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49章

作者:予乔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大宫女细细琢磨了一番:“陛下轻易不到这后宫中来,若是只干巴巴的等着,怕是不易,何况奴婢听说那杨美人托了关系,找了一本律令书来,正巴巴的读着呢,还有偏殿的周常在,不也在练新琴了么,伺候的婢子说,周常在现在正学了那缀霞宫那位读书认字呢。”

  “读书认字?”禧妃眼中闪过不屑。

  宫中的嫔妃谁不会读书认字的?巴巴的跟着那庶女学,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莫非她还能叫陛下也指点她?反正她入宫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头一回见陛下指点嫔妃学问的,但这种事,可一却不会有二。

  周常在注定是白费了心血。

  还不如人家杨美人呢,再背上几条律令来,说不得也能被陛下给召见了的。

  禧妃摆摆手:“不管她,本宫算是看出来了,她这颗棋子是废了,实在是蠢钝不堪,枉费了本宫去岁一眼相中她,还以为她有大本事呢,去岁入宫的那些,也只她擅琴,早前那淑妃擅舞,可是凭着那舞姿才入了陛下眼的,她若好好表现,未必不能学那淑妃一般以琴把陛下给勾着。”

  天子不轻易到后宫来,便是如今进后宫也是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旁的宫里连坐坐都没有的,且陛下厌恶争宠的行为,想要见陛下一面实在不易,若是送东西物件去前殿,她又不如早前的良妃那般会针线,会写字。

  大宫女看了看禧妃,面上有些犹豫起来。

  禧妃眉心不悦:“有计你就说,本宫可没心思见你这般样子。”

  大宫女低着头,满是谦卑:“是,娘娘。娘娘,奴婢只是想着,娘娘在闺中时便习得一手好手艺的,不如也去打点那膳房,亲自给陛下做几道菜色,陛下若是知晓是娘娘亲自做的,必然龙心大悦,在心里给娘娘记上一功。”

  世家贵女们读书习子,擅书擅画,却无人会踏足厨房,禧妃早在娘家时便有一手好手艺的,只嫡女们皆言此等上不得台面,若是听闻一二便会讥讽嘲笑,十分瞧不上,禧妃怕被人嘲笑,自是不敢说。

  入宫后嫔妃们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皆以衣香鬓影,通读诗书,摆弄胭脂水粉为主,禧妃为了跟嫔妃们打好交道,融进嫔妃中,便只得与她们一般喜好,再不敢提这等上不得台面之事。禧妃不提,下边的宫人自也不敢再提。

  禧妃听闻做菜,头一个便想到缀霞宫那个庶女。当真是庶女出身,半点不在乎世家女的颜面,竟然亲自去膳房里做菜的,宫中的嫔妃谁不是打点好膳房里,吩咐下去便作罢,嫡女们多金贵的,哪有亲自踏足那等脏污之地的。禧妃最开始听闻便是这般想的。

  不说她,便是其他嫔妃们,在听闻后也都是嗤之以鼻,暗道为了争宠,那钟氏竟然连这等下等事都愿意做,庶女果真是庶女,当真是目光短浅,毫不顾惜身份。禧妃当时还跟着人一起评头论足过的,哪知前殿竟然收了下来,那钟氏还不时就往前边送。

  禧妃早便眼红了,跟其他嫔妃一般,自是都不肯承认的,只道这钟氏有手段,也就是靠着这些下等事博宠了。但禧妃自己心里不是不后悔的,若早知陛下会收,她何须不赶在那钟氏前边的?

  禧妃有些犹豫:“可是,如今早有那缀霞宫的在前边了,本宫再行此事,怕是要招人嘲笑了。”

  大宫女道:“可那缀霞宫那位如今也早便没送了啊,何况她做菜还得叫人指点,但娘娘做菜可不同,早就铭记于心了,陛下用过的山珍海味何其多,一尝便能尝出来谁做得更好,更用心了。”

  这到是,禧妃对自己的手艺倒是不怀疑,那钟氏才学了几日的?怕是连食材都认不全,还要靠人指点的,那味道能好到哪里去的?哪里跟她一般,从前在家中时为了孝顺祖母,特意学过的。禧妃怕的只是怕别人说闲话,伤了面子。

  如今陛下眼见着厌弃了那缀霞宫,她若是不抓住这机会,往后哪里还能在宫中立足的?禧妃再三思虑了两日,又细细推敲了一番,到底还是同意了。

  不过对外禧妃却不是这般说的,只说叫身边的婢子做菜,又单独要了灶台,把人都给遣了出去。

  钟萃靠在软榻上,下边彩蝶正替她揉着腿,她如今肚子大了,时常觉得疲软,腿也开始浮肿起来,再有三两月腹中皇子便要降生,秋夏两位嬷嬷是最上心的,每日恨不得再三查过才放心。钟萃除了在宫中走一走,多是卧在榻上安歇。

  芸香去膳房里取瓜果没取到,提了空食盒回来,讲给钟萃听:“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的,禧妃娘娘说叫她的宫女去膳房做菜,结果把其他人给撵了出来,不就是做菜么?姑娘之前也去膳房做过,可没这般的,莫非还怕人偷了师不成?”

  “莫说奴婢奇怪,就是膳房那边也奇怪呢,说是在膳房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钟萃哪里猜得到的,在钟萃眼中,世家里金贵养大的嫡女们自是珍贵,便是江陵侯府中,府上的公子小姐们也是衣来伸手,连她们这等不受宠的庶女都用不着亲自下厨的,哪里会往这上边去猜。

  她想了想:“许是真的有甚秘方不便叫人知道吧,咱们用来白肤的方子便是秘方,膳食若是有秘方想必也正常的。”

  芸香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把这茬揭过了。

  天子近日脾性难以琢磨,御前的宫人在伺候上便越发小心,连杨培也不外如是,他脚步轻缓的走进殿中,对着正在批阅折子的天子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讲。

  闻衍头也不抬:“怎么?”

  杨培小心回道:“陛下,是瑶华宫的宫人亲自送了一盅汤来,说是禧妃娘娘亲手做的,想呈上来。”

  陛下这些日子阴晴不定,杨培实在不愿拿这些来秉,膳房那边每日都会准备汤水,御前自是不缺的,可那瑶华宫的宫人非说是禧妃亲手做的,亲自在厨房里炖了两个时辰的,倒叫杨培不好回绝了。禧妃在宫中可谓是不争不抢,又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与陛下有着旧情,杨培只得咬牙走了这一趟。

  闻衍终于抬头,目光幽暗:“亲自做的?”

  杨培一听,忙把瑶华宫的说辞一字不落的说了:“是,说是禧妃娘娘亲自在膳房里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出来的,只得那一小盅,禧妃娘娘见陛下这些日子多有操劳,这才便去了膳房里亲自炖了汤来。”

  瑶华宫送来的汤他也闻了,光是闻便只味道上乘。也莫怪送汤来的大宫人对禧妃再三夸奖,禧妃这一手手艺可是学了多年才成的。

  “哦,是吗?”闻衍眼神动了动,像似来了兴致一般:“呈上来叫朕看看,到底是如何的上等佳肴。”

  杨培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很快便带着瑶华宫的宫人进来了,亲自接了那手中的汤递到御前,闻衍却没接,只抬手掀了一点玉盖,便有汤的清香之气逸了出来,“确实好汤,比之膳房里的御厨做的也相差无几。”

  他大手接过,把一蛊汤握在手上。

  下边瑶华宫的大宫人面上一喜,垂着头掩着脸上的得意之情。果然娘娘的手艺未见生疏,连陛下都亲自赞美了一番。

  但不过须臾,天子脸上勾着的些许笑意褪去,眼中逐渐冷了下来,他浑身气势一厉,蛊汤在殿中溅出汤汁来,当场翻了脸:“既然禧妃有此手艺,为何从前不见亲自动手,莫非朕身为天子,到如今才能得她洗手做一碗羹汤不成!”

  上一个亲自动手的还是缀霞宫,想着那缀霞宫,闻衍心里越发恼怒起来,禧妃的目的他一眼便知,不过是想效仿那钟氏而已,什么老好人,倒也是心机深重之辈,那钟氏的大逆不道她可要跟着学一学的?他重重抛下一句:“东施效颦!”

第75章

  “陛下他,他当真是这样说的?”禧妃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禧妃在瑶华宫等着好消息,却没料等到这样一句,几乎是一句把她的行为下了定论,扯下了她伪装的脸皮来。

  东施效颦,这还是她嗤笑周常在的话么,如今就回到了她的身上来。

  下边跪着的宫人浑身发抖,心中实在后悔,又不敢有丁点隐瞒,把天子翻脸的话全说了。若不是在得意之下把禧妃早年会做菜这事给露了出来,许就不会惹得陛下如此大发雷霆了。

  说这话也是因着想要多夸一夸主子的,好叫人知道他们瑶华宫的主子可不是缀霞宫那等半路子能比的,若是陛下知晓,也能对他们瑶华宫高看一头,哪里知道会闯下这等祸事来。

  “奴才也是见那杨公公一副不肯通融的模样这才忍不住透了些出来,杨公公实在太谨慎了些,奴才说是娘娘亲手做的,那杨公公也半点面子不给,奴才也是无法这才…”

  禧妃目光移到下边跪在地上的宫人身上,当主子的哪有会怪罪自己的,便是自己有错处也是推到下边的奴婢身上,怪罪他们办事不力的,她冷笑一声,白着一张脸,狠狠踹了人一脚:“不是因为你因为谁!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所有计谋都被你毁于一旦!”

  像她们这等入宫多年的嫔妃,便是再不受宠的也能摸准几分陛下的脾气。陛下眼中见不得沙,更见不得瞒哄,若是惹了陛下的厌弃,就再也回转不了了。

  想她在宫中隐忍多年,早前在淑贤两位妃子下边吃了多少委屈,吞下了多少苦果,这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熬过了淑贤二妃,熬过了越过她的良妃等,如此才得以成为后宫最高位份之人,便是如今,为了拉拢后宫其他嫔妃,到她如今的地位还得不时好言好语,故作大方大度才换来别人以她为首,如今就因为宫人一句话,就把她所有心思都白费了,禧妃如何不恨。

  禧妃神情大变,想到“东施效颦”这四个字往后会如同耻辱一般狠狠的牢牢钉在她头上,就叫她羞愤欲死,恨不得再也不去见人的。她为什么从前不亲手做,也不过是因为怕被宫妃嘲笑,笑话她上不得台面,丢了世家嫡女的面子,如今陛下这一锤定音的四个字,比被宫妃们嘲笑还重。

  大宫女伸手要拉她:“娘娘,小心些…”

  话未落,禧妃突然甩了她一个巴掌,指着她骂道:“要不是你跟本宫说什么做菜送过去,本宫哪里会受这么大的辱,招了陛下的厌,本宫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的了,身在本宫身边只怕早就生了异心了,不知道被宫中那个贱人给收买了的。”

  大宫女捂着脸,跪在禧妃脚边,心中也满是委屈。她想法子也只是为了叫主子得宠,连带着他们这些伺候的也才能水涨船高,再则娘娘当初可是亲口应承的,是其他宫人办事不利,如何能迁怒在她身上来?但大宫女丝毫不敢委屈,忙表明忠心:“娘娘明鉴,奴婢自在府上时便跟着娘娘,对娘娘忠心无二,绝不敢背主的。”

  殿中伺候的宫人早在“东施效颦”四个字出现便已经跪坐了一团。连禧妃最为受宠的心腹宫女都是这般,何况他们?

  禧妃哪里听得进的,如今办事不利的宫人,出主意的大宫女,甚至连陛下都被她给怨上了。便是她从前不曾亲手做又如何,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想她从进潜邸便一直战战兢兢,她也不过是怕被其他嫔妃看不起,怕被排挤而已,这能怪她么?陛下为何不能谅解她一二呢?

  禧妃自觉在后宫中向来安分守己,且如今她位份最高,还不时的有爱后宫姐妹,不时安抚劝说,如今后宫这般宁静她也是有一两分功劳的,她做下的这些陛下莫非看不到?

  禧妃又气又怒,又生怕当真招了厌,当下便要前去前殿面见陛下,她要亲口同陛下解释,刚走两步,禧妃又退了回来,面上十分犹豫。天子金口玉言,前朝的事瞬息便能传至后宫来的,若她现在出去,碰到消息灵通的嫔妃该如何?她们又该如何看她?

  犹豫中,禧妃到底没踏出瑶华宫。

  天子训斥的话一出,后宫得了信,与禧妃交好的嫔妃自是不敢相信,但陛下的话哪有错的,在错愕后,嫔妃们对禧妃也有意见了。

  之前她们去瑶华宫求禧妃想法子,禧妃却百般推诿,把她们打发走,自己倒是去了,若她早说要自己去,她们还能拦着不成?早前话里话外都是为她们着想,连在陛下面前都往后退,她们还当真信了她无欲无求的了,没想这是故意在骗她们呢。

  把她们哄得团团转,故意叫她们不得陛下恩宠,实际上就是在排除异己,故意降低她们戒心呢。等她们真信了她,往后她就有各种理由叫她们得不了宠,自己去邀宠了。

  满后宫都传遍了,连偏僻的缀霞宫都传了过来,芸香几个是最高兴的。钟萃按秋夏两位嬷嬷的叮嘱,每日都是少食多餐,膳房那边得了吩咐,每日也都单独给缀霞宫准备了的。

  禧妃打点了膳房,说要她的宫女去做菜便算了,禧妃还把膳房的人给赶了出去。禧妃位份高,膳房的人哪里敢不听的,连她们去提食盒都被挡了回来。缀霞宫去了三回,里边禧妃还不高兴了。

  两个时辰后,禧妃才叫人开了门,膳房的宫人要忙着为前殿和永寿宫做菜,轮到缀霞宫已经很晚了。那瑶华宫的做好了菜,连一点愧疚都没有的,做完了禧妃便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姑娘现下一日何时进食都是有数的,那瑶华宫占了咱们时辰,不说心有内疚,那禧妃娘娘还在里边说姑娘如今金贵。要我说,她这亲自做菜可是学的姑娘你,奴婢可是听说了,之前宫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便是如今学了姑娘又如何,反倒落了个笑话来。”

  禧妃自是不会在外边落人口舌,她向来说话在宫中便有大大咧咧的称号,又擅长奉笑打趣,倒不好叫人去计较,没得被倒打一耙说心眼小的,但落在她们眼中,自是听着不高兴。禧妃那意思,意思便是她们姑娘如今仗着有孕这才金贵起来,她们姑娘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贵人,早前莫非就低人一头了?

  宫中嫔妃对禧妃推崇,要她们说,这般行事哪里值得别人推崇赞誉的。

  钟萃听过禧妃的心声,知道禧妃不若面上这般磊落,那些大大咧咧不过是她遮掩尖酸刻薄的遮羞布而已,盖了这个名头,她肆意调侃,态度强势仿佛都成了热心热肠了。禧妃这般说她,却也当真不是在开作玩笑的意思。

  钟萃也不是丁点没有脾气的,上回禧妃亲自登门送礼,如今又被人这样暗讽,心里自也是生气的,只是还没等她有什么,禧妃先一步被陛下给训斥了。东施效颦这个词实在重,又是由陛下亲口说出来,天子金口玉言,禧妃身上若是有东施效颦这个名讳,只怕以后都得成别人嘴里的笑话了。

  钟萃启蒙是由三哥钟云辉教导,但钟云辉要顾着学业,只能通过递纸条给她讲一讲意思,更多的还是由钟萃自己去领悟,直到陛下这数月以来的讲解,钟萃才有人正式启蒙,她的启蒙由陛下教导,自是承继到了他的某些言行。

  钟萃按照陛下的思路去推断他说这话时的所想,陛下对宫妃向来是宽容的,只要不犯下宫规,便是冒犯到他,也不会断然当着面下此种定论,钟萃好几次惹了陛下不悦,他也只拂袖而去罢了。

  以她为例,今日禧妃送了汤去,想来也是在某一方面触及到了,惹了陛下恼怒,这才叫陛下说下这等话来,依陛下的脾气,若是说下了这等话,便是对某事某人给定了性,以后在心中的印象便也是如此了。

  禧妃又不是当真不需恩宠的,装作无需恩宠也不过是掩饰,如今这般被陛下给定了性,往后在宫中便再难翻身了,钟萃心里的火气便也消了,同芸香几个说:“算了,不管她到底是何等模样,如今她也得了教训了,往后也不会再这般了。”

  至于禧妃是不是学她亲手做菜送去前殿,钟萃便不得而知了。

  芸香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就是姑娘说过的那个词,叫自食恶果的,如今这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禧妃一事后,还妄图争宠的嫔妃顿时都静了下来,安安分分待在各宫中。过了冬日,离年节便近了,各地贡上来的贡品也陆续送达,如水般送入宫中,徐嬷嬷又给各宫分了分,抽空还特意到缀霞宫来走了走。

  钟萃肚子越发大了,太医诊断的生产日子正是年节上下,高太后每日都会遣人来过问缀霞宫的情况才放心,还特意给了钟萃恩典。

  徐嬷嬷来带的话:“命妇们在年节前都会进宫一趟,上边的嫔妃们得以见一见亲眷,娘娘说贵人上回没见上,若是想见,到时叫人把人引过来,好叫贵人安安心。”

第76章

  文武大臣之母妻诰命随夫、子品级而定,是为外命妇,一品至五品为诰命夫人,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从夫品级,一二品为夫人,三品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之下皆称孺人,不分正从,文武职相同。

  钟家老太太和大夫人穆氏身上都有诰命,老太太的三品淑人诰命是随故去的老侯爷而得天子册封,大夫人穆氏是随侯爷钟正江承继爵位时得封的五品宜人,都是有资格入宫给高太后磕头的。

  高太后经历过诞下子嗣的过程,知道女子在孕有子嗣这个过程的艰辛,这时候也是格外依恋亲眷之时,高太后当年诞下先帝嫡长子,高家老夫人便亲自入宫相陪,直到嫡长子诞下才出宫。

  钟萃位份只是贵人,自是当不得这般殊荣,莫说贵人,便是皇贵妃,若无天子旨意,格外开恩,也不能无召召了亲眷入宫相伴。高太后念着钟萃肚子里孕育的是皇长子,皇家第一个子嗣,何况钟萃去永寿宫请安,高太后与她相处几回,也算是有些了解。

  钟萃模样这般楚楚动人,与先帝时的苏贵妃何其相似,但两个人的性子却当真是天壤之别,一个暗里藏奸,一个性情直接。

  高太后在宫中,除了永寿宫伺候的嬷嬷和宫人们,这些年也只见了钟萃这一个外人,先是看在她腹中皇长子的份上对她有几分上心恩典,现下倒是真心为她着想了。

  “娘娘向来不见外人,命妇们只消在外边磕个头就行,宫中的娘娘们见家中亲眷便也能多留些时辰说说话的,淑人和宜人自也会进宫,贵人若想见,不妨召来见一见的,这倒也并非甚大事的,贵人不必感怀。”

  钟萃却不敢理所当然,她肚子太大,不方便行礼,还是朝永寿宫的方向给高太后谢了礼:“嫔妾谢太后恩典。”

  谢了恩,钟萃浅浅露些一点笑来,轻声说道:“徐嬷嬷,命妇入宫那几日正是临盆的日子,宫中十分慌乱,往来频繁复杂,老太太年迈,未免冲撞到了,这回便还是不见了吧。”

  徐嬷嬷见她谢恩,还当她是接受了,岂料又被回绝了。徐嬷嬷掌着宫中大小事,不知见了多少人的,她细细看去,钟萃模样更从前没差别,仍然是一副安静的性子,低眉垂眼的,再是乖巧不过。

  虽是有些诧异,但徐嬷嬷也不过楞了一下,不过须臾就回过了神儿来,她含笑点点头:“贵人说的也是,一屋子人,主子下人乌泱泱的一群人,人多嘈杂,不止怕老太太冲撞到了,若是贵人有个什么,这才是大事,便如贵人说的办。”

  钟萃轻轻点头,抬眼见徐嬷嬷说完,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传入耳中,这语调尖尖的,只有两个字:【怪哉!】

  还不等钟萃细听,徐嬷嬷便给她福礼告辞了。临近年关,徐嬷嬷掌着宫中大小事,自是分身乏术,能来缀霞宫一趟都极为不易。钟萃忙叫芸香送了徐嬷嬷出去。

  徐嬷嬷办完了宫中的差事,到夜里才回了永寿宫,正想同高太后禀报,恰逢今日天子来永寿宫请安,徐嬷嬷倒也没瞒着:“奴婢瞧着,这钟贵人倒是挺倔,上回也没召了钟家,这回也给拒了。”

  高太后有些不解:“她为何不愿见钟家人?哀家是过来人了,越是这等时候越是念及亲缘的,莫非是觉着时辰太短了,倒不如不见?要不然哀家…”

  高太后对皇长子十分重视,想着看在长孙的份上,到底动了心思,想破格召了钟家人提前入宫,好照顾钟萃诞下子嗣,等皇长子出生再出宫也不迟。

  闻衍在一旁,偶尔端了茶水轻抿,并不掺言,见高太后要开口召钟家入宫,这才出言阻拦了:“母后且慢。”

  高太后和徐嬷嬷都看了过来。高太后还打趣了句:“哀家还当陛下再不想听,也不想提及这钟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