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周沛胥的心尖骤疼。
他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清楚了女子的相貌,他只觉得心空一瞬,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直接伸出双臂,将女子扶了起来。
他极力保持着冷静,声线微颤问道,“……姑娘,怎会出现在此处?”
长安街中,一处鲜少人知的雅致茶馆。
今日春社日,原本大家都出去瞧热闹去了,是没什么人有闲情逸致来喝茶的,老板原也正要准备关门歇业,去街上感受感受节日气氛,可也不知哪个京中贵胄传了话来,要来喝一壶夜茶,还将整间茶馆都包了下来,不让任何人叨扰。
这样一年也难得一次的大生意,老板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赶忙让人招呼好,收拾出了一间包厢出来。
谁知竟是位绝世公子,带了个带着帏帽,却身姿不凡的姑娘来……
春社日不仅是祈求丰收,更是求姻缘的日子,每年的今晚,都有许多订了亲的男女出门约会,除了长安街主街上一家老小欢聚的场面,其他的辅巷中伉俪情深的小情侣们,更是成双成对的走在一起,给这春夜中添了许多旖旎风光。
老板见多识广,心中不禁唏嘘,觉得这定是哪个阔家公子与娘子私会来了,可细看一番又觉得不像,那男子对女子似乎恭敬得很,举止不见亲昵,但眼中的在意却泄了几分出来。
老板也不敢细看,赶忙将人引进了包厢,端上了最好了雪顶含翠。
诸人散去,房中只独留了二人相对。
沈浓绮只低垂着头,像个被先生抓住了小辫子的学生,望着茶水腾腾往上冒的热气不说话。
周沛胥似乎还心有余悸,他不忍苛责,但终究还是担心她的安危,轻声道,“娘娘今后若是再想出宫逛春社,亦无妨,带上足够的人手护卫便是,切记不可再像今晚这般,独自出宫,可好?”
当朝皇后,被朝臣提点轻训,说出去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可周沛胥并不是没有道理。
察觉到她只带了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贴身丫鬟,身后一个暗卫也无的时候,周沛胥只觉得后怕不已。
虽然朝廷派了许多官兵,在春社日当晚维护秩序,可每年春社当晚,都会揪出些鱼龙混杂的盗贼及匪寇,趁乱虏了儿童与妇女去买卖的,亦不在少数。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若是真撞上了那些贼人,她又该如何自救?就算自救成功,命或许保住了,可若是传扬出去,当朝皇后的清白声名,也会倾刻殆尽。
沈浓绮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嘴中嘟囔道,“并不是只想出宫逛春社,还是想要见你。”
奈何这句话气声太重,音量极低又说得断断续续,周沛胥一时竟没有听清。
“娘娘在说什么?”周沛胥将身姿斜斜倾过来,想听得更清楚些。
可沈浓绮却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指尖快速地在杯盖上画圆圈。
“胥哥哥还是忘了,私下里要唤我什么。”
周沛胥一愣,未曾想,她此时在意的竟然是这件事,他未曾察觉到她的心思,只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耐心道了一遍,“绮妹妹,今后莫要独自出宫,可好?”
“嗯。我今后再也不这样就是了。”
沈浓绮将身子挺正了些,眼睫抬起,直直朝他望去,惴惴不安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胥哥哥,方才那个姑娘我认得,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柳霜霜。在我们京中女眷中,声名向来很好的。”
柳霜霜痴恋周沛胥,京中女子们皆知。方才瞧见柳霜霜从暗巷中哭着跑出来,虽然不知道周沛胥具体说了些什么话,可大概也能猜出他将话说得绝情,确确实实让柳霜霜死心了。
“上次在慈安宫中,太后便同我说,胥哥哥年岁到了,现在又是家中独子,嘱咐我给你在京城贵眷中相看女眷,顺国公更是对此事焦心不已,听闻顺国公还未回云山书院,想必就是为了胥哥哥操持婚事,选定人家。
其实按照胥哥哥那日在慈安宫所言,你那些条件,柳霜霜其实都比较符合,无论是相貌性情,还是家世年岁……”
“她这般好,胥哥哥你不喜欢么?胥哥哥为何不喜欢?”沈浓绮肆机问道。
周沛胥倒茶的手些微顿了顿,紧接着又不留痕迹地将其掩盖过去。他原可以敷衍几句,可她如星璀璨的眸子就在眼前,他竟忽然就不想遮掩太过了。
他将脸埋进氤氲的茶气中,轻声道,“柳姑娘确实很好,但我有另心爱之人了。”
沈浓绮自己有些羞于说出口,但却想勾出他的心里话。
她凑得愈发进了些,“胥哥哥另有心爱之人?那你不妨告诉了,你的心爱之人是谁,我……或许可以给你赐个婚?”
周沛胥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头望向腰间的竹节玉佩,心中涌上些许苦涩,“赐不了婚,她已经嫁人了。”
“那……她过得好么?”
“原是很好的,但近来过得似乎不好。”
沈浓绮着急了起来,“既然她过得不好,那你就没想过,对她表明心意?或将她巧取豪夺过来?”
周沛胥此刻觉出了几分异样,他终于抬眸瞧她,“表明心意,岂不是徒增她的烦忧?巧取豪夺,诸人或许不会对我如何,可只怕要骂她祸水狐媚。何苦来哉?”
说到此处,空气蓦然静默,二人四目相对,眸中只有彼此的身影,但却都止于此刻,寸步难进。
此时,黢黑的夜空中,倏然炸裂开了彩色的烟花,火树银花的夺目光彩照亮了整个夜空!那是每年春社,子时都会亮起的烟花。
五光十色的光彩,投射在二人俊美无双的容颜上,他们的面庞随着烟花的绽放与凋落,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心动意起,沈浓绮将攥着的手掌缓缓伸展开了,她站起身来,撑在桌面上,向下俯视着他。
“你不说,又怎知她或许不介意被万人唾弃呢?”
说罢,沈浓绮俯身向下,对着他的两片薄唇,直直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有点激动!
第31章
什么贤良淑德,什么母仪天下,什么规矩礼教,全都在望见周沛胥与别的女子并立而行之时,被沈浓绮抛在了脑后。
她知道,如周沛胥这般考古守旧之人,原是应该缓缓图之的,但铺天盖地的嫉妒席卷而来,几乎将她吞没,那点子残存的理性,被春社日的烟花轰然驱散。
她不顾一切地亲了上去。
此刻她不是皇后,她只是个对心爱之人表明心意的普通女子。
双唇相触的瞬间,似是一股电流传来,使得沈浓绮的身躯颤栗一下。被压抑了许久而被爆发出来的情意,一但撕开了口子,便收不住劲了。
她并未退缩不前,反而不管不顾地向前推进。
她的唇瓣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侵占领地,疯狂地卷过他唇部的每一个角落,从唇角、到唇峰、再到唇珠……
她亲得即热烈,又笨拙。
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一如既往清爽,如雨后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翠竹,又如顶级茶叶被沸水泡腾而开的茶香,唇边散出来的淡淡酒香,似是将这些气息杂糅提醇到了极致,令人愈发欲罢不能。
她原也是略微心慌的,可见男子并为制止,便愈发大胆起来,如舔蜜般贪婪地撷取着他的味道,甚至还大着胆子,张开檀口,伸出舌尖,笨拙得想要撬开他的唇齿,可那扇门却紧闭着,似是未做好准备接纳她的侵入。
“嗯……”她亲得忘我,嘤咛出声,似是在抱怨,又似在撒娇。
男子闻得这一声,浑身颤栗一下,似是最后一道防线彻底溃败,终于唇齿微开,任那条香舌探入了进去。
周沛胥原以为那份深藏于心底的感情,会被他一直带到坟墓,至死都不会见天日。
哪儿能料到,竟会被人察觉出来?偏偏这察觉出来之人,还是他心爱的女子?
觊觎皇后,其罪当诛。
可她并未拂了这份不端的心意,唾弃这份荒谬的情感,反而……主动亲了上来。
他对原是丝毫不图回报的,只觉得默默守护她一世,那此生也能称得上圆满。
可被动付出久了,被破天荒主动回应一次,他竟觉得意乱心慌起来!心中既是欢愉,又涌上了苦涩。
热烈的亲吻,与沉重的道德包袱齐齐袭来,令他着实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是想推开她的,可指尖抬起后又缓缓落下,终究还是不忍心。
感受着痴念多年女子唇齿间的情意,他心中诸多的顾忌,那时那刻,似乎都不再值得一提了。
他今日是喝酒了,可那几分酒意约莫早就被夜风吹散了,可此时,他却只想任其心意大醉一场。
他由最初的想要闪躲,再到抬起下巴回应,最终,缓缓起身,将她轻柔地放倒在了长方形的案桌上……
周沛胥化被动为主动,指尖探到了她的掌心,二人的十指缠绕在了一起,他温柔又缱绻地回应着她,女子身上特有的甜蜜馨香传来,使得他彻底沉沦。
她似是受用的很,时不时低声哼嘤几声,娇软的身躯化作了一滩水,给他一种错觉,仿佛此刻做出多过分的行径,她都会甘之如饴。
烟花不断地冲向天空,在到达顶端的瞬间倾然绽放,这瞬间的璀璨,比以往挂在夜空的星辰不知要明亮多少倍,茶馆中的男女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烟光中,逐渐交错,直至完全合在了一处。
这是个冗长又绵密的亲吻,沈浓绮只觉得身上传来阵阵暖流,让她燥热得直想解衫,心中万千的思绪均落不到实处,她微微将身子侧了侧,想要缓解一下这份燥热……
“哐啷”一声,案桌上的茶盏被碰落在地,瞬间跌得粉碎。
这声响犹如清晨寺庙中的第一声佛钟,使得一切情‘欲魔障退却,二人的身躯皆是一僵,然后默契地迅速弹开。
周沛胥神台清明起来,终于意识到了二人此刻的行径是多么荒唐,他向来自持端正,懊恼为何今晚思绪却如此混沌了起来。他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背过身去,努力调整着呼吸。
沈浓绮也回过味来,虽然感觉身躯还瘫软着,但还是勉力从案桌上撑起了身子,上下打量身上的衣装是否有误。
好在方才二人只是亲吻,并未有其他逾矩的行为,除了裙摆被茶水溅湿,袖角被压皱了几分以外,其余并无异样,她坐在案桌上,捂着胸脯大口地呼吸。
瞬间,那些被舍离了片刻,但刻在二人骨子里的礼义廉耻,蓦然间又反扑了回来。
沈浓绮只觉得羞耻到了极点,长长吁了一口气后,便想要从案桌撤下,回到椅上去。
可她方才被亲得神形涣散,脚都是软的,哪儿还站得住?脚掌触地的瞬间,软柔的身躯立马朝下滑落……
在即将倒地的瞬间,纤细的腰肢被股可靠的力道捞住,悬在了半空。
又是一颗烟花绽放,将沈浓绮此时的神情印照得一清二楚。
她双目含春,两颊绯红,嘴角还印着微微的湿润,鸦羽般的眼睫轻颤几下,正抬眸望向眼前的男子。
她在人前向来端庄,哪儿显露过如此情态?
周沛胥只觉心脏猛然漏跳了半拍,不敢再看,赶忙扶她坐在椅上,然后继续背过了身去。
茶室中,除了烟花绽放的声音,就只剩下了二人急促的呼吸声。
沈浓绮亦不知如何面对,她背过了身子,终究先问出了口,“胥哥哥,会不会觉得我,不知廉耻……”
这声调与她以往的清脆莞尔不同,语音长长拖着,带了几分沙哑与慵懒,这是亲吻过后留下的痕迹。
“怎会?你莫要自轻。”周沛胥想也不想,语调轻柔安抚道。
又顿了顿,“到底是我冒犯冲撞了你,此事,全都赖我。”
月光无情亦有情。
它撒进窗櫞,投在了男子银白的衣裳上,显得他愈发清贵无双之余,亦将他脸上纠结懊恼的神情显露无疑。
“娘娘……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臣的心意的?”
道德包袱一旦回来,便没有那么容易抛下。
以前唤她“琦妹妹”,那是他以兄长自居,叫得坦荡自若;若是此情此景下,再唤她为“绮妹妹”,实属有缱绻情恋之嫌。
二人的身份沟壑摆在眼前,他着实有些唤不出口。
上一篇:异世界恶徒不会都喜欢我吧
下一篇: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