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进京了 第89章

作者:小乔且中路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想着想着,忍不住抬起头朝长案后的夏侯瑾看过去,有些瞠目结舌地问道:“阿瑾哥,你不会就是十七的后盾吧?”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服气,不等夏侯瑾回应,就不满道:“凭什么你就信任十七?就他那个样子,做事温温吞吞的。”自己都比他强,扶持自己也比扶持他好吧?自己身后再不济,还有公孙府。

  虽然自己也不想做什么皇帝……照着他看,虽掌握这生杀大权,可要管的也实在是太多了,跟个老管事一样。

  “你王嫂说,他年少,还能管教。更何况这不是乱世,仁君正好。”其他的手足也方能保住。可是别的皇子,就算是眼前的夏侯绯月,夏侯瑾都不确定,他能不能留下那些手足兄弟。

  夏侯绯月扯着嘴角,什么时候阿瑾哥成了个妻管严?还王嫂说,忍不住嘀咕了几句,“我还是信不过他。”他得再看看,到底这十七能不能行,再考虑帮他。

  说着,转身要走,身后的夏侯瑾就忽然道:“你难道,不想替公孙家的人报仇?你不想替你母妃报仇?”

  原本正要伸手推门的夏侯绯月顿时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那肩膀才微微抽动起来,转过身时眼眶已经红了许多,“阿瑾哥,你告诉我,我母妃不是自缢的对不对?”

  然而夏侯瑾告诉他的,不仅仅只是他母妃不是自缢的,甚至连公孙府的那一门将士都死得冤屈。

  但这件案子一如山中溶洞里那些寒甲军们一样,此刻都不是该问世的时候,只有等新的君王重新登基,才能开审这两桩案子。

  “这,这……”夏侯绯月只觉得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夏侯瑾的这些话,没有一句都在他的内心中翻江倒海,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怒涌。

  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所以,我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前几年他有一次去公孙府的时候,没走正门,翻墙进去的,因为轻车熟路,知晓哪里有护卫,哪里没有。

  于是就完美避开,想要给外祖母一个惊喜,没想到听得三舅母在跟外祖母哭诉,说什么报仇的话。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表弟被人欺负了。

  他就只有一个表弟,病恹恹的,是真病,不是夏侯瑾这种,所以在学堂里,总是被欺负。他也借着自己这皇子的身份,去给其出头过一两次。

  正要推门下去,听到外祖母说,是公孙家的命什么的,又牵扯到皇爷爷。

  但只是浅浅提过,所以当时并未当真,加上还年少,很快就玩忘记了。

  如今这尘封的记忆重新被提起,犹如惊涛骇浪般在他心中拍打着,“那阿瑾哥,又是如何知晓的?”

  夏侯瑾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里陡然升起一道道寒意,“因为还有幸存者,他找到我父王。”他的父王公正不阿,办起事来也是铁血手腕,很是得皇爷爷的喜欢,更是被皇祖父不止一次点名为储君。

  是公认了的未来天子,也正是这样,现在的皇上,总让人觉得他窃取了别人的王位。

  但事实上,当今圣上和先皇才是最像父子的,他们有一样多疑的心。“当年公孙府如日中天,一门十一猛将,是夏国的英雄。”手中还握着兵权,各路的将领,几乎都与他们公孙府有牵连。

  所以,先皇当年很是忌惮公孙府,忌惮到让他身边的心腹察觉到了,然后替他排忧解难,设下了这一计。

  计谋很成功,公孙家的猛将们都齐齐中计,丧命留在了沙场。

  可是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到底还是有活口从边关逃出来了。

  逃到了夏侯瑾家中,他刚正不阿的父王气急之下,直接进宫。

  然后就有了夏侯绯月的父皇对夏侯瑾父王出手之事,陛下对于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居然批判自己的不是,十分不满,所以也就任由了他们手足相残,甚至暗中大力帮了当今圣上的忙。

  因此其实可以说,夏侯瑾父王母妃的死,正是公孙府的事情引发的。

  夏侯绯月听着这些,满腹的震惊,所以王叔当年其实可以说是被公孙府牵连,然后又被亲生父亲和兄弟联手给杀了。

  那些,都是至亲之人,他还记得,皇爷爷也很喜欢阿瑾哥,小时候还抱着阿瑾哥批改奏折,可为什么他能这呢?

  阿瑾哥知晓这些后,又是如何接受这些事实的?反而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总是怨天尤人。

  可是如今跟着阿瑾哥比起来,自己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侯瑾其实并不想提起这些旧事,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我的这些话,你可以去公孙府问老太君。”因为,也太骇人听闻了,他不能让夏侯绯月就因为自己一席话,付出所有,那样他的加盟太不稳定了。

  夏侯绯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夏侯瑾的书房里出来的,只觉得那头顶这阳春三月的日头,原来也是这样刺目的,叫他的眼睛疼得有些睁不开,他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就像是宿醉还没醒过来一样。

  最后在一处廊下的长椅上停留。

  而夏侯瑾也因为重提这些旧事,年幼时候的那些回忆,又一一涌上了心头。

  果然,生在寻常百姓家,总是好过这帝王之家。

  他再也无心继续看那些公文了,推开书房的门,朝着院子里走去。

  正是满园的春色,只是花园里的菜更多,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王府后花园该有的样子,几个奴仆正提着锄头在锄草。

  他看了好一阵,似入了神,然那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飘了多远。

  沈羡之走过来,发现他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该回神了吧?”

  夏侯瑾这才收回目光,朝着穿着一身简便衣衫的沈羡之看过去,“你今日没出去?”

  “本来要去的,但是夏侯绯月坐在西苑的廊上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我听破军说他从你这里出去的。”所以沈羡之不放心,就特意过来看看。

  夏侯瑾勉强扬起唇角,“没事,他兴许是昨晚喝得太多,还没缓过来。”

  “是么?”沈羡之看着夏侯瑾的眼睛,“那你喝了么?”夏侯绯月发疯,可以说他是宿醉后遗症,那夏侯瑾这又是为何?“咱们成了婚,便是夫妻,该是同心,有的事情,你不必瞒着我,我也不要你觉得是为了我好,而瞒着我。”

  沈羡之觉得,自己这样应该说得更清楚了吧?

  然后便等着夏侯瑾回答自己。

  夏侯瑾怔怔地看着沈羡之,脑子里忽然回想起当初那赐婚的圣旨刚送到府里的时候,他还想,这沈二小姐虽然生在山里,但终究是可怜人,嫁给自己也非她所愿,便是看在沈相爷的份上,自己也会好生善待她的。

  但是夏侯瑾没有想到,原来有朝一日,需要被善待的,竟然是自己。

  一时间不由得露出些苦笑,“你恨夏侯氏么?”

  沈羡之不知道他怎么提起这个问题了,但态度十分坚决道:“当然是恨,不过我不会因为一颗果子坏了,就判定整筐果子都坏了。”

  这是什么逻辑?夏侯瑾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那照着阿羡的意思,我还是能拯救的?”

  “那是自然,所以如果你是为了那些事情伤神,完全没有必要,这与你无关。”都是狗皇帝心胸狭窄。

  夏侯瑾却是不顾院子里还有人在除草,一把将沈羡之搂进怀中,“阿羡,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兴许就是娶到了你。”她的到来,让仿佛在泥潭深渊中苦苦挣扎无法走出去的夏侯瑾看到了一丝光芒。

  随着他们越来越亲密,这一束光芒也越来越温暖耀眼。可是,沈相爷的死,沈曜的死,都是与皇族的人有着密不可切的牵连,他心里终究是害怕的。

  很多次想问沈羡之,究竟恨不恨?但是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她怎么能不恨呢?自己的亲人害死了她的亲人啊。

  可是现在,得到了答案,夏侯瑾终于可以放下这份担惊害怕了。

  如今只将沈羡之紧紧地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手,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所有的破败都被修补,空荡荡的胸腔也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沈羡之也没挣扎,从他腰间往上伸去的手,反而像是哄小孩一般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你运气好,还有本教主安慰你,可是那夏侯绯月就惨了。”自己来时倒是让人叫了白莲心。

  但是不巧,白莲心给夏侯绯月送了粥后,就出门了。

  这夏侯绯月真是个可怜孩子。

  如今只有言巽带着钱袋子这个胆子大的坐在椅子一左一右。

  他们劝过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破军则不敢叫人靠近此处,守在外面,生怕夏侯绯月不知为何事痛哭流涕的消息传出去。

  言巽递了手绢,“六哥,你差不多就算了,这哭又不能解决问题。”不过他很好奇,他好端端地哭什么?难道真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还是被白莲心拒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言巽短时间里,自然是不可能晓得夏侯绯月哭的缘由是什么。

  倒是惊讶于夏侯绯月这哭过一场后,就像是变了一人一样,第二天一早也不和自己告辞,就自己回梧州去了。

  很是叫他疑惑,莫不是真被白莲心伤太狠了?

  不过他还没顾得上研究,就被展元给叫了过去。

  那展元什么都不说,就把他带着往西山里去,他还以为是去清澜答部落找阿布他们,哪里晓得展元却带着他绕开了清澜答部落,一直往山里去。

  这让言巽不免是有些担惊受怕起来,又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四下黑漆漆的,抬头便是参天大树,耳边除了些鸟兽的叫声,就只剩下他们在树林里的脚步声了。

  “展护法,咱们这到底要去哪里?”言巽甚至怀疑,展元不会是想把自己骗到这山里来杀了吧?

  “再有一里路就到了。”展元就像是不会累一般,脚步不停地走在前面,这山里明明是没有路的,可是他却像是有目的地一般。

  言巽在这种忐忑不安中,终于走完了这一里路,一面朝着这山脚下看去,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从这里往山下看去,除了黑漆漆的一片高低起伏,什么都无法分辨。

  他又朝身后看了看,这是一个典型的洞天,这样的洞天在这西山很多,只是他见展元解下腰间的绳子,竟然是要从这洞口直接下去的意思,顿时就被吓着了,“展护法,你这是?”

  “你也随我来。”言巽如今不是夏侯巽,展元也不再输羽林卫,所以自然是没有自称属下。

  言巽走到边缘,朝着那比外面还要黑的洞口看了一眼,“咱们为何不选择白天来?”

  自然是怕惊动旁人。展元将绳子递给他,“小心些。”

  言巽觉得这就是典型的赶鸭子上架,他是拒绝的,而且也不确定这洞里到底有多高,万一绳子不够,他们俩不上不小,就这样被掉在里面怎么办才好?

  可是展元一个眼神望过来,他不敢拒绝,而且出门之时,沈羡之还特意叮嘱他,“不管看到什么,都冷静些。”

  也正是因为想起沈羡之这话,心中的好奇就战胜了恐惧,学着展元一样将绳子套在自己身上,固定好了这顶端,便与他往洞里去。

  他最担心的就是绳子不够,所以这下去后,就摸着边缘慢慢往下降,大约往下降了一两丈的样子,便感觉这黑漆漆的墙头上,除了有难闻的蝙蝠臭味之位,他好像还摸到了些绳子一类的东西。

  就忍不住朝展元低声问:“展护法,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总感觉这个洞天和别的不一样。

  其实这乌漆嘛黑的,他也看不到清楚展元在哪里,只是听到他的呼吸声罢了。

  忽然,他眼前一团光芒跳动起来,他看到的不是展元的脸,而是展元的手,以及他肩膀后面的骷髅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因为这火光而被惊起的蝙蝠纷纷从他头上掠过,吓得他恐惧地鬼叫起来,然后引来的蝙蝠就更多了。

  可展元似乎觉得还不够一样,“你看清楚了,这里都是些什么!”展元说这话的时候,示意言巽抬起头来,而他手里的火把也扔了出去。

  那火把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扔出去的那一瞬间,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燃得更旺盛了,将这小半个洞里的石壁都照得明亮。

  而那些被照亮的地方,石壁上就像是被扑了一层网一般,一具具穿着铠甲的干尸就这样挂在上面。

  他甚至还能从他们保存完好的脸上,看出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痛苦。

  “这,展护法,这是……”言巽着实被吓着了,话也说不利索。

  而展元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继续又点燃了一根火把,朝着两人的四周照过去,“这便是世人以为隐藏在这夏国某一个角落的寒甲军。”

  听到寒甲军几个字,言巽脑子里一下嗡嗡的,但是心却清明起来,“他们怎么会?”到底是谁害了这一支举世无双,所向披靡的军队?

  展元的声音有些沙哑,“夏国的疆土怎么来的,你是皇室子弟,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他们在前面的浴血奋战,便不会有后来的夏国,可是他们都得到了什么结局?他们的亲人们,这么多年了,甚至都还在苦苦找寻他们。”

  言巽这会儿不觉得这些将士的尸骨可怕了,他觉得可怕的是,把这些将士们算计在这山腹中的人。

  甚至隐隐猜到了什么,好半天声音才有些发抖地问道:“阿瑾哥,他是知道的,对不对?”

  展元颔首,但却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是示意他可以出去了,“走吧。”

  言巽上去的时候,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爬出洞口,被这夜风一吹,整个人就觉得更冷了,背脊骨上一阵阵的寒凉。“附近的这些山腹里,都是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