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哀蓝
是不是老啦?所以最近才这样多愁善感,总胡思乱想?
不应该的呀,她都多少年不想起那人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多久,夏婵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没睡多长时间就到了四点,她轻手轻脚起床,用冷水洗了脸,抹点雪花膏,然后赶紧蒸包子,包子是昨晚包好的,只要上笼屉就成,此外还得再煮粥,有些客人会在店里吃早点。
夏婵就一个人忙活,做的早餐种类有限,五点半的时候夏栀也醒了,学校六点十分上早自习,从家里到学校骑自行车得十五分钟。
因为天渐渐热起来,蒸笼掀开那热气简直熏人,夏栀心疼妈妈,夏婵却不让她插手,赶她去上学。
她嘟嘟囔囔,唏哩呼噜喝了一碗粥,然后拿上包子放到书包,推着自行车跟夏婵打招呼:“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记得看车。”
“哎。”
一直忙活到六七点,附近邻居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虽然有些人爱在背地里嚼舌根,但大家其实都知道,夏婵爱干净,店里总是一尘不染,所以说归说,家里没空当做饭,还是会来买包子。
夏婵也不怎么跟左邻右舍计较,她计较的过来吗?吱吱太凶,她就得陪笑脸,免得谁家里人起了坏心思要对吱吱怎样,那就不好了。
她能做的不多,只能尽最大能力给女儿最好的。
因为只有母女俩,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夏婵逼着自己必须脾气好,她从来不跟人红脸,谁当面骂她,她也是平静报警,见不着她说脏话骂人,再加上吱吱跟小狼崽子一般凶得很,倒也过得还行。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了。
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可夏婵身形依旧窈窕,如秀芬婶之流总爱说她骚,喜欢穿贴身掐腰的衣服,那不是为了勾引男人是什么?
王小军他爸之流的男人,则喜欢盯着她看,要不是胆子小,甚至会借机揩油,以前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可夏婵是脾气好,不是懦弱,她直接拿了菜刀砍在门框上,现在那刀痕都还在,男人们这才不敢再跟她开黄腔,因为逼急了她真的会动手。
她不属于这种落后、愚昧、低俗的小镇,在这里没有能够理解她的人,她的爱干净、体面,都成了她不安于室的证明,但夏婵做了什么呢?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要跟女儿活下去。
小孩子的恶意无比恐怖,原本夏婵以为离开村子会好一些,可镇上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父母在家里议论她,孩子学了去,在学校里传播,小杂种、野种、没爹之类的恶言恶语,从吱吱很小的时候就伴随左右。
搬到哪里去呢?
她们手头的钱有限,即便到了新的地方,她仍然没有丈夫,吱吱也没有爸爸,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流言蜚语。
小小的吱吱不懂什么是野种,但她知道那肯定不是好话,所以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敢跟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孩干架,硬是把男孩咬得哭号不休,自己才顶着小猪头脸回家,得意洋洋的叉腰,对夏婵说:“妈妈!以后吱吱能保护你!吱吱帮你把坏人全打跑!”
童言稚语,却令夏婵泪如雨下。
所以不管吱吱跟谁打架,不管是不是吱吱的错,夏婵都会永远坚定不移的支持女儿,只是她会教育吱吱,打架放聪明一些呀,别总被人抓着,撂狠话也被当那么多人的面,免得有人起坏心思。
可惜镇上只有一些艺术类的培训,没有教练武的,不然夏婵想送女儿去学点防身的本事。
她平时会给吱吱准备一瓶辣椒水放在书包里,这样的话也有一点安全感。
“小夏,给我装二十份包子。”
一辆二八大杠停在包子铺门口,骑车的是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他是镇派出所的公安,当初给吱吱落户口,他帮了不少忙,是夏婵遇到的好心人之一。
他妻子病死了很多年,一直没有二婚,家里还有个儿子,所以当初有人想撮合夏婵跟这位冯公安,不过被夏婵婉拒了,她不想当后妈,也不想给吱吱找后爸。
夏婵装好了包子,冯公安的眼睛一直悄悄看她,连她忙碌时不小心滑落到脸颊的发丝都觉得那样美丽又动人。
他笨拙地跟她搭话:“最近生意还行吧?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劳你惦记了,都挺好的。”
“吱吱呢?吱吱咋样了?”
“吱吱也挺好的。”
比起冯公安的热络,夏婵显得有礼又疏离,因为总是惹来流言,她很注意跟异性的距离,虽然即便这样注意,也还是会被认为在惺惺作态。
冯公安有点失落,他接过包子,掏钱的时候故意在钱包里找了许久,就是想再多看看夏婵。
她这么贤惠又勤快,能走到一起的话,家里的事情交给她肯定放心,他爸妈那边也是同意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好好相处的话,得是多幸福的一家人啊!
可惜他帮夏婵的忙,夏婵是送礼又送水果,还悄悄给他爸妈塞了钱,一点人情都不想欠,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冯公安不死心罢了。
冯公安抽出一张票递过去,故意拿的大额,等夏婵给他找,这样的话又能多拖一会儿时间。
夏婵先是洗了手才接钱,找好了零碎,她从收钱的柜台往门口走,“钱你拿……”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她手上的钱也掉在了地上,冯公安赶紧帮忙捡起来,“小夏,你怎么了?你……”
他看见她的视线呆呆地落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下意识也跟着转头,却见那里站了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的少年人,瞧着约莫十七八岁,很年轻,气质极佳,关键是长得很好看。
不知为什么,冯公安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那少年人往前走了两步,低低叫了声阿姐,夏婵才如梦初醒,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抱歉,这位警官,你的钱找好了吗?”
冯公安僵硬地看着他,钱是找好了的,只是这人谁啊?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进去了算怎么个事儿?
谢隐不仅是进去了,还反手把门给带上,冯公安在外头悻悻然等了会儿,不见夏婵出来,也不好意思进去,看夏婵那表现不像是不认识,他、他有啥立场阻止啊?
谢隐带上门后,只见夏婵正背对着自己,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对方突然回头,目光灼灼:“你是谁?!”
夏婵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少年人看,他跟那个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气质却截然不同,最关键的是年龄,那人果然没有死,还在外头成家生子了是吗?
这一刻,夏婵真心希望陈建业是死在了外头。
谢隐望着她:“阿姐,我是建业。”
夏婵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她根本不相信,“你到底是谁?刚才外面那位可是公安,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别怪我报警了!”
算算年纪,陈建业比她小三岁,走的时候十七,过了十六年,也该三十三了,怎么可能还是十七岁的模样?
第276章 第二十四枝红莲(二)
“阿姐,我真的是建业,陈建业。”
虽然少年的目光如此清澈而真诚,但夏婵依旧不信,她记忆中的陈建业是个心有不甘、总是憋着股气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因为身世的缘故,他很能耍狠,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在村子里就跟个狼崽子一样,吱吱这个脾气就像极了他。
不会是眼前少年这般温和沉稳,虽然脸是相似的,但除了脸,也没什么地方找得到共同点。
消失了十六年的人,夏婵宁可他是死在了外头。
她语气冷淡地说:“是你父亲让你来的吗?大可不必,你可以转告他,我已经当他死了,不想再见到他了。”
谢隐跟在她身后,她对着这个跟陈建业除了长相没任何地方相似的少年也生不起气——是这孩子的错吗?
她连恨都不想去恨了,只希望陈建业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最好连这个名字都别让她听见。
“十六年前,在村子玉米地后头,我第一次亲了你。”
正准备继续干活的夏婵不由得愣住。
“然后……79年10月4号晚上,我们俩第一次做了夫妻,我跟你说我想跟人学着去南方赚大钱,等赚了钱就回来娶你……”
夏婵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隐,他望着她,轻声说着:“我走之后,遇到了意外,发生了一些事,然后……我才知道现在已经是95年,你离开了村子,我一路打听着找过来的。”
夏婵表情变了又变,她摇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别开玩笑了,我不知道陈建业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别想拿这样的话来哄我,他不回来就不回来,是我自己傻,被骗的失了身,如果他是想让我原谅他的话,你可以告诉他,我早就不想他了,也没想过怪他,你走吧,赶紧走。”
谢隐知道想说服夏婵很难,因为上个世界骨头回到了他身上,导致他的力量险些失控,原本应该是在夏婵怀孕时回来的,结果他复制了陈建业的外表,时间线却出了大问题,直接跨越了十六年,这就非常糟糕,因为夏婵母女俩肯定已经吃了非常多的苦。
第一次得到骨头时只是一节指骨,谢隐还没有察觉,上个世界他直接得到了两块,没想到佛骨里的力量强大到连他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得到再多他应该也能够控制,只是要对不起夏婵了。
真正的陈建业在离开后,一开始也是真的想赚大钱,再回来娶他的阿姐,可随着时间过去,穷小子见识了外头的纸醉金迷,又哪里还会留恋夏婵?
他完全忘记了还有个阿姐在村子里等他回去,他说过等赚了钱就娶她,结果他自己却走上了犯罪道路,并且娶了老板的女儿,靠着那股子狠劲儿成了团伙里的二把手,开着赌场放着高利贷,黄赌毒样样都沾。
后来遇到国家严打,在清朗行动中,陈建业与岳父双双落网被判了死刑,死的时候也才二十五。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由于他的缺席,导致夏栀为了保护夏婵杀了人。
正是秀芬婶的男人,王小军亲爸。
别的男人觉得夏婵漂亮,顶多也就多看两眼,在心里意淫一番,惟独王刚,他在家里听多了老婆骂夏婵的话,再加上男人凑在一起时好吹牛,酒意一上头什么话都敢说,这个说他被夏婵勾引过,那个说夏婵在床上劲儿得很,这种下流、肮脏的口嗨被王刚当了真,他攒了好久的私房钱,攥着一把毛票去找夏婵,想跟她睡一觉。
夏婵当即觉得他有病,向来脾气好的女人冷着脸把他赶了出去,警告他说再有下次会报警。
王刚愤恨不已,他觉得这女人就是假清高,谁不知道她把附近的男人都给睡遍了!给钱不要,那就不给钱睡了她!
他在家里灌了一大杯烧刀子,趁着秀芬婶带着王小军回娘家走亲戚,晚上偷偷撬开包子铺的窗户,顺着窗户爬了进去想强奸夏婵。
夏栀跟妈妈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她听到妈妈的求救跟呼唤,当即爬了起来,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就冲了过去。
小姑娘发狠,捅了王刚一刀不够,专往他肚子心口这些致命位置扎,等夏婵冷静下来,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当机立断把水果刀拿到了自己手上,又逼着女儿去换干净衣服,再把脏掉的血衣丢进蒸包子的大火炉上烧掉,然后才报警,说是自己杀的人。
夏栀当然不愿意妈妈给自己顶罪,秀芬婶得知男人被杀,当时哭天抢地,又是骂夏婵又是要赔钱,因为流言,没有人相信王刚是非法入室意图强奸,左邻右舍愿意被警察走访的都说是价钱没谈拢——可真要他们说到底哪个嫖过夏婵,又没一个人说得出来。
冯公安跟夏婵认识这么久,当然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最终,这件案子还是被定性为防卫过当,但由于夏栀未满十六周岁,所以只是被送去了少管所,而夏婵也从此离开了这个小镇。
很多年后,再有人提起那对杀人的母女时,都要说一句:“娘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婵在他们口中仍然是个暗娼,而夏栀,是这种女人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在学校的处境远比她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的要更糟糕,如王小军这种嘴贱的东西,在学校里经常诋毁她,男生们都认为她是明码标价,甚至有猥琐的人写字条问她跟她妈分别多少钱一晚——夏栀恨死了这群人,连带着也无比怨恨那个应该出现却始终没有出现的男人。
所谓的生父。
他一定是死了,被车撞死的,被雷劈死的,被人乱刀砍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姑娘的诅咒勉强算是成了真,陈建业是吃枪子儿死的。
谢隐上前一步:“阿姐……”
“不要这么叫我!我不认识你!”
夏婵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她不想在谢隐面前示弱,深吸了一口气,“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谢隐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管我什么事?”
向来性格温柔的夏婵难得如此声色俱厉,谢隐却没生气,只是温顺地看着她,带着歉意与小心:“……对不起。”
夏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这人说他是陈建业,可他跟陈建业哪里像了?就凭他知道他们俩当初处对象时的情况?那也不排除是陈建业故意告诉他的。
“我现在没有证件也没有钱,哪里都去不了。阿姐要是把我赶走,那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夏婵负气别开脸,“不是说要去赚大钱吗?你赚的大钱呢?”
谢隐说:“钱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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