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茄
老御医回想着前几日赵平安教他的法子,便开始伏在地上听他的呼吸和心跳,确定是心脏有问题之后才下手扯开了蒋大人的衣裳,连忙做起了急救。
这法子他虽然也是第一次用,但前几日回去之后却很是细想了想,在脑子里也过了许多次实际操作,所以此时处理下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文武百官只是听说过这法子兴许能救人,但具体是什么法子他们也没底儿,如今老御医亲自在他们跟前示范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按压胸口,倒是不难!
老御医自是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往蒋大人嘴里吹气,他还有些嫌弃,若是在外头也就罢了,偏偏是在朝堂上!
这会儿百官们都看着呢,他总要给自己留点脸面,他们两个糟老头子当着陛下的面亲亲我我实在是辣眼睛,老御医越想越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不成,他得找个人!
好在在朝堂上还有不少人,官员自是不用考虑,他便提前喊了个小太监到跟前儿来,等做了三十个按压后才帮着蒋大人摆正了头,捏开了嘴让那小太监往蒋大人嘴里吹气。
小太监“???”
哈?吹气?
他愣了一会儿,老御医见小太监没动静还拍了他一下,催促道:“快吹啊!”
看着蒋大人那张老迈的脸,小太监顿时苦了一张脸,虽说他是太监,但他也是要脸的,再怎么说他也是陛下跟前的御用太监,让他做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为难他。
心里虽不想如此,但此时也由不得他,到底还是闭着眼、红着脸伏下了身去,颇有一番“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味道。
两口气下去之后,小太监黑着脸拿袖子擦了擦嘴,忽然有些想要作呕,但想着在场的诸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便也只能生生忍住。
不只是他,百官们看到这样的情形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于刚刚的体验,小太监表示:他心里苦啊!这事儿了了,回去之后定会被旁的小太监取笑,一想到这,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他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等到第二组那三十次按压之后,老御医又是一脸鼓励的看着那小太监,哄劝道:“好孩子,再吹!”
小太监“……”
还吹?过分了啊!
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他是太监也不带这么玩的,说实话,他从没未想过自宫了之后还能有这一遭。
真是造孽呀!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老御医催促的紧了,他也只能一次次扶下身子,到后来,小太监索性自暴自弃,甘心被当成个工具人。
谁也不知道这法子到底有没有效,说实话,就连老御医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毕竟这法子他也是头一回用。理论和实践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他还是想信赵平安一次,所以才带着那小太监一次又一次的实践。
等到十几组心肺复苏做完之后,蒋大人生命特征开始活跃,等到两人再接再厉之后,都没用到银针拿来,人便悠悠转醒。
“醒了,人醒了!”
“真醒了……”
“……”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开始窃窃私语,声如蚊讷,不过陛下也不阻止就是了。
蒋大人醒时,一睁眼就看见了小太监那张放大的面孔,此人面白无须,明显是宫里的小太监,但没料到的是,这小太监竟撅着嘴朝他袭来,差点没把他再吓晕过去。
身体稍微有了一点力气,蒋大人颤巍着一只手,指着那小太监怒吼道:“放……放肆!你对本官做什么?”
见到人醒了,小太监也有些慌,忙退到老御医身后,颇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是听从吩咐做事,这事跟他可没关系啊!
在场的人都有些想笑,眼下这场合显然是不能够的,便也只能生生忍住,但经此一遭,也让他们知道,赵平安这法子的确是有效,原本还说找老御医来验证。
这下好了,别说是验证,如今被救的就是蒋大人他们倒是想看他还要如何辩白。
今日的这场闹剧,陛下都看在眼里,文武百官也都看在眼里,对于此事,相信大家心里都有了定论,也不用他再多解释什么。
“常遇”
“下官在!”
“此事原是你国子监的事情,本不该闹到朝堂,让你为难的不过是一个蒋先准,他的那些污糟事朕自会找人再审。管好你手底下的人,这件事情朕帮你办了,该洗雪的洗雪,该陈冤的陈冤,明白吗?”
常遇便是国子监的祭酒,在这官场许多年,陛下所说的意思,他还是看得明白,这就是叫他为赵平安洗雪冤情,还他一个清白之身,这本就与他所想的一致,当即拱手回道:“老臣明白!”
但这还不算完,既然要料理了,总得一块儿收拾,个中风波可不是蒋大人一个人就能挑起来,还有一个徐司业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官场徇私之事屡见不鲜,今日也该整治一番:“至于徐涛,他不是想革谁的功名就革谁的功名吗?今日朕就革了他的进士功名,着降为举人,去梅州做个县令,常遇,其他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老臣领命!”
听陛下这么说,众人心中皆是不明觉厉,贬官也就算了,若是政绩做的不错,终有一日还能升的上去,重要的是革了功名……
徐大人年纪不小了,再加上这么多年书本上的荒废,恐怕这辈子都要止步于举人,更为可惜的是,国子监毕竟是京都的官儿,稳定、事儿少、又体面,哪是个小地方的县令能比得上的?
徐司业终日打鹰,到底还是让鹰啄了眼。
被人搀着起来的蒋大人听着陛下这判决,心中惴惴,就怕连累到自己。
但该来的总会来,等到该料理的都料理了,陛下才又看向了他,正色道:“蒋爱卿,你今日也算是个幸运的,也是为众人做了示范,不过到底你这身子还是病弱了些,国事繁忙,哪怕是你这中书舍人怕也闲不到哪里去?既然身体不好,老御医又在,不如这样,老御医顺便帮忙瞧瞧蒋爱卿这身子能否撑得住国事的操劳,免得朕忧心!”
陛下这话说的好听,一口一个蒋爱卿,比对着常大人态度都要好得多,但偏偏讲到人心里越发纠结,陛下说一句“蒋爱卿”,他这心里就凉一分。
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这是想给他脸面,也是侧面让他早些致仕,老御医也听得出这意思,伸手就替蒋大人把了脉,捋着胡子道:“大人这身子不好,再操劳国事恐伤性命,最好还是多休养休养。”
陛下点点头:“既然老御医都这么说了,那朕也不好不顾惜爱卿的身子,这样吧!爱卿回去先休养几年,等身子养好了再回来。”
蒋大人“……”
休养几年?他还有几年能够修养?恐怕没几年就要致仕了。
原本他们蒋家就他一个官位在五品以内的,在陛下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如今他一走,蒋家也算缺了个主心骨、顶梁柱,也不知何时才能爬到他现在这个位置。
他还没来得及把人脉和人手都交托下去,如今就要被迫致仕,偏偏陛下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就算是他平日的好友也不敢对陛下的决定有丝毫意见,只能由着陛下三言两语就做了判决。
直到如今,蒋大人这心里还拔凉拔凉的,像是在滴血,折进去一个蒋先准还不够,就连他自己也折了进去,他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怎么会成了这样,但眼下这情形,他也只能咬着牙回道:“老臣多谢陛下关怀!”
“爱卿平身!”
今日的事已了,御前太监还没说出“退朝”二字,老御医忽然走了出来。
作为一个已经致仕了的医官,这朝堂上原本没有他说话的份,但他偏偏大着胆子走到了中央,陛下也不觉得唐突,还问他有何事要奏。
“老臣想请一道旨!”
“何旨?”
老御医弓着身子,不卑不亢的道:“老臣请旨,为赵平安立长生碑!”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
第两百三十一章 从冷兵器时代到热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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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医请立长生碑的旨意下来了, 也不知陛下做何感想,总之,当着本朝文武百官的面, 陛下应了。
一开始,百官们还颇有微词, 毕竟赵平安年纪轻,他们觉得这功劳还达不到立长生碑的程度, 可老御医舌战群儒,说这法子不光是对于心脏有问题的人有用,甚至延伸下来,对那落水之人, 心脏临时停止跳动的病人也有一定的作用。
这块长生碑, 到底还是被他争取了下来。
赵平安是后来才得到的消息, 还是从姜鱼林口中得知,毕竟今日大殿上这一出闹得不小, 若只是他和蒋教官之间的事情也便罢了,但因为蒋大人的昏倒, 老御医的救治, 再加上这救人的法子本就奇异, 平白又多出了几分谈资。
按照姜鱼林的说法, 这事儿恐怕过两日便会传遍整个京都。
“整个京都?这么夸张?”
姜鱼林看着他, 神色有些莫名:“夸张吗?我不觉得,精彩的还在后头。”
赵平安一开始还觉得十分惊讶,不过很快,姜鱼林又给他透露了另一个消息:“你可知,陛下已经允准为你立长生碑了!”
“啥玩意儿?长生碑?”
“不错!”
赵平安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不过就是提供了个法子,立长生碑, 应该没这个必要吧!”
他记得这长生碑都是给有大功的人立的,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就算献出这心肺复苏的法子也没必要给他立个长生碑吧!
不至于,不至于。
“应该的,你要知道你做的可不止这些,旁人不知道,陛下应该是知道的,相信此举圣上也是心中有数,如今只是提前收取一些利息罢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姜鱼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这境遇也觉得很是稀奇,这小子如今还只是个秀才,就已经闹得整个朝堂为之震动,他甚至都有些好奇,若是日后平安中了进士做了官,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不过入朝为官,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姜鱼林想着这几天赵平安在家里睡也睡够了,便问了句:“对了,既然事情已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哈?上学?上什么学?”
姜鱼林“???”
什么叫上什么学?
如今沉冤得已昭雪,名誉也恢复以往,他这个年纪不上学,做什么?种地?
但赵平安很明显是打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小算盘,偏偏不说什么时候回去,闹得姜鱼林也有些一头雾水。
他还以为赵平安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玩真的,刚要教训他几句,赵平安想了个由头就跑了出去,说是去给老御医送点东西,姜鱼林想拦也没拦得住,打算着等他回来了再收拾他。
不过说起来,老御医也算帮了他很大的忙,听姜鱼林讲起这朝堂上的事情,赵平安都觉得老御医的风头实在够盛,够嚣张,不过人家倒是有这个嚣张的资本。正好他这两日闲下来时还把跟姜鱼林说过的急救法子写了下来,总得给送去,不然在他手里就等于是白瞎了。
这东西只有在它最需要的人手里才能够发光发热,避帚自珍对他如今来讲,实在没这个必要。
待到他回来之后,此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薛祁、王大人也曾来看过他,都是叫他回去上课,不过通通都被赵平安给拒了,委婉的拒了。
但再委婉,终究还是拒绝。
对此,王大人颇有微词,神色肃穆:“平安,你这想法着实有些欠考虑了,咱们这一朝,人才最多的地儿就是在京都,国子监又是整个京都最好的书院,你如今说不去就不去,实在是有些欠妥当,当然,我说这话并非是站在书院的角度,对你而言亦是如此。”
赵平安明白王大人的意思,这是怕他荒废了学业,所以也跟着解释道:“干爹,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倒不是因为此事,而是有别的原因……”
只是话未说完,王大人就急吼吼的呵斥道:“荒唐,什么原因能比得上你科举重要?明年便是乡试,不在国子监待着你要去哪?孰轻孰重,你不会分不清楚,平安,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说实话,在此之前,王大人从未向他发过脾气,这还是第一次,但赵平安意外没有觉得厌烦,他知道他干爹是为了他好。但赵平安两世为人,对于乡试前最后的冲刺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他大抵心里有数。
这几日,他曾叫阿康出去打听了一番外头的“补习班”,其中有不少还是进士开设的,就连这课程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来进行系统而针对性的学习,赵平安把这情况一一说与了王大人听,见他愁眉慢慢舒展,觉得有戏,便加大了攻势。
“我的情况干爹是知道的,虽然大抵上也都还行,但也有两门课有些偏科,其实在外头,虽然说起来不大好听但的确是最适合我的……”
他只是说了学业上的原因,并没有说在书院里还有人看他不顺眼,只不过有些事情他没有跟旁人说起,王大人也不知道罢了。再加上此次的事情闹得又大,虽然在陛下面前已过了明路,但旁人会怎么想还很难说,兴许还又要生出许多事来。
但他刚才的这番言论,王大人确实听入了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像刚才一般激进,只是叹了口气,摆着手回道:“此事容我回去好好考虑一番,正值多事之秋,今日朝堂上又是那般争论,眼下你还不好有什么动作,还得过了这个风口儿。”
“孩儿明白。”
祭酒大人才替他说了话,也帮他沉冤昭雪,若是按照常理而言,接下来他赵平安应当感激涕零的回到书院才是,结果他转头就奔向了别的私塾的“怀抱”,在旁人看来该怎么想?说不得还会觉得他不识好歹,不懂得感恩,所以眼下他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