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乔
闻衍看她一直仰头,倒也不怕累的,心中轻笑一声,脸上丝毫没有情绪,只“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杨培瞪大了眼,等人走了才回过神,一脸惊诧的看了眼钟萃,抬腿快步跟了上去。他怎么都没想到,陛下竟然应下了!这跟杨培想的全然不同,可谓是他伺候陛下多年来头一遭了,陛下竟然没有发火而是应了下来。
闻衍带着人走后,芸香几个这才松了口气,早上伺候陛下的还有不少御前宫人,都是早就做熟的,做事麻利,不苟言笑,他们训练有数的候在门外,顾全几个都插不上,御前宫人们不好亲近,冷着脸,叫他们心里直打鼓。
芸香上前:“这天还早呢,姑娘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的。”
钟萃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此刻天光已经蒙蒙亮了起来,三月的天儿清早夜里还带着点凉意,但天边透着一抹朝霞,似要正破云而出一般,钟萃朝芸香笑笑:“不睡了,你替我取件衣裳来,我坐在这里看这破晓出来。”
钟萃上辈子住在云影殿,每日睁开眼就想着如何开源节流,如何能省一点银子下来,让宫中的人安生下去,操心着一日几餐食,这辈子钟萃想改变境地,拼命为自己找出路,她听人说过读书能改换门庭,便一心的钻进书里,读书认字,认定读书认字能让叫他们跟上辈子不同,丝毫不敢懈怠,平日书步离手,练几个时辰的大字。
慌慌张张的,到现在无意之中停下了脚步,欣赏起了远方的美景来。芸香应了声儿,进殿里取了件衣裳来与她披上,还奉了杯热茶放到钟萃身边:“姑娘先在廊上坐坐,奴婢去殿里收拾收拾。”
钟萃轻轻颔首,依在栏上,清风徐徐吹来。
到了后日,用了午食不久,钟萃就带着芸香去了前殿。她们主仆两个刚出宫不久,就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一路跟着她们,见她们通报了声去了前殿,转身便往西六宫几座辉煌的宫殿去。
御前宫人恭敬的把钟萃引进了内殿,并未像之前引着她从正殿过,反倒是从偏殿里绕过去,直接入了内殿里,宫人把她引到,随后便有宫人奉上茶点,朝她福了礼告退。从头都没弄出丁点响动来。
钟萃在内殿中坐着,也不敢发出了声响,她低着头,等着陛下过来,却听见外边传来几道说话的声音。钟萃有些好奇,微微抬头,从落下的纱帐,只能从帐子中间露出的缝隙见到几点衣摆,瞧不真切,声音透过纱帐传了进来,带着几分年迈的沉稳:“…此次京中的世家子弟倒是有几个学问考得不错的。
除举子外,考中秀才的便有七八人,早年可是没有世家子弟会参加科考的,这几位的卷面老臣看了眼,虽比不得举子们言之有物,但学问功底还算扎实,其中成绩最好的却是江陵侯的庶子。”
钟萃听到江陵侯府四个字顿时身子向前倾了倾,陛下在殿中接见大臣,杨培候在一旁,听到下边人报,这才叫人把人从偏殿引去了内殿里。
很快,钟萃听到了陛下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能得太傅这一句夸赞,想来此子却是有几分本事的。”
彭太傅笑眯眯的:“那倒也算不得,毕竟还算是少年人,以后的事还长远着呢,也不知会不会学个半途而废,途中出个岔子的,臣也是恰好遇上掌了个眼,倒是比他那位父亲在学问上要好上不少。”
江陵候钟正江如今的位置和官位都是蒙祖上得来的,走的是举荐入朝,举荐他的正是前任江陵候。老侯爷为儿子铺路倒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知道这个嫡长子并无多大本事,便为他求了个闲差,只要有官职在,又有江陵候这个爵位在,江陵侯府便还能承继下去,代代享富贵荣华。
可惜老侯爷不在了,他的几个儿子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守着祖产坐吃山空,后辈出息的也没两个,江陵候钟正江还生出了贪心来,想要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结果狠狠被摔了个跟头。
闻衍听彭太傅叹息一声,朝纱帐后的内殿看了眼,面上瞧不出情绪来,只翻动着手边的折子。天子召大臣商议正事多是下晌之后,彭太傅却是提早来了,坐下后与他说了不少话,闻衍心知肚明太傅来定有他事,但太傅未曾开口,闻衍也全然当作不知。
须臾,彭太傅开了口:“陛下,周统领掌着城中兵马,对陛下一片忠心,周家那位臣也见过两回,也算是行事周全的了,便是有几分不周之处,陛下看在周统领的面上,便是绕她这一回罢。”
彭太傅是受了周家所托特意来说情的,周家身为陛下的心腹,送入宫中的女儿周常在惹了天子不悦,如今在宫中的处境是如履薄冰,周家只能想方设法的周转一二。当今是几位太傅先生教导出来的,彭太傅十分清楚当今天子的性子,在求情时已经斟酌着开口了,仍旧叫天子不悦起来。
闻衍放下手中折子,语气平淡:“朕之启蒙皆有彭范二位太傅传授,太傅可还记得孝当竭力,忠则尽命这话,侍君尽命,朕已赐下他满门荣耀,何来朕需看臣下脸面了?莫非侍君已久,尔等皆忘了该如何尽忠,如何尽命了。”
忠则尽命,与天子要臣亡,臣不得不亡都讲帝王皇权,帝王高座皇座,臣下忠心尽命。
此话太重,彭太傅慌忙起身,朝他见礼:“陛下明察,臣非是这般意思。”
闻衍靠在椅上,良久才抬了抬手,“起吧。”他语气平复:“太傅的忠心朕自是一清二楚,世家大族之女,言行端正,举止端庄,只有如此才可堪为良妇。太傅可觉得如此?”
闻衍心里自是恼怒,周常在入宫便封为常在,赐号菀,可谓是秀女中头一份了,窥探帝踪、冒名顶替,周常在仗着周家全然不把宫规放在眼中,闻衍看在周家的份上,到底没夺了她的位份,只禁于宫中,一应用度缺没少过她分毫,她是如何如履薄冰的?莫非朕是那等洪水猛兽不成,后宫便是那等关押嫔妃的牢房,能叫人闻风尚胆?
彭太傅哪里还敢替周家求情:“陛下说得是。”
闻衍摆摆手,彭太傅便福礼告退,闻衍叫了杨培亲自送了彭太傅出宫,算是给彭太傅脸面。
他在御椅上坐了坐,这才起身朝内殿去,掀开纱帐,里边钟萃乖乖坐着,他尽直过去,在对面坐下:“听到了?”
钟萃小心看了看他,轻轻点点头:“听到了,三哥考中秀才了。”
闻衍轻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却住了口,只闲散的说了句:“考中秀才也非头几名。”
钟萃鼓了鼓嘴儿,在她心里,自是认定三哥钟云辉十分厉害的:“这、这才没考好,下次考好就是了。”
就跟她一样,陛下讲的她也偶尔会答错的。下次答对就行了。
闻衍没有与她争辩,没告诉她在科举中机会就只有一次,下一次便要等好几年了。何况这个名次也并非全是按真才实学来的,闻衍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把这些同她说。他捡了书,开始教她读书。
不到一个时辰,闻衍放了书,钟萃知道意思,忍不住抬眼瞥了眼,见陛下脸上带着几分疲倦,乖巧的开始收拾东西,起身福礼:“嫔妾先行告退。”
闻衍“嗯”了声,已经闭上了眼,钟萃正要走,又听他问了句:“今日再做两道菜。”
钟萃今日没打算再做菜了,她看得出来她做出来的菜入不了陛下的眼,是以今日都不再说过这话,没料陛下反倒先提出来了。钟萃眼中疑惑,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点头:“是,嫔妾告退。”
今日钟萃却没做上次的菜色了,她请厨子在一旁指点,换了两道稍简单的菜色,还亲自尝了尝。等夜里闻衍过来,她见他尝了,忍不住出了声:“陛下,这两道菜如何?”
闻衍擦了擦手,语气不咸不淡:“不错。”
钟萃松了口气,只要能入陛下口就行,芸香几个捧她,下晌做菜时倒是夸了她不少。
用过饭食,闻衍照旧挑了宫里的书看了会,钟萃写了会大字,他不时指点两句,等鼓声响起便收手了。翌日,钟萃早早起身帮着伺候陛下穿戴,相比前两日,今日要熟练不少,闻衍看她一眼,眼中有几分满意。
御前宫人如鱼退下,闻衍带着杨培起身要走,钟萃带着宫人在一旁。闻衍侧脸看她:“朕走了。”
钟萃顿时屈膝福礼:“嫔妾恭送陛下。”
闻衍心中一噎,他沉声说道:“可有什么话要说?”怕她再如同前次一般,闻衍正要同她解释一二,告诉她天子自是不能久留于一宫之中,帝王只有雨露均沾才能后宫太平。他从未对宫妃解释过这些,自认已是对她格外开恩的了。
钟萃却摇摇头,一双眼看着他格外无辜。
第55章
闻衍离开缀霞宫不久,就有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外边朝缀霞宫看了眼,往西六宫的方向去。
薛常在找到薛淑妃,气哼哼的跟她说道:“堂姐,我上次就跟你说过的你还不信,这个钟萃手段厉害着呢,前两回就她没出事,贤妃和良妃都出事了,现在连陛下都被她给勾过去,连着往那缀霞宫去了好几回了。
也不知道那狐狸精给陛下惯了什么迷魂汤不成,陛下偏生喜欢往那偏僻的林子里钻,她一个庶女,通身的小家子气,也不知道陛下能看上她哪一样的?”
薛常在派人专门在那缀霞宫盯了好几回了,不止陛下连着几回往那缀霞宫跑,就是那庶女竟然也敢肆无忌惮的往前殿去,她宫里的人盯得可严实了,那可是亲眼数着的,缀霞宫那个去前殿一去便是一个时辰。
她们这些正经的嫔妃无召不得去前殿,便是被陛下召去伴驾,也不过说说话,弹弹琴,当解语花去陪着陛下解解闷,这已经是恩典了,也只有在陛下处有几分脸面的嫔妃才能有此殊荣,便是如此,她们也不过待上一二刻便退下了。那缀霞宫住的庶女凭什么能在前殿待上足足一个时辰。
陛下接连几次宿在缀霞宫,满宫早传遍了,薛淑妃自是知道的,她心里自是不虞的,但身为堂堂妃嫔,淑妃在后宫可谓头一人,自是要端着架子,端正姿态,不能如同其他嫔妃一般浮躁怒骂,失了颜面,显得不够沉稳大气。
淑妃原本脸色一沉,正想教训几句薛常在这个堂妹。真是被家中给宠坏了,说话直一点倒也不可怕,就怕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做下一些糊涂事,犯了宫中的忌讳,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窥探帝踪,若是叫人给发现了,连她都要被薛常在这个没脑子的给连累了。
陛下只是连着去了几回就叫她们忍不住了?果然这些嫔妃都是一些眼皮子浅的,陛下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便是一时贪图那缀霞宫的颜色,但花无百日红,且还得看以后的日子呢,她心中不虞,倒也很快给自己开解了,直到——
“当真那缀霞宫的往前殿去了那么久?”
能与陛下面对面在前殿里相处一二时辰却是让淑妃更重视一些。陛下连着几回去后宫嫔妃处,这代表不了什么,只能证明把陛下给哄开心了,多去了两回罢了。但前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陛下小憩,召见朝中大臣,处理奏折之处,能在前殿待这么久,那便不是普通的宠信了。
这个消息叫淑妃都忘记了要教训薛常在做出窥探帝踪的事,她脸色更阴沉几分。在前殿她可是有人的,但前殿给她传的消息都是缀霞宫那位没去过几次,倒是叫淑妃并不曾对缀霞宫心生防备,竟然就叫她给混过去了。
她目光凌厉,看过来时吓了薛常在一跳,她结结巴巴的:“堂、堂姐。”
淑妃冷淡的看她一眼:“本宫知道了,你没事就回宫去吧,这回的事便算了,你给本宫记住了,不要再有下回派人去窥探帝踪,若是被捅了出去,本宫也保不住你。”
薛常在下意识就想顶嘴,薛淑妃是薛家嫡长女,自幼受训严苛,薛常在虽也是薛家嫡女,却非长女,自幼养得娇惯,仗着有得宠的薛淑妃在,薛家对她十分纵容,以至养得她颇有些无法无天。并不认为窥探帝踪是有何不对。
但她对上堂姐薛淑妃的目光,薛常在目光缩了缩,把要顶撞的话咽了下去,嘟囔一句:“知道了。”
薛常在敷衍的给她见了个礼,带着宫人气哼哼出了玉芙宫,刚走出玉芙宫大门,薛常在就跟身边大宫女抱怨起来:“这什么堂姐,进宫的时候还跟我说以后宫里有堂姐照顾我,说在宫里跟家里差不多,结果呢,她见我一次说我一次,我爹娘还没这样指着我说呢,她凭什么啊!”
大宫女心里一跳,忍不住四处看了看,拉了拉她的袖子:“哎哟祖宗欸,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要是叫人听到了禀到了淑妃娘娘跟前儿,你又得挨一顿骂了。”
她们现在在宫里能过得这样自在,不就是沾了淑妃娘娘的光么,若是淑妃娘娘气恨了不管了,她们在宫里的日子哪有这般好过的。大宫女看得可是明白的。
薛常在下意识压了压声儿,又生怕让人觉得自己这是怕了,服软了似的,面子上过不去,嘴上不肯饶了去,还在逞强:“听见就听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位份比我高么,她都进宫十年了才到现在这个位置,我还能比她差么,等我以后坐上去,也把她叫到面前来狠狠骂上几顿出气…”
大宫女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又惧于她的脾气,只能顺着好声好气的劝:“主子说的是,你年轻貌美,性子又深得陛下喜欢,自是迟早的事。”
但现在还没坐上去呢。
等她们主仆走后,淑妃立时唤了心腹来:“去查查怎么回事,还有那前殿的人,到底怎么回事,连此等大事都不上报,每回叫掏银子可没少从我们玉芙宫拿了一大笔走,拿了我们玉芙宫的银子却还敢阳奉阴违,这可是拿我们玉芙宫当软柿子,任由欺负了?!”
心腹拱拱手:“奴才这就去。”
钟萃今日十分高兴,闻衍走后不久,她还特意吩咐了芸香一声,叫她给大家包个红封发下去。芸香心中欢喜,见她高兴,也不由问道:“姑娘今儿怎的如此高兴?”
钟萃一直提着的心现在终于放了下来,她本以为要让陛下来缀霞宫怕是不容易,为此还跟彩云两个请教了不少,宫中的娘娘们是如何求得盛宠的,如今看来彩云的法子确实奏效,请陛下来用膳就成了。上辈子陛下只来了三两次,如今正好。只不能托出心中的话,她抿了抿嘴儿:“你们这些日子伺候得也辛苦了,自是该赏一赏的。”
钟萃这话倒也没说错,尤其是陛下这几回驾临缀霞宫,顾全几个鞍前马后,生怕伺候得不周到,在陛下来之前,缀霞宫四处被他们打理过几回了,生怕边角里还沾了灰,叫陛下觉得他们缀霞宫的人懒惰。
陛下宿在缀霞宫后,他们更是夜里待命,随时准备着伺候,都没歇过多少,确实辛苦了。
芸香几个纷纷摆手,说不辛苦。
钟萃现在学习进度已经快学完了幼学琼林了,陛下教到第四卷 讼狱,再去三两回便能学完了的。讼狱便是讲刑,世人惟不平则鸣,圣人以无讼为贵,杨美人讲的法便是从刑中衍生的法,朝廷之系有狱,谁敢作奸犯科。
陛下对大越律令知之甚深,还曾同她讲了两个例子,以便她更能理解读透,这本启蒙书不止讲讼狱,更有文事、科举等描述,讲到科举之事,陛下并未细讲,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些前朝的事。
上回陛下问她是否会择平庸之辈的事,钟萃以为陛下是在考校他,直到昨日她在前殿听见太傅说起了江陵侯府,陛下讲课讲到科举时才为她解了惑。
她父亲江陵侯被吏部尚书上折子要提拔官位,被陛下压了下去,他口中的“平庸之辈”指的便是江陵侯此等被举荐入朝的世家子。他们无问策之能,也无登榜夺魁之能,是万不能被提拔的。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后宫宠妃的娘家若无意外多会看在她们的面上提拔一两分,便也是当个闲差,领个闲职也是使得的,这便是陛下问她会不会后悔的由头,她说的是不会择那平庸之辈。
在钟萃的记忆中,侯爷向来不问后宅事务,威严板正,在侯府中除了老老太太,侯爷便是说一不二,钟萃能见到侯爷的时候少,也只有逢年逢节时方能请安问候,得上两句简单的问候。
侯爷向来不苟言笑,钟萃心中是有两分惧怕的,侯爷的目光向来不在她们这种庶女身上,便是能说会道的钟雪在侯爷面前也讨不得好,侯爷关心的只有嫡出的几个女儿。
钟萃只知进宫前侯爷险些办砸了差事,幸而仰仗着岳丈穆大人才能脱身,后宅女子向来不知前朝之事,若不是钟萃读了几本书,也不知科举朝堂上的事,更是第一回 知道原来侯爷此等作为,心目中对生父天然的敬仰之情便少了几分。
芸香几个得了银两红封,伺候得更卖力了。钟萃便是离了好几日才带着芸香去往前殿,钟萃都打算好了,等这本启蒙书学完,后边的书她便自己慢慢读。
主仆两刚出宫没多久,便被薛常在给拦了下来,她们一出宫,薛常在就收了信儿,带着人就赶了来,她满脸骄横,“怎么,想去前殿?”
钟萃抿了抿嘴,带着芸香同她见礼:“见过常在。”
薛常在不叫起,她手指在钟萃手上的提篮上挑了挑,见里边装了些书和大字,顿时讥笑起来:“不过一个庶女,还当真充当自己是读书人了不成?怪不得老见你去前殿,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勾引陛下的。”
勾引这个词实在太难听了,而且也是陛下主动提出来要教她读书的,钟萃干巴巴的解释:“嫔妾没有勾引陛下。”
薛常在冷哼一声:“不是勾引陛下你去前殿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找陛下探讨学问不成?你识字吗你!”说着,她抬手把钟萃手上的提匣一掀。
钟萃一惊,下意识要去护,与此同时,耳边另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语调高高扬起,带着尖细刻薄,又重重落下,带着浓浓的恶毒:【我得不到陛下的宠爱,别人也休想得到!一个庶女还敢压在我头上。】
提匣摔在地上,里边的大字和笔墨被抖落出来,钟萃强压着心里的起伏,只顾着捡地上的大字,薛常在见她如此狼狈,心里的愤恨倒是消退两分。
堂姐淑妃说不能做窥探帝踪的事,她派人盯着一个小小的庶女还不成么。
薛常在蹲下身,“你可知你为何能进宫?”不待钟萃问,她便自顾说了起来,薛常在瞧着天真无邪,但此刻全然不加掩饰,她眼角带着不屑:“那钟三冲撞了我的马车,还敢跟我叫骂,淑妃又岂会叫她入宫,这才叫你一个小小的庶女有这份泼天之宠,你可得好生思量好。”
钟蓉为何不能进宫之时钟萃上辈子就已经知道了,也是这位薛常在一脸高高在上告诉她的“真相”。
薛常在的意思,是告诫她不要争宠。
淑妃上回透过大宫女的嘴告诫她要息事宁人,薛常在亲自来告诫她要听话懂事,真真是出自一府的姐妹。
薛常在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钟萃主仆两个把大字收拾好,又稍微检查了下,确认并未沾上泥,眼看时间不早了,只得匆匆赶去了前殿。
闻衍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等宫人把她引进殿中,他目光在钟萃衣裳下摆上沾着的几点泥上看了眼,随即转了目光,等钟萃拿了笔墨和书出来,如同往回一般开始给她讲解。
他翻了页书,指尖还沾了一点书页上的泥,眼眸顿时转变,手指在书上轻轻点了点,身后杨培便弓身朝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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