上实习父母综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