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下第一的隐居生活 第29章

作者:薄荷熊童子 标签: 美食 穿越重生

第42章 “好儿子”

  “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县令重复着这句话,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卓仪说:“我们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吗?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不如就趁此机会一并解决。”

  他从内袋掏出一个锦缎袋子,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面令牌。

  这面令牌上面雕刻着一只似虎非虎,头生两角,肋生双翼的奇异兽类,正是本朝皇族的代表.这种令牌的意义同古时候的尚方宝剑差不多,只要拿着它,代表着皇帝赋予了那个人超出他本身的权利。

  故而这只神兽非皇族特许,不允许在任何地方雕刻。否则视作蔑视皇权。

  令牌正是卓仪处理完绿津草原马帮首领这件事后从友人顾晨那里送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张令牌给县令,它就是他们处理田家最大的倚仗。若是有了这牌子县令还对田家束手无策……他的官也不必做了。

  卓仪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审视,他笑笑,温声问道:“县令大人想怎么一并解决?”

  县令看得懂他的眼神,但他对此并无不满。但单凭卓仪同圣上非一般亲近、甚至能拿出令牌这一点来看……他的地位比大多数官员地位都要高得多。

  皇权之下,皇帝心中地位重要不重要自然不必再说。

  县令也从未怀疑过这面令牌,皇家能赋予一块牌子那样多的权利,肯定也有着独一无二的防伪手法。

  县令作为地方官员当然知道许多平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说武功、比如说武林,他甚至猜测卓仪会不会是皇帝专门培养来打探消息的“大人”,对他自然都是恭恭敬敬的。

  他晓得自己之前表现并不好,从前圣上对他有所期许,是看中他擅长发展地方经济的优点,但他上任以来一直被田家死死压制,不仅是不能让这地方发展……就连完全做主这一点都做不到。

  但田家这件事终究与都城有关,所以圣上才能忍受他一直处于下风,直到现在,现在既已无后顾之忧,若他还随着性子温温吞吞、优柔寡断,免不得要被问责。

  “好叫先生知道,田少……田重罪行累累,甚至有虐杀仆役婢女的习惯,这些恶行我这里记录卷宗皆有,从前迫于田家势力不能使受害者沉冤昭雪是我作为父母官的失职,如今便是田重接受审判的时候。”

  如今的法律只有雇佣没有买卖,所以主家是没有仆人包含生命在内的绝对控制权的,可以钻空子雇佣一个人几十年一百年,却不能随意打杀。当然,大户人家想要“处理”家仆手段多的是,像田少爷这样猖狂且粗暴的也没有几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故而卓仪一听他特意提出来的“虐杀仆役婢女”,就知这是要审完田重后直接将其处死。

  卓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轻轻点头表示知道,让他继续往下说。

  县令见他表情不算难看,知晓这是摸准了他的想法,这位大人的想法自然也会是皇帝的想法,心下放松许多,继续说道:“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田家连根拔起。”

  卓仪把田重,也就是田少爷直接送到县令这里正是有这种想法,他们之前想徐徐图之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田家也有护卫,所以总不能直接抓人,现在人已经在他们手里,索性一并快刀斩乱麻处理掉。

  他点头表示赞同,终于露出一个带着满意的温和笑容:“那便如此吧。”

  看卓仪柔和下来的的表情,县令不知怎么竟有一种直接被皇帝表扬的感觉,一时间格外有冲劲,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整个县衙井然有序地飞速运转起来。

  不多时百姓们竟听闻一件奇事——县令大人将会在县衙审问田少爷。

  那可是田少爷!田家!不少人把他悄悄叫做县城太子爷呢,他还有被抓着审问的一天?

  谁都知道他有罪,谁都知道他恶行累累,他家做工的除了外头买的也有本县的人,这时不时死一两个婢女小厮,哪能没有议论?只是没有人敢说罢了。

  消息传到一家货行的时候,一个扛着大包的干瘦男人定在原地,他的东家也往这边过来了。

  “东家我……”

  “不必说了。”被换做东家的人摆摆手,示意他把东西放下,中年汉子放下货物,脊背却还是佝偻的,长时间的重体力工作已经让他的骨头变形,他再怎么挺直腰板,背依旧驼着。

  “我知晓你家的事情,赶紧去吧,今日工钱不少你的。”

  对面的中年汉子瞬间红了眼圈,嘴唇颤抖,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又因为口舌笨拙半晌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后只诺诺挤出一句话:“工钱…今日工钱就算了吧……”

  东家是个急性子,平日看他这样没少骂,此时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还在这儿干甚?赶紧去呀!你做了半日的工,我总不能不给你工钱吧?这丁点儿的钱何必在这说来说去的?赶紧去!”

  “唉!”那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拔腿就冲着县衙跑去,快到县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婆娘也冲着这一边跑来。

  他急忙过去,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婆娘抓着他,他只感觉这只抓着他胳膊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这时县衙前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费力想挤到最前面。这地方很小,也有熟识他面庞的人,本来不耐烦的一见是他俩,默默给让了道出来。

  夫妻俩焦急地挤到最前面时,他们身旁又多了几个熟悉的人。大家互相对视着,曾经在这里,他们的眼睛里那种名叫希望的火焰熄灭了,直到现在……又好像不知不觉重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一切都好像快进般发展着,消息传的很快、人群聚集的很快、审判开始的也很快。

  飞速走完流程,县令示意衙役将场下昏迷的两人用水泼醒。

  等田少爷和陈三悠悠转醒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带着枷锁,上方是眉目肃然的县令,只听这位县令大人指着他们道:

  “——犯人田重、犯人陈三,你们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

  田少爷勃然大怒,跌跌撞撞想从地上站起,又被衙役用力压着跪下,他喘着粗气,显然常年被捧得老高,已经失去了自我判断的能力,他凶狠地盯着县令,仿佛被气笑了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就不怕我田家?!”

  .

  在此同时田家——

  一向不许任何人进来的书房里,田老爷正在同一个穿着仆役服装的男子说话。

  “石奴,这件事我只放心你去办……我说的那些你万万要做到!”

  换做石奴的仆役点点头表示知道,因为没有说话显得态度有些轻慢,显然作为仆役是不能以这种态度面对主人的,但田老爷对此并没有不满,因为石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了话。

  石奴……舌头被割掉了。

  石奴是田老爷最放心的属下,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他做事极为周全,所以田老爷几乎事事都带着他。

  “哎,阿平性子不好,往后若我去了……还望你多多体谅他。”田老爷说完正事,看着面前长相普通的沉默下属,忧心忡忡嘱咐着他:“若他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要因着他是主人就不敢说,我是最信任你的,以后阿平也由你管……他奶奶娘亲对他有些宠溺,你可能会受些委屈。”

  石奴这一次没有点头,他紧紧盯着面前田老爷不说话。

  狗主人什么时候会把狗托付给他的孩子?自然是他快要不行的时候。

  在石奴看来,他就是田老爷一条忠心耿耿狗、一个什么都要做到趁手工具,当他的主人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要怎么办?

  “这次形势不大好……我总觉得不妙。”田老爷和石奴朝夕相处,几乎把他当成自己半个孩子,自然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能读懂。

  “也只是提早一说罢了,最好结果当然是我自己能有机会亲自管教……所以托付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好!”

  “借势而起……就要有随势而落的准备啊!”

  田老爷说着说着乐呵呵的一笑,他是个身形有点微胖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经有些斑白,因为时时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十分讨人喜欢。现在这样说着的时候,瞧着极为豁达,难以想象他会纵容田少爷犯下累累恶行。

  石奴听他这么说终于不再用那种看起来非常可怜的眼神盯着他,收好田老爷刚刚递给他的东西准备出发。

  田老爷正待再说什么,外面管家急急进来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被抓到县衙了,说是正在堂上受审!”

  “什么?”田老爷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怎么可能?”

  以他对县太爷性格的了解绝不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预料外的东西?

  “老爷,这可怎么办?!”管家见他不说话急匆匆追问:“我听底下来报,他们走的时候县太爷已经、已经给少爷安了几项罪名了!”

  “罪名?”田老爷困惑地重复这两个字,他一直以为儿子只是普通顽劣,最多斗鸡遛狗、对着伺候的人呵斥几句,哪来什么罪名?

  他死死盯住慌张的管家,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管家不自然的地方:“你倒是说说……都是什么罪名?”

  管家被他逼迫的眼神看得冷汗直流,他眼神飘忽,显然还在找理由搪塞:“少爷……少爷没有犯什么……”

  “说!”田老爷怒喝一声,常年挂在脸上的讨喜笑容早没了影子,他把手撑在书案上,石奴担忧地扶着他另外一边身体,他整个人气得发抖:“我这一家之主……连说话都没用了?”

  田老爷在府里一向脾气很好,管家从未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嚎着说:“老爷,少爷他……少爷他不过打死了几个仆役罢了!都是他们先伺候地不……”

  “打死几个仆役……几个?”田老爷怒极反笑:“这就是你们告诉我的‘有点顽劣’?打死了几个仆役?你倒是说说具体几个!”

  “具……具体……”管家看他动了真怒,这时候再也不敢说假话,小声说到:“至多每月……一两个。”

  “砰!!”

  田老爷瞬间挣开石奴,抄起桌上的笔洗砸在管家面前,怒吼道:“好哇,这就是我说了千百次的‘好好做人’!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妻子好母亲!”

第43章 斩立决!

  总归是自己儿子,田老爷也做不到不管他,就这么眼睁睁等着他去死,所以就算他现在气得头昏眼花,恨不得抽出戒尺亲自打死这孽子,还是得努力克制住怒气想办法把儿子从县衙救回来。

  田老爷对着跪在面前认错、身体瑟缩着,头都不敢抬的管家一字一顿道:“去安排轿子。”

  管家如蒙大赦般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外头跑着安排轿子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管家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但他怎么都盼着田少爷好,田少爷越好他受到的惩罚就越小,所以他要保证田老爷能用最快速度到达县衙才行。

  县里不能纵马,现下骑马容易堵在路上,还不如坐轿快一些。坐轿子的大多是富人,平民不愿招惹麻烦,看见轿子多数时候会让开。

  田老爷没有心情看管家的滑稽模样,他是个精明且有能力的商人,冷静下来就能感觉到许多不妙的讯息,他双手撑在书案上,闭目思索。

  石奴在一旁安静得像一座石像,他不愧是田老爷教出来最满意的属下,田老爷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石奴,你先从后门出去,看情况再做打算。”田老爷思考过后还是没有选择撕破脸皮,但留下后手是他的习惯,所以他要石奴先出府去。

  石奴手里有田家复起的希望,现在的田府周围定然全是县令的人,田府若有什么动静……想来没什么好果子吃。

  确实如他所料,在县令的安排下,守城那位小队长正带着手下在田府周围虎视眈眈等待着,他就在等田家做出什么不智的判断,好上前摘了这送上门的功绩。

  田老爷的命令在石奴的预料中,他知道自己本应该听话的,但他犹疑着,向外迈出的脚步难以挪动。

  “去。”田老爷的心要硬得多,他加重了语气,只说了这一个字,满是不容置疑。

  石奴最终走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像一只猫、又像一个幽灵,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变得喧嚣的田府。

  田老太太和田夫人也收到田少爷被抓受审的消息,慌张地派了人过来询问,田老爷耐着性子回了几句安抚的话,只说自己先去看看情况,让他们放下心。

  在田老太太和田夫人这对婆媳眼里,田老爷就是最最厉害的人。她们理所当然觉得今天这件事情也会像从前任何一件事一样,田老爷出面就能解决。

  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让田老爷出面,只要她们抬出田家的背景势力,那些麻烦家伙就会一一闭嘴。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田老爷心事重重坐在轿子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危机似乎有可能波及到田家整个家族……

  终于到了县衙前,大家看到轿子过来果然避开了些,加上有些人认出这是田家的轿子,大家推推搡搡的给田老爷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田老爷隔着纱帘,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眼神好似透过纱帘盯着他,当他仔细瞧着这些从前毫不在意的“买家”时,才突然有一个念头显现:我们田家似乎很不受欢迎。

  审问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这会儿县太爷正好请上几个受害者的家属来陈述冤情。

  其实宗卷里写得明明白白,状纸证据皆在,只是县令看那些家属都已聚在门口,便请他们进来诉说一番心中所怨,也好为等等所下决断做铺垫。

  第一个讲的,正是之前工作是扛大包的那位中年汉子。

  他姓张,平民人家胡乱起的名字上不得台面,大家都唤他老张,若有几个老张在场,多是在老张前头加个“不怎么说话”来特指他。

  他家是鼎鼎有名的穷苦人家,因为他家还有四个老人,一家子老的老、病的病,夫妻二人时不时就得停下工作回家照看,外加他们年纪不小了,也没有什么特长,只能靠着一把子力气和细心四处打零工养家糊口。

  他家曾有一个女儿,为了给老人治病不得不把小小年纪的她卖了去田家做奴仆,但签的是十年的契约,一家人总归是有些盼头的。田家虽说有个田少爷这样性格暴戾的主子,月钱上却是极为大方的,只要不在田少爷跟前伺候,总归没什么事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小姑娘确实安安稳稳的长大了,快到放出去的年纪,手里也攒了银子,一家人就盼着她回来,安安心心待上一两年,在需要缴罚款前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过一辈子。